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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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暖流,涌入少年人心内,他哑然失笑,原本紧绷的眉目也随之一柔。方孝孺也还以笑容,一身蓝衫,因着深夜奉急召,特许他不换朝服,于烛火中看着,好比临风玉树。
殿外的月台之上,琼珠在身后悄悄问道:“娘娘,还等么?”
映真摇一摇头,怅然一笑,缓步步下长阶。
因着北方连连失利,天子心烦,已经一连十日不曾许她面圣,夜夜只歇在乾清宫寝殿内,或是直接去柳淑妃那里。
夜已深,但,她并未直接回坤宁宫,而是领着一行人等,绕至昆明湖畔。
海棠亭内,凭栏独坐,于皎皎月色中赏枯荷,别是一番景致。
琼珠示意身后随侍的小宫人,遵谕奉上焦尾琴。不过片刻,悠扬低回的琴之音,即响彻于紫禁城的静夜中。
能够于夜阑抚琴,扰人清梦的,整座宫阙之内,除了皇后马氏,别无他人。因着太后喜清静,一直独居宫外,是以,只有她这样的中宫之主,才能于此时这样放诞。
琴音,随风而至,传入乾清宫大殿之内,君臣二人均默然。
朱允炆低头笑道:“允炆,让老师见笑了。”他自幼得他教诲,敬其人品学识,故在他面前素来不拘君臣之礼,私下无人之时,也常以昔时“允炆”自称。
方孝孺欠身,低道:“臣,不敢。”
朱允炆自龙榻上立起身,换了称谓,和颜道:“夜已深,希直先回府吧。”
“臣,遵旨。”
方孝孺踽踽退出殿外,廊下,果然夜凉如水。
耳畔,是缥缈迂回的乐声。他并没有立刻随引路的宫人移步,驻足于乾清宫正门前的广场内,伫立良久。
竟是那曲故人的《越人歌》。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可叹山纵有木,木纵有枝,心悦君兮,而君已不知。
他再听了片刻,身旁的公公抬头看一眼天色,好言提醒道:“侍讲大人,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呢,快回吧!”
他吸一口气,却忍不住胸口的痛,欲疾步而去。
琴音,越来越急促,比之旧曲,竟有些衍变,但,再变,仍是那一阙断肠音。
身后的李有得尖声道:“侍讲大人,当心!”却是他刚刚一个踉跄,差一点失足。他收了步,拂一下襟袍,轻声解嘲道:“无碍,不碍事。”
李有得一笑,松了他的手臂。
琴音,忽然转圜,袅袅弱弱,从急促铿锵,化作泣诉。
但,此刻已是五更天,王宝和刚想开口劝什么,朱允炆挥下衣袖,止了他。即刻有宫女上前,为他披上那件绣有七彩龙纹的明黄披风。随之,是玉靴轻移,竟是松快无比,朝着传音之处寻去。
幽影曈曈,微风徐徐,初秋的夜露,轻轻覆于人罗衫之上。
映真,垂着脖颈,只望着自个的指尖,素手游移轻拨间,恍然听到那一把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映真?”
许是思念太过,听来,竟如此逼真。她猛地惊起,仓皇间丢了琴弦,转过身去。
待看清眼前人,一张娇颜,似怔忪了许久,才猛然醒悟,低低应道:“臣妾,陛下……”却是再言不出其他。
他向来喜以昵称唤她,“映真”二字,似只有那个人唤过自己。她屈膝,再盈盈见礼,还未拜倒,手臂已被天子扶住。
她没有挣扎,温顺地任其将己抱入胸前。
此刻,他气息顺畅匀和,眉间唇角,尽是春意。想必方才在殿中,君臣一番计较之后,他又一次斩获良多。
她在心内暗笑,却不是笑他,而是自己。
先皇诸位皇子的妻室,世人,自是无缘得见。但,彼时,她于深闺中,倒是听闻过燕王之妃的大名。中山王长女,少时,在京中素有“女诸生”美誉,温婉贤淑,更兼容颜端丽。而她映真,与之相比,与高祖诸位皇子的任何一个正妃相比,除却父兄之位,丝毫不会输却半分。
眼下,他为君,诸王为臣,她为后,诸王妃均为臣妻。自是,云泥有别,相差何止千里万里?
