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大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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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健康工作五十年?咳咳——这就算诊断完了?” 四阿哥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我连忙点头。
“那还不开方子?”
我不禁讶然道:“您难道不找太医再复诊确认了吗?爷可是金枝玉叶,不比奴婢这样的破铜烂铁,万一出了问题,谁负得起责?”
“如果金枝玉叶出了问题,当然是破铜烂铁负责,所以我可得抓着你开的方子,免得到时手里没证据,被你抵赖了怎么办?”他见我还是没动静,便耸了耸肩道:“原来是个庸医,兴口胡诌的头头是道,却压根儿没胆对自己的诊断负责,啧啧。”
嘿……骂谁呢?谁是庸医了?当心老娘一窝心腿踹出你的肝肺腑脏,我被气的柳眉倒竖,怒道:“只怕奴婢有胆子开,爷没胆子吃。”
转身走到桌边提笔润墨,刷刷刷开出了三道方子,小心将墨迹吹干后递了过去解释道:“第一个方子是用金银花3钱、连翘3钱、薄荷2钱、甘草2钱煎汤,专门用于早晚含漱口腔和冲洗咽喉的汤药;第二个方子是养阴清肺茶,生地黄3钱,玄参3钱,麦冬3钱,川贝母2钱,薄荷1钱,花茶适量。先将前4味分别捣碎后,合入薄荷、茶叶,置于带盖茶杯中,用开水冲泡两柱香的时间后,代茶不拘时频饮之,可反复泡饮,至味淡为度。每日1~2剂,连用10日,其中生地玄参养阴润燥,清肺解毒;麦冬甘寒生津,能助生地玄参发挥药效;贝母清化痰热,薄荷宣肺利咽;花茶清凉,醒脑提神,协参、贝以解毒利咽;第三个方子则是用于食疗的五汁饮,即将梨汁、荸荠汁、鲜苇根汁、麦门冬汁、莲藕汁混在一起,膳后饮服。”
四阿哥接过方子,细细看了一会,然后折起来揣进怀里,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一只手开始不急不缓的敲击着椅背,半晌也不吭声,我的背脊梁开始莫名的发起寒来,难道……
二十三章 悟空撞上如来(下)
据说,猫科动物捕捉到猎物后,并不急于立即吞掉,而是在彻底了断它之前,惬意的把那只不幸的、半死不活的猎物戏耍捉弄一番。此刻的我,竟萌发出一种陷入猫爪的危机意识,不能再这么干耗着了。
“呃……四爷容禀,‘虚火喉痹’需要好好调理休养方能根治,奴婢在此恭祝四爷早日康复,从此福寿绵宁。天也不早了,几位爷贵人事繁,奴婢就不腆着脸留客了,恭送四爷,恭送十三爷,恭送十四爷。”端正的福下身去,低眉敛目的下达逐客令外带送瘟神,快快消失吧,拜托。
嘉彤睁大了眼,十三一口茶险些呛着,十四则叫道:“爷还没说要走呢。”
四阿哥突然低低笑出声来,终于开了尊口:“望闻问切,董鄂格格用来‘诊病’,而我却习惯用来‘诊人’。今儿有人可是惶惶然的很,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却始终没胆正视我的眼睛,现在又如此沉不住气,可是在心虚?”
“哪……哪有?奴婢看人向来都是这么…呃…含蓄的。”
噗…十四一口茶喷了出来。
“多少天了,写出的字为何还是软趴趴的丢人现眼?”他端起茶杯。
“奴婢资质愚钝,书法亦非几朝几夕之功,否则,怀素和尚又何须秃笔成冢,王羲之也不必洗墨成池。”发扬死鸭子的特质——嘴硬。
“很好,那么六十张临帖里的每个字都是你自己写的罗?回答‘是’或者‘不是’。”风清云淡的呷了一口茶
想答‘是’却心虚,答‘不是’又没胆,只好打起太极拳:“奴婢只知‘以佛心看人,人皆是佛;以牛粪之心看人,人皆是牛粪’。四爷要说‘不是’,奴婢回答‘是’也‘不是’;四爷要说‘是’,奴婢回答‘不是’也‘是’,所以是与不是,全由四爷做主,奴婢听话就是。”反正没证据,我就赖皮到底。
“好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六十张,你就滥竽充数了整整三十八张,还有脸交上来糊弄我,董鄂格格可真是出息的很!”他的眸光凛冽似寒冰,他的声音阴鹜如秃鹫,我顿觉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凝固起来,张了好几次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终究也没敢掉下来,此时的他,真的好可怕!
