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四大奇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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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行辕内外,都加了小队巡防。上房门窗紧闭,不见灯光,守卫十分严备。哪里能下的了手。心道,史金彪说的不错,此时实难找到机会,只好悄悄离开。
第二日下午,再找史金彪,却听说他一大早就去总督府递了辞呈离开了南京。张文祥告诉手下人,自己也不想干了,要离开南京。却没有递辞呈,众人将他送出南京城西汉中门,他在南京城外绕了个圈子,从城北挹江门回来,换了住的地方,每日乔装打扮等着马新贻出行的时候行刺。
过了几日,终于等到马新贻的轿队出府。张文祥跟在轿队后面从府东大街,进卢妃巷,再穿过堂子巷,再穿过虹桥,到了鼓楼大街。一路上行人纷纷回避,四周紧紧围着卫兵,根本没有机会下手。等过了鼓楼,绿呢大轿在紫竹林中停下来。轿门掀开,只见马新贻走出来迈进教堂大门。原来这马新贻是极为维护洋人洋教的。前不久江宁城里,百姓又掀起反洋教驱赶洋人的浪潮来,多亏马新贻向百姓施压,又派兵保护洋人和教堂,才让江宁的洋人渡过风险,前不久洋人特地到督府去感谢他。他这一回是对法国天主教江南教区主教的回拜。
张文祥想着既是过不去,远远的将刀投过去,刺中马新贻应当不成问题,但是否能一刀击中要害将其杀死却没有把握。正在思量,只听大门前有人呼喝一声,又见嗖嗖嗖几只弩箭斜飞上屋檐,前边三五个护兵已将一个中年人扑倒,那人力气很大,竟掀翻几个人站起来,又被后来的人抱住。四周一片混乱,有人高喊拿刺客,张文祥看到马新贻已经被层层围住,更是难以下手。回过头再看那中年人,已经被缚住,身上有几道刀割的口子,向外渗着血,嘴里骂道:“洋人走狗,祸国汉奸,人人得而诛之。”马新贻脸色惨白,胸口已中了一箭,但看来无恙,他将胸前箭拨下,道:“亏是穿了这内甲,不然我命休矣。将那刺客带进来,我就在这里审。”
张文祥见再没有机会下手,悄悄离开。心道:“马贼防范愈加严密,凭我的本事一时难以下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只能先回寺里练一两年功夫,再回来报仇了。”
张文祥自小家境贫寒,八岁上死了父亲,十岁上死了母亲,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四处流浪,八方为家,后来流落到浙江天目山昭明寺,被寺僧无垢收留做了一名俗家弟子,在寺里学习了八年武艺。到咸丰元年(1851)的时候,太平军、捻军先后起义,他听说了,觉的是立功名的时候,便辞了无垢和尚下山投了捻军。
张文祥这一次回到昭明寺,只说是捻军与太平军已经败了,自己无处容身,只好又回到寺里。无垢曾几番劝他削发,从此远离世事间的恩怨,他执意不从,最后将自己要为曹二虎报仇的事说了,又道:“我既削了发,披上了僧衣,便应该遵守戒律,不能再干杀人报仇的事。我只要大仇报了,立刻出家不问世事。”
无垢见他这么说,只得摇头叹道:“孽障,孽障!要等到报了仇再出家,只怕已是来不及了啊。”
张文祥在寺里更加勤练武艺,除了白日里和师兄师弟切磋外,还用精钢打造了两把匕首,每天到夜深人静后,勤练刺击的手劲,叠起四、五层牛皮,用匕首去刺,起先因为手腕太弱,贯穿无力,这样一直练到铺五层牛皮,也可一刃洞穿。又点起香火,在三十步外练习用飞刀转断香头。这样整整练了两年。
一天他下山替寺院收回佃租,到黄昏的时候,慢慢向山上走。半路见一个三十多岁男子倒在路上,看那人蓬头垢面,衣服破烂,脸色通红,呼吸沉重,知道是害了伤寒,急忙将此人救到寺中。张文祥采了草药,亲自熬好,撬开那人紧闭的牙关,将药浆灌下去。到第二天烧渐退了。又连着侍候了那人三天,那人才醒过来。见是张文祥救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扑倒就拜,说道:“多谢师傅救命,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请您留个姓名,将来必要报您的恩。”
张文祥告他这里是天目山昭明寺,自己是一个俗家弟子,又道:“我岂是为了求报才救的你。看你是条壮汉子,却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那人道:“我本名叫王鹏豹,曾在湘军鲍超部当兵,因打仗勇猛拼命,被选为新兵营哨官。”
鲍超的名字张文祥是听说过的,不仅张文祥知道,但凡在军中混过的人,和长江以南的百姓都知道这个人。鲍超字春霆,太平军起义之初投军于向荣的部队与太平军作战。向荣兵败,又投奔曾国藩,当时湘军还尚未编练。鲍超武艺了得,有勇有谋,是湘军精锐之精锐,其军号“霆军”。
湘军与太平军的苦斗莫过于安庆赤松岗之战,那里由陈玉成部的精华、号称“百战精锐”的刘玱琳的部队守卫,恰遇湘军精中之精的鲍超的“霆军”攻打。两支部队肉搏两昼夜,刘玱琳部全部拼光,鲍春霆部也死了大半。鲍春霆部击败刘玱琳后,太平军闻“霆军”之名而胆寒。“霆军”虽然厉害,却野性十足,除鲍超之外谁也驾驭不了。在天京城破之后,清政府一定要将湘军裁撤,以绝后患。曾国藩为求自保,向朝廷表示忠心,主动提出裁撤湘军。当时“霆军”正在江西追歼太平军的杨辅清和汪海洋,听说要裁军,十分心寒,又得不到一分钱兵饷,便在金溪哗变。哗变的发动者是混在“霆军”中的哥老会。
