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5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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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衣,浓黑眉目。
诚然他现在更美,肤色极白而唇色极红,一双眸子深而广纳,纳千万年星月之光,一色衣红如云霞,又或者荼靡花开遍。
她却心惊,像看见冬雪到来之前花开盛极,是因为知道即将寂灭。
“乔姑娘怎可在我五越营地之内,动手杀我五越将士?”李扶舟似乎根本没听出她的意思,语气淡淡,“这似乎不是盟友之道。”
想到结盟,她忍下心中闷痛,恢复如常,“我不过和龙兄弟开个玩笑而已。”
“如今玩笑可开完?”他问。
“自然。”她伸手将龙朝一推,还笑眯眯给他拍了拍肩头的灰。
李扶舟缓缓上前来,老家主颇有些尴尬,转过头去,李扶舟却神色如常向他行礼。
龙朝则笑嘻嘻盯着他,不道谢也不行礼,李扶舟也不生气,淡淡瞥他一眼,如平常一般点点头,便走过他身边,伸手抛了一个瓶子给乔雨润,“姑娘臂伤未愈,可试试这个。”
乔雨润心头一颤——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李扶舟的赠予。急忙将瓶子收起,欲待道谢,忽觉心中酸苦,竟然难以成言。
李扶舟却轻轻嗅了嗅四周空气,随即目光落在她身上,皱眉道:“姑娘身上有种特别气味”
乔雨润脸色一红,以为他说自己身上有血腥气,随即觉得不是这样,她想了想,道:“我的臂伤,用了一种药,是李公公告诉我的,效用极好”她忽然紧张起来,“这可是有什么不对?”
“乔姑娘不必紧张,药很好,不过这药”他偏头对老家主看了看,神情怔怔的老家主也反应过来,诧然道,“五越人?”
乔雨润“啊?”地一声。
“李公公如今可好?”李扶舟问。
乔雨润便将李秋容的情况说了下,说到李秋容失去武功,却还能城门伤敌,如今气息奄奄,看样子时日不久。李扶舟神情微微一变。
说完后他负手而立,遥遥看向远方,乔雨润看着那方向,心中一震——那正是丽京方向。
这一霎他的背影,虽左右有人,依旧令人觉得孤凉。
不过很快他就回首,温柔地对乔雨润一笑。
“乔姑娘,”他轻轻地道,“我想,我有取胜的办法了。”
十月的丽京已有冬的气象,皇宫里也难免凋零了不少花,那些枯脆的叶子落在廊下,很快被一双黑色的靴子毫不犹豫的踏碎。
靴子的主人步履匆匆,直入日宸殿,身后,太监尖细的嗓子悠悠传开去,“卫国公觐见——”
“麻麻!”景泰蓝早已等在东暖阁内,看见太史阑就一个猛子扑上去,“你可来了。”又眼珠骨碌碌在她身后找,“叮叮当当呢,怎么没来?”
“他们有功课。”太史阑一笑,“怎么,不怕他们找你要压岁钱了?上次不是被要得满头包,叫我再别带他们来的呢?”
“这个事情,”景泰蓝转转眼珠,“我后来想通了,完全可以找你帮忙嘛。你也不愿意他们那么财迷对不对?他们要多少,你就给他们保管多少,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他们下次就不会要啦。总不能为了怕他们要钱,我就玩不到弟弟妹妹”
“嗯?”太史阑眼睛睨着奸猾的小子,“玩?”
“哦不,陪玩,陪玩。”景泰蓝涎笑,“麻麻,马上你要去极东打仗了,我寂寞得很”
“你们都有功课。”太史阑断然拒绝。
“那么”景泰蓝忽然不笑了,拉住了她袖子,“你带我一起去打仗怎么样?”
太史阑顿住,转头,盯住他,小子缩缩头,却没有放弃,“带我一起。”
“御驾亲征。”太史阑慢吞吞地道,“你急匆匆喊我来,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景泰蓝摸了摸小脸,正色道:“麻麻你当初教过我,为人君者不可高踞宝座之上,不知人间疾苦”
“我没教过你御驾亲征。”
“你带过我御驾亲征!那时我才两岁!”