“四哥,都是董鄂格格自己写的,嘉彤可以作证。”八格格挺身而出。
“是吗?都是在哪里写的?使的什么笔用的什么墨?” 四阿哥转向八格格。
嘉彤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就在书房里,用的就是书桌上的笔和墨。”
四阿哥冷笑:“皇城之中不同的人按制配给不同的笔墨,其中配发给阿哥格格及其伴读的是‘歙县墨’,这种墨里掺有麝香、冰片等中药香料,故清香四溢,乌黑隽雅;配发给后宫嫔妃的是华丽精致的‘休宁墨’;而配发给宫女太监的则是朴实少文的普通‘婺源墨’。董鄂的六十幅字里面,只有二十二张由歙县墨写成,却有三十八张是婺源墨写成;由歙县墨写成的二十二张里面,落笔较为生涩,常有回笔修饰之处;而那三十八张则纯熟圆润的多,还要我再说说笔吗?……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两位格格打算扯谎到几时?该罚!”
四阿哥阴骛的目光犀利而严苛,辐射出灼人的寒意,我和嘉彤不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四哥,两位格格都还小,就让她们老老实实认个错,罚就免了吧。”十三伸出友爱之手。
“对啊,四哥,瞧她们那可怜兮兮的样,也不是多大的事,姑且就饶这一回罢。”十四也张口讨情。
“十三弟十四弟,可知皇阿玛为何为你们取名为胤祯和胤祥?”
“知道,皇阿玛依据的是《礼记·;中庸》中‘国家将兴,必有祯祥’这句话。”
“哦,那一整段说的什么,你们可背得出?”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故至诚如神。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
“既然‘至诚如神,至诚无息’,两位格格不真不诚,欺蒙尊长,十四弟可还认为这是小事?十三弟可还坚持应该免罚?”
十三十四被哽的说不出话来。惨了!这回是真的完蛋了,只觉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耳朵也嗡嗡做响起来。竭诚相助亲密无间,乃友谊之最高境界,嘉彤做到了。所以,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为我们这对难姐难妹争取缓刑的机会。
“四爷,奴婢知错了,甘愿领罚。但奴婢刚才为您诊脉开方,您还没付给奴婢‘诊金’呢,所以,在领罚之前,请四爷先付清所欠诊金。”
“哦?” 四阿哥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你倒说说看,想要什么诊金?要免罚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最好断了这个念头。”
我想了想道:“四爷乃堂堂正正真君子,顶天立地大丈夫,又岂会蓄意赖着一小女子的诊金不给?昔日汉高祖刘邦许给韩信‘三不杀’,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器不杀;今日奴婢向四爷讨要的诊金便是对八格格和奴婢‘三不罚’,一不罚跪,二不打骂,三不禁足。除此之外,奴婢任凭发落。”
众人皆哑然失笑,四阿哥微微挑了挑眉,环顾了屋内一圈后竟莞尔笑道:“行,就依你所言,一不罚跪,二不打骂,三不禁足。不过,我看这书房不算大,镜子倒是不少。紫檀书桌一左一右放着两面,酸枝木书橱上一面,红木福寿如意炫琴案上又是一面,可见两位格格皆为爱美之人。”