当时,清廷正寻找借口整治曾氏兄弟。两江总督曾国藩听说金溪八千“霆军”哗变后,大为吃惊道:“这支叛军一旦成器,我曾家还能在朝中待的住么?”立刻派人送去军饷,又急催因事在四川出差的鲍超赶去,并派三万精兵控制局势,凭着白银与鲍超的威信,以及三万精兵的威慑,很快平伏了这次哗变。鲍超稳定局势后,秘密清洗并杀害军中的哥老会成员,严惩了参与哗变的官兵,曾国藩快速裁撤(实为解散)湘军,又把剩余的“霆军”交江西沈葆桢指挥,湘军哗变和军中哥老会风波才被平息,清廷未加追究,此事也成为湘军史上的隐情。
鲍超的“霆军”里有哥老会组织,王鹏豹就是哥老会的一个小头目。“霆军”在金溪哗变,就是哥老会大加煽动的后果。哗变后,王鹏豹逃至两江流浪,不料在浙北得了伤寒,因无人照顾,又不敢进大城市看病,一路挣扎来天目山,便人事不醒了。
张文祥听罢,恨恨道:“清廷的督府高官都是忘义负恩之辈,连畜牲都比不上,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今太平军与捻军已经被灭,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象我这样的人,哪里还能盼着出头之日。只求有个安身之所就行了。即便在寺里做一辈子和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张文祥笑了笑,道:“佛门好是好,只怕你喝酒吃肉惯了,耐不得清淡。”
王鹏豹道:“我看你也象行伍出身的人,却如何也遁入空门?”
张文祥叹口气,将自己的身世也讲了。王鹏豹听罢道:“张兄,虽然我没有杀马新贻的本事,但我可以向你引见一人,这个人一定可以帮助你报仇。”
张文祥大喜道:“那是什么人?在武林中可有名号?”
王鹏豹道:“他叫做程速台,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他是两江哥老会的首要人物之一,他的势力不仅遍布于民间,在军中也有不少会中的兄弟。这个人与马新贻有着刻骨的仇恨,几次刺杀都未能成功。凭着你的武功和他的势力,我看杀马新贻也并不难。”
张文祥听了十分高兴,因王鹏豹身体尚未复原,又让他将息了一个多月,每日里照顾殷勤周到,如亲兄弟一般,王鹏豹很是感激。
王鹏豹养好身体之后,两人便向无垢辞别。无垢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切众生都是我们过去的亲眷,皆有佛性,皆当成佛。菩萨慈心广大,不念旧恶,不憎恶人。汝等当以冤亲平等之心态,化解恶缘,广结善缘才是。”
张文祥叹道:“话虽是这样说,但现世现报,岂不更好。也莫让恶人有侥幸之心。”
两人下了山,张文祥道:“我还有一个结义兄弟,叫做史金彪,为人极有心计,若叫了他来帮忙,事情更添几分把握。我听说他现在山西李庆翔将军那里做事,我们先去山西将他叫过来一齐谋事如何?”
王鹏豹道:“我这条命都是大哥给的,哪里有什么不可以的事。”
两人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山西,打听到史金彪已经做到正三品参将,现在风陵渡带兵驻扎。原来,史金彪离开南京后,听说陕甘回民起义未平,知道这是一个赚军功的机会,便去那里投了军。从一个七品营官做起,因屡立战功,又极有谋略,又会巴结上司,很快受到提拨,两年来青云直上,直做到了参将之职。张文祥和王鹏豹来到风陵渡史金彪的府衙,见那府衙墙高院大,修的极有气势。张文祥让人进去通禀,告说是结义兄弟来了。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里面出来传话。
王鹏豹道:“大哥,我看史金彪当年既然愿意来西北用性命赚军功,自是把功名看的比兄弟情义要重一些。看现在他的府第修的这么气派,是想过长久日子的打算。若让他弃了富贵去为曹弟报仇,恐怕不大容易。”
张文祥听了将信将疑,没有作声。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二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才见侧门一开,一个守备走出来道:“两位里边请。”
守备将二人引到前院一个偏房内,对张文祥道:“张将军,我们史将军因有重要军务,现在不能出来相见。这里有一封他的亲笔书信送上,另备了一份见面薄礼送给您。”
张文祥将史金彪的亲笔信接过拆开,信中开头不过是多年不见,十分想念的话。后面却是劝张文祥不要只想着报仇,也要为自己前途着想。又说马新贻背负曹兄是小节,为国家也做了不少事,是大义,不应当心胸太狭窄了。信末尾还说,张文祥若想留下来,他可做个引见,未来前程无量。张文祥看了,立刻将信撕的粉碎,大骂史金彪无情无义,贪恋高官厚禄,将当年的结拜的誓言忘得干干净净。回头看,所谓的见面薄礼已经送上,是三百两金子。虽是极厚重的礼物,张文祥只看了一眼,便将三盘金子掀翻到地上。带着王鹏豹出去了。
张文祥失望而回,在路上不住的大骂史金彪无情无义。王鹏豹劝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若不嫌弃,小弟愿与大哥同去为曹弟报仇。”
张文祥道:“这是涉死的事情。虽然我救了你的命,但你与曹二虎并无同盟之誓,用不着和我一同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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