死者代言人-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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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她之前,他悄声对她说:“请告诉市长大人是谁救了他的情妇,让他知道我是他忠实的仆人。”
妇人就这样活下来了,因为社会太腐败,无法惩罚坏人坏事。
另一位拉比,另一个城市。和刚才的故事一样,他走到她身边,制止群众的行为,说:“你们中谁没有罪过,就让他掷出第一块石头吧。”
大家局促不安,他们想起了各自的罪过,不再抱成一团急于惩罚这个妇人了。他们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这个妇人一样,我也会希望得到众人的宽宥,希望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他人如此待我,我也应该如此待她才是。
他们松开手,石头掉到地上。拉比弯下腰去,捡起一块,高高举在妇人头上,用尽力气砸下去。石头砸碎了她的头骨,她的脑浆溅在卵石铺成的地面上。
“我也同样是个罪人。”他对群众说,“但是如果我们只允许没有丝毫瑕疵的人执行法律,法律便会死亡,我们的城市也会随之死亡。”
妇人就这样死去了,因为社会太僵化,不能容忍不合规范的行为。
这个故事有个最出名的版本,之所以出名,正是因为它在我们的经历中是如此罕见。大多数社会在腐败和僵化中摇摆不定,一旦超出界限,这个社会便告消亡。只有一位拉比敢于要求我们保持平衡,既能维护法律,又能包容差异。结果是很自然的,我们杀死了他。
—圣安吉罗,《致一位异教徒的信》103:72:54:2
Minha irma。我的妹妹。这句话在米罗脑子里轰鸣不已,震耳欲耸,直到响得他再也听小到,成为无时不在的背景声:欧安达是我妹妹。她是我的亲妹妹。他的双脚习惯性地把他带出广场,穿过游乐场,翻过山丘凹处。稍远处更高的山头坐落着教堂和修会,耸立在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之上,像监视围栏大门的堡垒。
他为什么到这儿来?来见他母亲?他们约好在外星生物学家工作站见面吗?或者只是按平时的习惯下意识地走到这里?
他站在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门外,想找个理由说服自己逃去。今天在这儿是干不成什么事的。今天的工作报告他还没写呢。去他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写。魔法,就是这么回事。猪仔们冲着树唱上一阵子,大树自己就变成种种家什了。比辛辛苦苦干木匠活儿强多了。看来,当地原住民比以自己所认为的更复杂。同一件东西能派好多用场。每棵树既是图腾,又是墓碑。还是一座小小的锯木厂哩。我的妹妹!好像该做件什么事,但我想不起到底是哪件事了。
猪仔的生活才是最明智的。像兄弟一样共同生活,从来不去操心女人的事。这种生活对你最合适不过,利波,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不,我不该叫你利波,应该叫爸爸才对。妈妈没告诉你,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的话,你还可以把我抱在膝盖上颠着玩儿哩。一个膝盖上坐欧安达,另一个膝盖上坐米罗,两个最大的孩子。咱们这俩孩子可真棒,同一年生,只差两个月。老爸当时可真忙啊,偷偷摸摸到妈妈地盘上跟她幽会。大家还替你难过哩,没有儿子,只有几个女儿。家族的名字没有人继承了。真是瞎操心,你的儿子大把抓,多得快从杯沿溢出来了。我的妹妹也比我想像的多得多。可是比我希望的多了一个。
他站在大门旁,仰头望着猪仔的山头上茂密的树林。夜里去那儿实现不了什么科研目的。这样的话,我干脆实现非科学目的好了,去瞧瞧他们部落能不能多收留一个兄弟。我的个子可能太大了,木屋里的猪仔铺位多半盛不下。睡外面好了。我爬树不大在行,但懂点技术呀,我现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约束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把右手放在识别盒上,伸出左手想拉开大门。数分之一秒里,他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的手像放在火里,又像被活活锯断一样。他疼得大叫一声,缩回左手。自从围栏建成以后。只要有一只外星人类学家的手放在识别盒上,它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炽热状态。
“马科斯·米罗·希贝拉,奉卢西塔尼亚撤离委员会的命令,已收回你进出围栏的权限。”
这道围栏自从建成以来,从未质疑过任何一位外星人类学家。米罗愣了好久才明白它说的意思.