啊?我有点懵了,这人的思维跳跃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不错,嘉彤和我都挺爱照镜子的,哪怕在练字呢,也常会偏过头去对着镜子臭美几下,可是,四阿哥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正纳闷呢……下颚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抬起,我扭了扭头想挣脱,却发现四阿哥的手劲出奇的大,根本无法移动分毫,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另一只手上的紫毫宣笔在自己面颊上游走肆虐,又觉得下巴生生的疼,简直比满清十大酷刑还难熬,终于,他放开了手,又盯着我打量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
“‘歙县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倘若弄到皮肤上,没有个五六天的工夫,是无法彻底弄干净的。在这几天时间里,希望董鄂格格每次照镜子时,都会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说罢冷面四竟飘然离去,没带走一片云彩。
好一会儿,嘉彤才从十三的背后钻了出来,还好,她总算逃过一劫,我舒了一口气,接过十四阿哥递过来的铜镜,但见镜中人白净细嫩的脸蛋上,左颊写着一个大大的“至”,右颊写着一个大大的“诚”……难道,这就是冷面四对我的惩罚吗?我欲哭无泪……
二十四章 赠君一轮潇湘月
十四在忍,但忍不住,他浅笑…咧嘴笑…捧腹大笑…笑到打跌,十三也忍俊不禁,嘉彤犹自强忍着,脸憋的涌出一阵红晕。唉,这世道,幸灾乐祸的多,两肋插刀的少,我一边翻白眼,一边用湿毛巾拼命的擦擦擦……
乐不可支的十四终于恢复正常,他状似无限同情的蹭了过来:“现在知道了吧,四哥就好比那秋后的蚂蚱,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不,”我严肃的摇了摇头:“你的四哥更像那厕中的顽石,恶鼻恶眼更皆又臭又硬。”
两道哀怨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自那一刻起,友谊的种子发芽了……
唉……已是第五天了,我百无聊赖的一遍又一遍的清点着收到的礼物。这几日来暖晖阁可是门庭若市,迎来送往的探望者是一拨又一拨,而我,就是那歹命的祥林嫂,一遍遍复述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到后来,听的人犹在唏嘘不已,讲的人却差点打起了呵欠,还好,跑来瞅乐子的人们都没好意思空着手来,所以我发了一笔小小财。目光不禁又停留在了那对三天前四阿哥的哈哈珠子送来的,分别雕着“做事有始有终”、“待人至真至诚”的象牙镇纸上,冷面四啊冷面四,打一巴掌又赏一甜枣,挥了狼牙棒又舞起橄榄枝,真叫人恨都恨不起来。
拿出那面小巧玲珑的水银玻璃镜,思绪又飞回到四天前,老九和老十兴冲冲的来了,果然,一个笑的直抹泪,另一个乐的像骚包,真叫人恨的牙痒痒,正想将两个没良心的扫地出门,九阿哥却又很识时务的奉上了表示歉意的小玩意,也就是这面水银镜了。
目前这个年代,国人普遍使用的依然是打磨的光可鉴人却挣脱不出朦胧美境界的铜镜,极偶尔见着一面小小的水银玻璃镜还是由传教士从欧洲带来的(由于要经历数万里海路,一路颠簸破损,能幸存下来抵达港口的已寥寥无几)。
九阿哥对此很感兴趣(主要是嗅到了有利可图的气息),便向法国耶稣会士白晋等人详细了解了制作工艺:将亮闪闪的锡箔贴在玻璃面上,然后倒上水银。作为液态金属的水银能够溶解锡,变成粘稠的银白色液体,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成为一面水银镜。理论虽简,但实践起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首先从造办处下设的皇家玻璃厂(康熙三十五年建立,隶属于内务府,当时大清国的唯一一家)弄到全透明的平板玻璃,然后,又发现用传统工艺从丹砂提炼的水银纯度不够,制出的镜子品质不够高,于是又想方设法的改进了水银的提炼工艺……总之历经了百般挫折千番辛苦才实验成功了第一批成品,于是,老九便屁颠屁颠的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