“那叫机缘巧合。”太史阑挥手,“我并不怕你上战场,我却怕你那群臣子,一旦知道你要御驾亲征,他们得哭成什么样?再说这事你能御驾亲征吗?举起反旗的是你娘!”
说到这里她一顿,感觉到景泰蓝小身子一颤。
暖阁内静了静。
“我娘”景泰蓝神情有点茫然,梦呓般地道,“不就为这个,我才想去的么”
太史阑盯着他,孩子小小的脸上,竟然已经有了苦笑的神情,这令他忽然看起来,有种超越年龄的沧桑。
“我心里总觉得,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景泰蓝缓缓地道,“我和她已经很久没见,这次不见,就真的没机会了。这两年,我一直很想当面问她一些事”
“你想问她,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想亲口问她,你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景泰蓝默然点头,手指抠着衣袖的龙纹边。
“君瑞。”太史阑忽然唤他的名字,眼中有深思的表情,“如果如果我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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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深刻地醒悟到:太早定下男主,让女主尘埃落定早早抱娃,让读者不必挂心女主的感情归属后,读者竟然没有因此一起跑掉,还能跟到现在,已经很对得起我了。我大可不必再嚎叫什么评论区长草,感情没呼应,月票不给力等等啥的——那叫矫情。
不过,阴森森邪笑着提醒一句:你们还是安心得太早了
第一百零三章景泰蓝身世
景泰蓝霍然抬头。
“关于你父皇的死因,”太史阑看着他的眼睛,“我感觉你一直知道,只是你那时太小,记忆太可怕,你下意识封住了那段记忆,所以每次触碰到那件事的时候,你会害怕,会拒绝,会在夜半的时候偷偷哭,醒来自己却忘记。”
景泰蓝脸色慢慢发白,良久道:“可是麻麻,你为什么到今天才告诉我。”
“因为你太小,因为你不愿。”太史阑温和地道,“会被主动尘封的记忆,一般都是对本人伤害极大的事。你那么小,我怎么忍心告诉你真相,逼你自己再面对?你一旦面对,你自己也知道,你将面临最为难的抉择,你必须去考虑要不要杀她为你父皇报仇,你将不得不彻底以她为敌,这对你来说太痛苦。如果今天不是你提出要去问她,我还是想等你再大一些,再提醒你。”
“可是”景泰蓝怔怔地道,“这样也是在姑息她啊”
“我只是猜测,真相在你自己脑中。”太史阑傲然一笑,“另外,我有信心保护好你,哪怕她居心叵测。”
“麻麻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那本《太后秘史》”
“李秋容有提到这事,但是很含糊。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实证来证明真相。唯一的真相,在你自己那里。”
太史阑拍拍景泰蓝的手,发现他的手已经冰凉,顺势将他的手揣起来搁在自己怀里。
宗政惠当年的孽,也该让景泰蓝明白了。虽然她还是怜惜他太小,但这些年他的担当和作为,让她很满意。孩子长大了,肩膀已经可以尝试承担更多。
宗政惠已经和景泰蓝彻底撕破脸皮,如果不把她的恶迹揭穿到底,让景泰蓝彻底对她失去眷恋之心和幻想,她怕将来景泰蓝还是难免受伤。
景泰蓝将脑袋埋在她怀里,还是和当年样,用大脑袋来蹭她,她伸手抚摸着他光润的发,怀中的孩子已经长大却又没有长大,她觉得如今她比当年更爱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小脸干干净净,道:“我想好了,麻麻。”
她凝视着他,知道他一定偷偷哭过,但是完全看不出痕迹。她心中酸楚又欣慰。酸楚的是她的半路儿子现在已经不再扭在她怀里大哭,欣慰的是他至今仍只在她怀里哭。
“看着我的眼睛。”她轻轻地道。
他抬起眼,眼前不是她的眸子,是一口深井或者是宇宙深渊,天地昏暗,星光浮沉、飞旋、爆裂
旧梦浮沉,尘封记忆,那一夜黑暗的宫室飘飞的帐幕,那一夜沉厚的地毯昏黄的灯火,那一夜满地泼洒的药汁女子惊惶的脸男子愤怒的脸尖声嘶叫挣扎伸出向天的痉挛的手指喷在床榻上的黑色的血
“啊!”
