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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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得不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因为上一代的过错面临生死抉择。一旦他们开始战争,就会有更多的流血牺牲;那些即将死在战争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某个女人的丈夫、某个母亲的儿子。玉诀的死已经令他伤心欲绝了;他又如何能目睹更多的人为亲人惨死而痛心绝望呢?
他闭了闭眼,感觉这颗沉寂已久的心终于有了一丝颤动,过往恩怨、前尘往事纷纷涌上心头……他终究还是不能拥有一颗纯净的佛心;做不到四大皆空。
如果说慧芳的心里出现了细微的波澜,那么叶琛的心里应该被形容为狂风大作、天昏地暗了。
他的面容陡然失去血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双眼眸里涌上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伤痛、怀疑、仇恨,最后理智全无地冲上前去拽住慧芳的衣领,怒不可遏地吼道:“谎言!全是谎言!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师父!”
他简直像头发疯的野兽,恶狠狠地看着慧芳,全然不复以往的从容冷静。
“说!说你刚才说的全是骗人的!告诉你,我一个字也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不知是为了让自己信服还是让慧芳退步,他不停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歇斯底里,没完没了。
慧芳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拉扯,眼里始终带着怜悯同情,而这样的目光更加令他难以承受。他想要坚定地告诉自己这是慧芳为了阻止他和郁晴风开战所找的借口,可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冷冷地嘲笑他:“醒醒吧,你一直不愿面对现实,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松开慧芳,发狂般捂住脑袋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在这样空寂的屋子里显得可怜又无助。
他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又回响起陆梨曾经说过的话:你可曾想过,也许这一切是你师父早就安排好了的?
那个时候,他义正言辞地说:“你在胡说什么?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今呢……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终于不能自欺欺人了,他终于不能像从前那样只要告诉自己相信师父就好,可是他如何能面对这样鲜血淋漓的事实?……那个养育他十多年的人,那个他曾视之为父母的人,那个他放在心上崇敬爱戴、一心为了他的期望努力奋斗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只是把自己当做一颗棋子,陪他的亲生儿子一同下了一局早有输赢的棋,而他注定惨败,因为他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
不,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曾经拥有过一心一意对他好的知夏,只是在师父的阴谋之下,连这个唯一对他真心相待的人也死了。
他觉得嗓子里有一把火在烧,一路烧到心里,他的胸腔被愤怒和仇恨充斥着,整个人就快要爆炸。
知夏死了,陆梨不在身边了,师弟背叛他了,连师父也成了阴险狡诈的仇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枉他被奉为见风公子,身边竟连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他咬着嘴唇,只觉一股血腥之气蔓延开来,喉头一片腥甜。
慧芳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崩溃,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可就在他想要扶起叶琛劝慰他时,叶琛却自己站了起来。
此时的他面无表情,沉默了很久后,终于从嗓子里低低地挤出一句话:“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只是我意已决,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是不可避免的了。”
慧芳一怔,“为何不可避免?”
叶琛的声音湣鹄醋砸T兜牡胤剑謇渌扑崛缗褪幸恢址锘四鶚劦墓饣谄渲校从钟惺裁聪驶畹母星樗涝谛睦铮爸牡乃溃纫患业拿匪嫖业娜说奈庑┒际乔绶缱鱿碌哪酰退闶且幻忠幻沧愎凰篮芏啻瘟恕R跄敝皇且跄保羰潜焕玫娜嗣挥�**没有私心,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了。他欠下的债,必须血债血偿。”
我必手刃仇敌,以慰亡灵。
最后的战斗,无可避免。
阴冷的风在树林里呼啸着,卷起地上的堆堆落叶,犹如奔腾的马群。
寺庙的背后,树林之中,有一个笔挺的白衣人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一块墓碑前。那块墓碑看上去很新,上面用遒劲有力的笔迹写着四个字:亡妻之墓。
白衣人像是石化一般在那里站了很久,时间在这里湣鹉塘耍ㄓ屑卜绮恢1沟睾粜プ牛碜湃说纳窬�
良久,他动了。
一步一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埋葬着故人的地方,离开这个把他当成自己的生命来守护的女子。
“你是我的命,你在,我在;你亡,我亡。”
曾经,那个女子安静地望着他,坚定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语,而她最终先他而去,不能再陪伴他度过今后的时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于是她就真的成了回忆里一个难寻的旧影,生死两茫茫,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此时的梨花谷里,陆梨正在为一个受了致命刀伤的病患配药,正专心斟酌时,窗外呼啦一下飞进一只信鸽,吓了她一大跳。