但,即便是燕王最后兵败,身为天下间的女儿,人同此心。想来,也都无一不甘愿委身于燕王那样的王臣,而不是……眼前这一位九五至尊。
她偎入他怀内,婉声,低道:“真儿,想陛下了。”
怀中人果然大喜道:“当真?”
她微微颔首,柔声应道:“是。”
声未落,一点朱唇,已落入天子口中,辗转轻尝,俱是少年人的急迫。昆明湖畔,月已西斜,卤簿肃穆,宫灯高挑,有寒鸦振翅惊起,“扑棱棱”,没入重重宫阙深处。
愈吻愈深,琼珠红了面孔,示意身后诸人随其退后。她在他怀中婉转承之,终至不敌,掩着胸口,发出一声似娇弱不胜的“嘤咛”。
第四卷 崔嵬 第六章 待要相逢
茅屋的背阴处,有一个矮坡,每隔三五步,间种着数棵老树。此时,已到了野果累累的收获节气。
她并不认识这些果树,每日晨昏,觉得心浮气躁至难忍时,便来至此处。只望着这些果子,一天一天,宛如孩儿面一般,由青涩转为红熟。
每一次,她来时,时常能看见马三保另在别处驻足,却并不近前。
他极机警,心思也细,除了王太医一人外,从来不许那些护卫太过靠近她,只许在百步外驻营、巡视。
相处的时日久了,她偶尔会与他交谈几句。虽是个宦人,身手,正如他当日所言,自是极好。每一日,她都会于木窗内,远远看见他与刘青等人练着拳脚刀剑,他的身手,确实远超过其他诸人。
而今,却浪费在她一个不值得的女子身上。
从他口中,她已得知了蓟州大捷,非但蓟州,还有居庸关、怀来等役。
蓟州,已经大捷日久,而她,仍然被他置于此处。他离开后不过数日,王太医便已遵着他传下的口谕,每日三餐,为她奉上汤药。
却不是为她治病的药。那番独特的苦涩,她喝了日复一日,又岂会陌生?
他何其精明,临行前那一刻的震怒,想必也是因为探析了她的迟疑,当然,也随之猜出她为何会迟疑。他素来忌讳于此,她的前尘,从来都是他的痛脚,可说是深忌,一旦她有任何蛛丝马迹现出,他便会生怒。
而她,因为坠落河谷,与他一别大半载,等到再被送至此处暂避,前后已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断了汤药。
果不其然,随着汤药渐断,所有她最不想忆及的旧事,终至眼前。
因着他的举兵,她本想暂且隐瞒,可是他竟一眼窥破了她的心思。此等心机,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及?
可,纵如此,又怎样?
她想起的,除了前太子一事,尚有更不堪的人与事。
这一部分,知晓的人,怕是极少,他更不会得知。但,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既已犯下,总有一天,会败迹于人前。
即便,他此时如何舍不得她死,甚至以这茅屋内诸人的性命来要挟她好好活着。但,到彼时,即便她秦罗敷自个想要偷生,他也断不会再容得下她。
她想过再死,因为,彼时再死,何其不堪?于他与她,都是浩劫。
可是,她舍不得就丢下他,且是于如此艰险的境地下。他以一人,敌天下,不进,则退,不生,即死。以她的浅见,这一盘棋局,朱允炆可以慢慢布子,与他拖个天长日久,可是他不能。以数万众,敌一百七十万兵力,他必须险中求胜,速战速决,才能有一线生机。
她想过百次、千次,她不能于此刻丢下他,纵然他日,他会再杀了她,她也一样要等到那一日。
她望着自己面前的荒坡野林,再过几日,便是中秋。月圆之日,月圆人圆,方为团圆。
她实在想念他。
纵使她心内曾有过旁人,却与他的全然不同。自见他始,自她成为秦罗敷那一日始,天下间男儿,便真的再无如燕王。
王鹤一从屋前寻来,看她站了半日,终在身后低劝道:“汤药已备,此处露气太重,姑娘,还是回吧。”
晨雾,尚未全散,露水已打湿了她的绿罗裙。她低头望向自个足下柔软的青泥,突然间轻道:“徐王妃,一向可好么?”