景泰蓝忽然一声尖叫,一蹦而起,蹬蹬蹬地就冲出门去。
太史阑一跃而起,紧跟其后,并厉声阻止闻声赶来的惊慌的宫人,“站住,原地等候!”
他在前头狂奔,小小的身影似逐梦而去,又似要将噩梦甩在身后,路过的宫人躲避不及,惊惶地张望着他的背影。
景泰蓝忽然停下,仰头看着头顶的匾额。
“承御殿”。
皇宫正殿之一,先帝旧日起居之所,当初先帝就是在这里驾崩。
景泰蓝怔怔地走了进去。
承御殿之前一直封殿,景泰二年太后吵着要回宫,为了逼走她,容楚使用了承御殿,之后承御殿受到了一定的破坏,修理后再次封闭。
景泰蓝潜意识里,不愿意接近这宫殿,除了那次太后回来呆了一阵,其余时间他从未来过。
殿宇高阔,日光从承尘上的窗户射下,光柱里无数浮尘游动若舞,殿宇中所有器物,都用黄绸覆盖,看上去明明暗暗,像一群等待被惊醒的兽。
这只兽,叫记忆。
景泰蓝脚步停也没停,直奔寝殿而去,大片大片垂地的帐幔被他用力掀起,腾起一阵淡淡的烟尘,扑在随后的太史阑脸上。
景泰蓝最后停在那张雕龙镶凤十二幅烧瓷江山图的琉璃榻前。
榻是先帝驾崩时睡的榻,榻上的用具自然早已换过,换完就锁了宫,床上平平整整,什么也没有。
景泰蓝毫不犹豫,呼啦一下掀开了那层厚厚的金色绣龙凤呢绒毯。
花梨木的宝榻边缘,靠近枕头的地方,赫然有一处较深的印子。
太史阑蹲下身,闻了闻,虽然时光久远,她还是凭经验敏锐地感觉到,这是血印。而且看这颜色这么深,说明血当初流出来的时候,就是黑的。
多年前,流在榻上的黑血印
景泰蓝靠在床头,手指慢慢摸上去,太史阑这才注意到,模糊的光线下,差不多位置,木榻上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印子,看上去像是被尖利的东西划的,缝隙里还有点发亮的东西,仔细看是金粉。
太史阑明白这是什么印子了。
是宫中妇人常戴的甲套,前端尖利,宛如匕首,很多甲套饰以宝石金粉,不过一般这些东西不会掉,除非剧烈运动。
尊贵的宫眷们,有什么机会剧烈运动?还运动到这床榻边缘?
景泰蓝的声音,有点空洞地传来。
“那天晚上我去看父皇,晚饭吃多了,父皇怕我肚子胀着,出门吹风生病,就让我在里间榻上睡觉,让人把门掩上。我睡到一半,忽然被声音惊醒,就赤脚爬下床去看”
宫室灰尘拂去,黯沉退却,时光瞬间倒流,仿佛还是华光熠熠承御殿,久病的皇帝,在榻上歪着,面前坐着他宠爱的贵妃,贵妃在给他喂药,喂完了两人喁喁低语,没有注意到殿后一角探出的小脑袋。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难为君瑞是你的孩子,你却毫无私心”他欣慰地握住她的手。
孩子听见自己的名字,更加努力地向前凑了凑。
“臣妾未敢为一己之私,忘却国家大义”年轻的贵妃在轻轻拭泪,“臣妾自己一开始也转不过弯来,只是一直在读前朝史书,看到先明圣太后亲子愚而养子贤,她力排众议,毅然立了养子,当时那句‘社稷之重,有甚于一人荣华矣’,臣妾久久不能忘”
“你顾虑得很是,”皇帝缓缓道,“君瑞资质瞧来是平庸了些,体力也弱于常人,而且性子骄纵朕也很有些担心”
贵妃低头啜泣,有意无意抚了下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