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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漫长迂回的路-第21部分

小说: 漫长迂回的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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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一身臭汗,回家沐浴睡觉,累得梦也来不及做,天色已亮。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车房门口看他操作。

那是苏智吗,不,不是精灵的苏智,她懂得什么时候知难而退,她把宝贵时间用在筹备她的小小玩具店。

那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看到车房技工那圆润胸口与肩膀,腹肌像洗衣板般精瘦,只穿一条破裤,埋头工作。

汗水自他背脊流下,混身发出棕色亮光,女子呆视。

世上竟有这样漂亮形体。

她的伴侣一身羊脂白肉,通体脂肪在全身打圈,她曾笑谑他应穿上胸罩腰封。

只是,这人很会做生意,长袖善舞,兼对女人慷慨,弥补其短处。

她已在车房门口看了好几次,然后一言不发离去,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她正是那辆鸥翼跑车的主人。

那一天她刚想走,技工叫住她:“你找谁?”

她转过身子,看到技工除下眼罩,粗眉大眼,像东洋漫画里主角。

她轻轻说:“我来看看进度。”

千岁诧异,“你是车主?”

金源说车主是美人,这个女子长得不难看,可是年轻人心目中美女应当在十六岁与二十六岁之间,这位女士年纪不轻了。

“是,我是车主。”

千岁笑,“过三个月再来吧,这可是长寿工夫。”

“车房主人不在?”

“他回乡探亲。”

“有无困难?”

千岁答:“比新车贵多了。”

她忽然说:“我少年时见过这辆跑车,”声音越来越低,“它有红色真皮座位,银色车身,他的主人,是家父朋友,他时时载著美女兜风。”

千岁已经见怪不怪,世人多寂寞,也很喜欢倾欣。

“十多岁的我一直希望长大后可以坐上这辆车子,却失去机会。”

后来呢?

“后来,他移民北国,再无音讯,可是,我永远记得这辆跑车,希望你可以将它修复回昔日光辉。”

千岁觉得故事荡气回肠。

终于那女士说:“我改天再来。”

千岁说:“不送。”

女士离去。

许多人长大后精魂会幻变成粉蝶扑向草原,寻找昔日梦想,醒来后尽一切力量圆梦。

这辆银身红椅的跑车代表女士少年时美好的一切吧,她念念不忘,恋恋不已。

王千岁的愿望又是什么?

他著手办理移居手续。

千岁找来历史书籍细读,吓得一身冷汗,原来这些国家都有挂华不良记录,有的近在四六年才撤消挂华法,有的至今尚弓有政害公然坚持白皮政策。

他踌躇。

正在这个时候,蟠桃找他:“千岁,我做了几个菜,请你吃饭。”

“什么事?”千岁顺口问。

“千岁,是你生日。”

千岁这才恍然大悟,连接发生那么多事,连生日也忘了,又想到生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千岁哽咽。

“七时正恭候。”

千岁带了玩具糕点上门做贵宾。

金源热情欢迎,酒醉饭饱,话题忽然趋向正经。

“原来共有一万多名司机跑领岗这条路。”

蟠桃说:“我的舅父上个月才入行。”

千岁诧异,“有什么事吗?”

“实不相瞒,”蟠桃坐到他身边,“千岁,我有事相求。”

千岁连忙说:“有事大家商量。”

金源在一边不出声。

蟠桃轻轻说:“千岁,我舅父上周末在领岗遭人绑架,绑匪索价二十万。”

千岁愣住,“报了警没有?”

“警力不足,舅母不敢轻举妄动。”

千岁也著急,“救人要紧。”

“赎款经讨价还价,已低至七万,舅母打算即时付款,可是又没有把握,付款后一定放人。”

金源问:“千岁,给你会怎么做?”

千岁没想到饭后有这一道甜品,食物穴顿时塞在胃里难以消化。

“千岁,见舅如见娘,无论如何,请你帮我救回舅父。”

千岁莫名其妙,“我应该怎样做?”

金源两夫妻沉默。

过一会,金源说:“千岁,我们都知道了。”

千岁似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知道什么?”

金源沉不住气:“千谚,你生父回来了,他是有势力人士,你托他说句话,把蟠桃舅父放出来。”

千岁呆住。

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在他面前,一点风声也不露,都比他厉害。

“由三叔把这事告诉我父亲,父亲转告诉我。”

蟠桃接著说:“千岁,自己人,你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请他老人家出面,放我舅父回来,七万元我们一定照付,请他保证人身安全。”

她大声叫两个孩子名字。

孩子们自房中走出来。

蟠桃说:“妈妈如何教你们?”

两个胖小孩忽然一声跪倒在地,向千岁叩头。

千岁跳起来抱住两个孩子,“有话慢慢说;别紧张。”

金源说:“千岁;最近三个月发生好几件绑架案。”

蟠桃放声大哭。

“都由苦主家属付了赎金才放人;事主饱受恐吓毒打,千岁,你别劥迟疑,救人要紧,举手之劳,你打个电话,他一定答应。”

千岁忽然清醒过来。

他沉默无言。

金源掏出千岁的手提电话,交到千岁手中。

千岁叹口气。

蟠桃递上一张纸,上边写著她舅父的资料,还有一张照片。

“你们是父子,他一定答允你。”

千岁额头全是汗,“我回家想想。”

蟠桃说:“千岁,你需当著我面把话说清楚。”

金源把电话放他手中。

千岁想了想,按一个钮,电话接通,他低声说了几句,把事主姓名年岁地址报上:“愿付赎金,请安全放人。”