她迟疑了片刻,想起了这只神气的鸽子——这是上次送来阿欢消息的那只!于是赶忙放下手里的药朝窗台走去,动作麻利地解下鸽腿上的纸条,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连药都来不及再配,她慌忙冲出门去,刚好与迎面而来的育林撞了个正着。
“小姐?”育林稳了稳手里的托盘,诧异地望着面色苍白的陆梨,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梨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备马车,我要去江南一趟。”
话音刚落,她又迅速否定了刚才的话:“来不及了,你去医治那个受了刀伤的人,我先行一步。”
育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陆梨朝马厩飞奔而去,不多时,小冷载着单薄的人影就朝着梨林疾驰去了。她站在原地捏着手心,只觉心头跳得慌。
正是寒冬凛冽时,冷风吹在面上如同锋利的刀子,刮得面颊生疼。叶琛带着未远以及几名心腹往即墨赶着路,一路上乌云翻卷,眼看着就有一场暴雨即将落下。
未远担忧地看了眼天色,转过头对身侧的人说:“少主,看样子要下暴雨了,离即墨还有两天路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叶琛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调转马头朝刚才行路时经过的一个小镇赶去。
从这里到即墨一路都是荒山野岭,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们不得不倒回去骑马半个时辰,在那个小镇上躲过这场雨。
在镇上的一家小客栈前停了下来,叶琛下马走进店里询问,留下未远以及三名心腹站在接道旁。就在叶琛踏进店门的同时,一匹毛色雪白莹润的烈马从他们身旁经过,马上的人一袭黑衣裹得严严实实,外加头戴箬笠,身披蓑衣,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模样。马蹄绝尘而去,卷起路边的灰尘像雾一般飘散在空中。
未远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人的穿着好怪异!还有那匹马,脚力这样好,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一人一马很快走远了,叶琛从店里出来时就看见未远专注地回头望着远方一个小黑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未远急忙转过头来,“没什么,刚才有个黑衣人骑着匹白马过去了,那马跑的真快,我看就是塞外的汗血宝马也比不上它。”
白马……叶琛的心里古怪地跳了两下,随即趋于平静。
“店里还有两间房,我们进去吧。”
这家小客栈处于即墨和江南各地的必经之处,虽然规模小,摆设陈旧,环境也不见得有多好,但因为镇上只此一家落脚点,故生意一直都很兴隆。此次巧遇暴雨前期,来往行人大多在此歇脚,故能有两间房给叶琛他们已算是幸运至极。
老板是个精瘦精瘦的中年汉子,面色蜡黄,一派病容,但眼里的精光不减,舀着铁算盘在柜台后算着帐。一楼厅堂里仅有四张木桌,其中两张坐了喝茶的人,另两张空着。
未远提议坐下喝杯茶,叶琛淡淡地说:“你们喝吧,我有些累了,先上楼休息。”
他跟着一个伙计上了楼,留下未远四人坐在大厅喝茶。未远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边叹气道:“少主不知怎么了,前日单独出去了大半天,回来以后就这样了。比以前更沉默,更阴郁,只有在提到杀回见风阁时才会有一点情绪波动,其余时候……哎,都让我感觉不到他是个活人了。”
因他与叶琛关系最亲密,故能够以朋友的身份说这些,其余三人对叶琛都是恭恭敬敬的,并不参与他的言论。他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伤感,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喝起茶来。
叶琛被领进一间不大的屋子后,伙计把他的包袱挂在了衣架上。他坐在桌边,隐隐觉得心头有点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放好包后,伙计又帮他铺床,动作不是很熟练,兴许是新来的。
骑在马背上不觉得疲惫,如今坐下来反而感到浑身乏力,他坐在桌边揉了揉眉心,伙计殷勤地从桌上端起茶壶为他倒茶,“公子,行这么远的路一定渴了吧?来,喝点茶润润口。”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下一秒飞快地扣住伙计的脉门,沉声道:“你是谁?”
那伙计一惊,颤声道:“公子饶命,小人哪里做得不对……您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小人计较。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家糊口啊!”
叶琛毫不留情地扣紧他的脉门,力道重得那伙计手里一滑,茶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冷冷地说:“别装了!你是郁晴风的人?”
那伙计见状也不再伪装,当下只是嘿嘿一笑,不知怎的一缩手,就跟泥鳅一样滑溜地从叶琛手里收回了被扣住的手腕,一下子退到门边,“叶公子好眼力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以为我不曾露出半点破绽。”
叶琛二话不说欺身上前,拔剑就朝他攻去。若不是倒茶时那一句“行这么远的路一定渴了吧”,他还察觉不到哪里不对劲。从这个小镇到最近的村庄只需两柱香的功夫,而到他的出发地则有一天半的路程,他自打进店以来就不曾提及过自己从哪里来,试问这个伙计是如何知道他行了这么远的路?
那伙计原本只比叶琛矮上一点,岂料叶琛一剑朝他面部刺去,他竟硬生生地缩矮了三寸!这一剑顿时落了空。
……缩骨功!
叶琛面色凝重起来,这功夫同乌月之毒一样是从塞外传来,古怪的紧!他又是一剑朝伙计的腰部刺去,岂料剑到跟前,那伙计忽地一吸气,腹部竟朝内收缩了几寸,叶琛的一剑又落了空。叫他好不诧异!
他凝神屏息,又攻了几招,猛地醒悟过来——不好!这人在与他缠斗,恐怕未远他们已遭逢不测!
他虚晃一招把伙计逼到了墙角,不再理会他,径直踹开门向楼下奔去,只见大厅里,未远四人正艰难地与一群人厮杀着,先前那个精瘦精瘦的掌柜也在其中!令人惊异的是,未远他们不知怎的剑招大乱,一招一式都虚弱无力,好似失去内力一般。
叶琛看了眼地上的茶杯,立马明白是茶有问题,再看与四人缠斗的那几人,正是先前坐在大厅喝茶的人!他们竟然遭了道!这家店早已被郁晴风的人攻占,郁晴风知道他们要去即墨,一定会经过此处,所以并不急着派人去江南刺杀他,而是在此守株待兔……
他又急又怒地翻身跃下楼梯,一剑挡开了刺向未远的一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