这个问题,她已经一早问过马三保,他避而不答她。果不其然,连王老太医听了,身子也明显一颤,半晌却不答。
她只得好言再求道:“老太医,可以告诉罗敷么?”
老太医欠一下身,轻声回道:“属下听说……王爷已将王妃拘在玉德殿,说是如无宣召,任何人不得探视,包括小世子在内。”
她心内一痛,转眸看向他。
王鹤一捋着长须,温声轻道:“姑娘是为王妃难过么?”
她默然。她应该难过么?
她应该为了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女子难过么?她似乎本不应该,但是,她胸前一阵又一阵传出的,却分明是难忍的痛楚。
既为了她,也为了他。
她与那徐氏,应该俱是为了他。她当日赴死,她当日杀她,不过都是为了他。即便徐氏后来明知她改了计划,却仍要杀她,想必也仍有大半是为了他,还有另一半,是为了她自己。但,这份天下间女儿常抱的的心思,她并不会因此而怪她。
她终不能与他共得了白首,故,她必须为他留下那个能与他共白首之人。
何况,徐氏兄弟在朝中皆为重臣,此刻反目,于他只会有百害而无一益。他莫非为了她,连大局都不顾了么?
她伸出手指,抚一抚枝头的红果,嘱咐身侧随行的丫鬟小玉道:“去喊马三保来。”
“是。”
小玉,是马三保特地自百里之外的集市临时买了来的丫头,年纪尙幼,也不甚懂规矩,用以服侍她,却是最为妥全。
不过片刻,马三保便来了,躬身再朝她行礼。其实,她知道,他就在暗处,甚至,连她与王太医的对话都清晰辨得。
她望着来人,和声道:“燕王,近来怎样?”
马三保皱下浓眉,再看一眼王鹤一,低声回道:“这个月初三,朝廷已下旨,封长兴侯耿炳文为征燕大将军,驸马都督李坚、都督甯忠为左右副将军,带兵北伐。于真定,设置了平燕布政使司,由尚书暴昭掌管。大军,已分路并进,直指北平。仅吴杰等人所率的偏师步兵、骑兵便已号称十万。初八,耿炳文所率三十万大军,已到达真定。徐凯另率兵十万驻于河间,潘忠、杨松驻于啵荩湎确婢徘б严刃薪菪巯亍!�
他话音未落,面前人,已变了色。
她沉默良久,终是松了紧握树枝的手指,哑声道:“竟这么快么?”
马三保低头应道:“是。属下也觉得太快。”
五十万重兵,一夜间逼近。而他的兵力,据马三保为她描述的,应该不超过四万人。
一串果实,被她自枝头扯下,坠落于地。她矮下身子,轻轻捡起它,摊于掌心内,殷红的果粒,看着煞是可人。
马三保满面肃色,长身而立,在旁应道:“这是本地的野樱桃,姑娘,可想一试?”
她勉强绽开一朵笑靥,取下一枚,放入齿间。且酸,且甜,齿间,噙着淡淡的清香,十分宜人,遂,一连尝了数枚不止。
马三保看见她的形容,不由也展了眉,笑道:“姑娘可爱吃?待会属下吩咐他们多采些下来。”
她低头一笑,轻道:“原来它竟是樱桃。”
“是,属下幼时所居的院落内,就有一棵樱桃树,自是认得。”
她被他触动了心思,遂,温言道:“是在南面么?”
“是。”
“你几岁进了王府?”
“属下八岁便入了京,十五岁上跟了燕王。”
她低头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