“你和欧安达必须立即前往警察总监波斯基娜处,后者将以星际议会的名义对你们实施逮捕,并将你们押送特隆海姆接受审判。”
一时问,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腾。他们发现了。偏偏是这个晚上。一切都完了,失去欧安达,失去猪仔,失去工作,一切都没有了。逮捕。特隆海姆,代言人不就是从那儿来的吗?二十二光年的旅途。所有亲人都将不复存在,只有欧安达。我惟一的亲人,她却是我的亲妹妹——”
他的手猛伸出去,又一次狠拽大门,无法忍受的疼痛再次传遍他的胳膊:所有痛觉神经全部触发,全部同时传递出烧灼感。我不可能就此消失,无影无踪。他们封死了大门,没有一个人出得去。没有人能到猪仔那里去,没有人把消息通知猪仔。猪仔们等着我们去见他们,但再也不会有人走出这扇大门了。我出不去,欧安达出不去,代言人也出不去。没人能出去。不作任何解释。
撤离委员会。他们会把我们撤走,消除我们在这里留下的一切痕迹。这是有条文规定的,但他们的措施比条文更加严厉。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怎么发现的?代言人告诉了他们?他心里只有事实,对事实上了瘾。我一定得向猪仔们解释我们为什么不再去见他们了,我必须跟他们解释清楚。
他们走进森林时,总有一只猪仔监视着他们。现在会不会同样有猪仔盯着他?米罗拼命挥手。但天色太暗了,他们肯定看不见。也许能看见?没人知道猪仔的夜视力怎么样。可不管他们看没看见他,猪仔们没有过来。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来不及了。如果远在其他人类世界的异乡人正监视着这里,他们必然已经通知了波斯基娜.她也肯定上路了,驾着飘行车掠过草丛直飞过来。逮捕他,她将非常非常不情愿,但这是她的职责,她会执行的。跟她争辩怎么做才能对人类和猪仔更好是没用的,她不是那种敢于质疑法律的人,上级怎么说,她就得怎么做。他不会反抗,身处围栏之中,想躲又能躲到哪儿去呢?卡布拉兽群里?他只会束手就擒。但在他投降之前,他一定得通知猪仔,一定得告诉他们。
他沿着围栏疾行,离开大门,来到教堂所在那座山的山脚下。这是一片开阔的草地,附近没有住户,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他一边走,一边喊。没有话,只是种高亢的啊啊声。他和欧安达在猪仔群中分头做事时就用这种喊声招呼对方。他们会听到的,一定得让他们听到,一定得让他们过来,因为他无法穿过围栏。来吧,人类,吃树叶者,曼达楚阿,箭,杯子,日历,随便哪个都行,全部都来也行。来吧,我要对你们说,说我再也不能和你们说话了。
金可怜兮兮地坐在主教办公室的一张圆凳上。
“伊斯特万,”主教平静地说,“几分钟后我还有个会,但我想先跟你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金说,“您警告过我们,您预言的事发生了。他的确是魔鬼。”
“伊斯特万,我们先谈谈,你再回家去,好好休息。”
“我再也不回去了。”
“我主耶稣可以跟罪孽比你母亲深重得多的罪人一起同桌进餐,并且原谅他们。难道你认为自己的德行超过了我主,不屑于跟有罪的人住在一起了?”
“他原谅了通奸者,但那些女人不是他母亲。”
“不是每一位母亲都像f■慈的圣母那般纯洁。”
“这么说你站到他那边去了?教会向死者的代言人让路?我们是不是应该拆掉教堂,用教堂的砖瓦造一座露天剧场。埋葬死者之前先让代言人对他们大放一通厥词?”
主教轻声道:“我是你的主教,伊斯特万。在这个星球上主教代表耶稣基督,对我说话应该表现出对这个职位应有的傲重。”
金气呼呼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我的看法是,如果代言人没有把这些事情公开宣布出来,可能会更好些。有些事最好私下知会有关人上,我们也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承受这种冲击了。所以我们才有忏悔的制度,使我们在与自己的罪孽斗争时可以避开世人的眼睛。但你也要看到,伊斯特万,代言人虽然说出来了,但那些事的确是真的。对吗?”
“对。”
“伊斯特万,现在我们想想看,今天之前,你爱你的母亲吗?”
“是的。”
“这位母亲,在获得你敬爱的时候,已经犯下通奸的罪过了?”
“上万次了。”
“我想还不至于。但你刚才告诉我你爱她,虽然她已经犯下了通奸的罪过。现在的她与昨晚的她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昨天与今天之间她井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许,发生改变的是你自己?”
“昨天的她是个谎言。”
“因为羞愧,她没有把白己的罪过告诉自己的孩子,但她爱你,抚育你,教导你,难道这些也是——”
“她才没怎么抚育我呢。”
“如果她来教堂忏悔,获得了天主的宽恕,那她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你了。你到死都不会知道。那种情况下,她没有欺骗,因为她已经获得了宽恕。她不再是一个通奸者了。承认事实吧,伊斯特万,你盼随怒不是因为她的罪过,而是因为你试图在全城人面前替她辩护,等真相大白时,你觉得自己丢了丑。”
“你把我说得像个傻瓜。”
“没有人觉得你是个傻瓜,大家都把你看成一个忠心耿耿的儿子。但现在,如果你想成为天主真正的信徒,你就应该原谅她,计她明白,你现在比过去更加爱她,因为现在你知道了她所承受的痛苦。”主教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我现在要在这里开一个会。请你到里间去,祈祷上帝宽恕你那颗不愿予人宽恕的心吧。”
金看上去不再怒气冲冲,而是可怜巴巴的,他走进主教办公桌后的帷幕里。
主教的秘书打开门,请死者的代言人进来。
主教没有起身迎接。他吃惊地看到,代言人屈膝跪下,向他垂首致意。
天主教徒只在公开场合向主教致意时才行这种大礼。佩雷格里诺想不出代言人这么做有什么意图。但那个人就跪在那儿,等着。主教只好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戴着主教戒指的手给他吻。可代言人仍旧跪着。
佩雷格里诺终于开口道:“我赐福于你,我的孩子,不过我不知道你这么谦恭是不是有意嘲弄。”
代言人仍然低着头,道:“我一点也没有嘲弄的意思。”他抬起头来,望着佩雷格里诺。“我父亲过去就是个天主教徒。为了避免麻烦,他假装自己不是。为了这种对信仰的不坚定,他始终没有原谅自己。”
“你受过洗吗?”
“我姐姐说我受过洗,出生后不久父亲便为我施了洗礼。我母亲是个新教教徒,反对洗礼,他们还为这个吵过一架。”
主教伸手扶起代言人。代言人笑了一下,“请想想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