然后,他按熄电话。

金源夫妇如释重负,他俩也是为势所逼。

“我让舅母同外甥们亲自向你道谢。

千岁摇手,取过外套离去。

回到车上,他静静取出手提电话,按刚才那个钮,只听到两声响,有人来接,却是一段电话录音:“这里是英语补习社,办公时间星期一至星期六上午十时至晚上十时,星期天休息,如欲留言,请按一字,如欲询问。。。。。。。”

千岁并没有拨电话给王叔。

对不起金源,对不起蟠桃。

虽然人命关天,但是他王千岁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同这路人搭上任何关系。

即使他自己的性命在这路人手上,他也不会开声求救。

他不能打这个电话,他若出声求他,以后一辈子再也还不清债项,他又得与他纠缠不清。

已是离开这城市的时候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会,领岗大道上什么差错,都会有人来找王千岁。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响。

是金源的声音:“千讶,谢谢你,舅父安然抵家。”

千岁放下心头大石。

“多谢你及王叔帮忙。”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不过是为著求财。

“舅父决定转行——”

“我还有点事。”

金源识趣,“是是,我们改天再谈。”他挂上电话。

千岁捧著头长叹一声,幸亏放了人,否则,他一辈子内疚。

中午他到旅行社报名参加北美旅行团。

“越快越好。”

“真的要快,今日下午就有一团出发,尚有两个空位,不过,来不及申请美国入境证。”

“我单走加国好了。”

“那么,我们帮你扣除一程飞机票。”

旅行社办事极有效率,千岁顺利取得机票。

他没有知会任何人,踏上旅程。

带队是一个妙龄女子,坐在他身边。

“王先生,我叫刘安妮。”

千岁整程时间都没说话。

其余团友却兴高采烈,情绪与他形成对比,他们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而且十多人一下子熟络得似老朋友,有些探亲|奇^_^书…_…网|,有些探路,互相交换情报。

“最近他们楼价上涨。”

“咄,前后花园二十万足够应付。”

“你替我找十间,我马上同你买下来,哈哈哈。”

“学校怎样?听说公校人杂,非读私校不可。”

“平治车极便宜,与新加玻的车价是一比五,即人家一辆在多伦多可买五部。”

“没差那么多吧。”

“你去打听一下便知。”

这还是千岁头一趟乘长途飞机,他听人家说多喝水,到处走走。

他带著一本书,取出细读。

太阳下山,众旅客在飞机隆隆引擎声中打盹。

安妮小心帮旅客填写表格。

她留意到王千岁看的书叫“英美之间千丝万缕历史关系”。

这人好学,其余旅客不是玩扑克就是电子游戏。

安妮打一个呵欠。

舱窗外是一片灰紫色天空,人类飞行的愿望终于达到。

就在这个时候,乘客忽然听到叮一声钟声。

飞机师长这样说:“各位乘客,前方有一股气流,请绑好安全带。”

乘客醒转,还来不及有任何行动,飞机舱忽然强力震荡一下。

众人惊呼。

最奇突的事情发生了,飞机忽然沉降,所有餐具杂物飞上舱顶,有人来不及系安全带,他们四围乱撞,接著扑向别的乘客。

餐卡自走廊飞出,重重击向座位,汽水罐成为炮弹般磁武器,击向人体。

跟著,氧气罩落下,千岁听见哭叫声。

广播这样说:“镇定,镇定,气流很快就过去。”

千岁很镇静。

他是职业司机,旅途意外,司空见惯,只不过这次两百多乘客浮在高空,情况更加危急。

飞机又再强烈震动两下,忽然静止。

整个过程像强烈地震一般,历时不过一两分钟,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像一辈子那么长。

只见舱内似刮过龙卷风,体无完肤,手提行李滚得四处都是,乘客大声号哭,有人呕吐,有人流血,有人倒在座位呻吟。

服务员惊魂甫定,立即出来帮助善后。

千岁伸动四肢,呵,他无恙,转头只见安妮咀角瘀肿,像是给硬物击中。

“你还可以吗?”

“我没事。”她迅速松开安全带,马上去照顾团友。

千岁暗暗佩服。

乘客中有医务人员,纷纷自告奋勇,照料伤者。

千岁观察过后,松一口气,受惊妇孺也渐渐安静。

安妮蹲在走廊,不住安抚她的旅客。

这时,淘气的飞机若无其事般恢复安稳飞行。

服务员呼吁各人坐好,“飞机将要降落温哥华,一切屴安全,请各位坐好。”

一个头上撞起肿瘤的小女孩忽然大声说:“我要回家!”

大家都觉得千真万确,当场家里最好。

只有千岁,不声不响。

他无家可归,他只得一直走下去。”

真没想到陆路不好走,空中更艰难。

刘安妮松口气,到这时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咀角伤口。

千岁轻声说:“我帮你眼看看。”

安妮张大嘴。

她只是牙眣肉碰伤,无大碍,一口雪白牙齿,口气芬芳。

“著陆回到酒店得用药水漱口。”

“谢谢你。”

“我听到很多人客发誓不再乘飞机。”

安妮说:“一天后他们会把这件事津津有味告知亲友。”

她对人性很有充份了解。

飞机一小时后安全著陆。

海关安排了救护车,有几个乘坐怀疑骨折,又有人受惊过皮度,都需要观察。

护理人员抢上飞机舱。

没有受伤的乘客获得安排在另一条通道离去。

安妮数了数团友,十多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可幸身体无恙,好松口气,忽觉得脚软,蹲下来。

千岁用双臂架起她。

他在她耳畔说:“到了。”

不知道谁的橘子汁全倒在千岁身上,斑斑驳驳,似打倘架,他取过手提行李,跟著其他旅客陆续下飞机。

海关安排他们在另一处集合。

“受惊了。”

“没事吗。”

“这边有茶水,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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