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扶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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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得。
更叫我痛心疾首的,是痕德堇可汗为了稳住那些无耻的部落豪强,为了让贵族们安心度日,为了保证契丹的安稳,居然对外宣称,伯父和伯母是因病长逝。
我如何能甘心?!
伯父一死,曾经欺凌过我的我的至亲们,又开始了惶惶之言,他们四处散播谣言,指责我终究是灾难的化身,是我,导致了伯父的死亡。
但是他们忽略了我的成长,我毕竟,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小少年,我手中掌握着兵马,足以威胁到可汗之位的兵马。
为了堵住那些无聊的口舌,我上书痕德堇可汗,逼迫他亲自替我向回鹘族述律部提亲,我要娶述律部酋长述律婆姑之女述律平。
人们都在传说,我此举是为了报复我的亲弟弟耶律刺葛,夺他所爱。
但实际上,我只是想要借助述律部的力量,让自己更强大!
报复二字,我根本不屑。
痕德堇可汗的软弱,成就了我的心愿。
公元892年,我如愿娶回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述律平,但是很可惜,她的美貌无法减轻我心中的仇恨,更无法让我为她颠倒。
然而,最令我措手不及的是,不曾与我圆房的述律平,在婚礼过后一个月,被证实怀有了身孕。
如此荒诞滑稽的事情,叫我对那个女人,更为厌恶。
但是,我终究没能将真相大白,我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亲弟弟耶律刺葛的。
原来,我还是不够狠心。
为了逃避这段荒谬的关系,更为了消减我心中无尽的仇恨,经过部署,公元893年,我罔顾痕德堇可汗的劝阻,率领挞马部一路摧枯拉朽,短短数月便成功击溃以蒲古只为首杀害伯父的一众部落豪强,令契丹所有贵族长老闻风丧胆,令懦弱无能的痕德堇无可奈何。
我提着蒲古只的头去到伯父和母亲的墓前,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我知道,我已经拥有了继承伯父大业的资格。
我知道,我前进的势头已无人能挡。
公元901年,我被推为迭剌部夷离堇(部落酋长),主管遥辇氏联盟的军事,掌握了契丹的兵马大权。
我搬出了束缚颇多的临潢城,在茫茫大草原上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扎了大营。
从此,我成为了契丹的战争之神,我连年率军对邻近各族进行征讨,破室韦、乌古、女真等部,俘奚人,掠汉地。
公元903年,我官至于越,总管军国大事,真正袭继了伯父的大志。
但是,我心了然,我还可以走更远。
虽然,我是那么寂寞。
公元905年,唐朝垂亡,我率领骑兵7万应唐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之邀到云州相会,并与其互换袍、马,结为异姓兄弟,约定共讨梁王朱温和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接近了权力的最高峰,却不知,我的命运又一次转变。
在晋王的安排下,我与他各自带领小部分人马,兵分两路,我去探查梁王朱温,而他,则去探查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
然而,就在我刚刚抵达孟州之时,就收到晋王世子李存勖的密函,邀我孤身出城一叙。
一时大意,我毫不迟疑便应约前往,孰不知,人心叵测,我会中了他布下的圈套,单身入瓮,背后受箭。
然而,对于那次受伤,我很庆幸。
因为,正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上天让我遇见了她,并安排她来让我成功脱险。
那个周身散发出温暖气息的红衣少女,从此扮演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
她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身躯娇小,一袭眩目的红装,乌黑长发散落在肩,玉颜柔润,黛眉如月,双眸深邃,站立在我眼前或明或暗的阳光下,鲜艳夺目得如同一朵来自画中,耀眼的南国扶桑花。
母亲离世后,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女子,让我想要保护的女子。
她说,她叫扶桑。
她却不知,破庙外的发生的一切,早就让我猜测出她的身份——梁王朱温视若明珠的朱槿郡主。
其实,我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但是,我还是在与她告别之际,坦诚相告。
面对她,我不由自主,不愿有半点欺骗。
再见她时,已是数月之后,在我寻找了她数月之后。
暂时撤军回契丹后,探子传回消息,梁王之女朱槿郡主在入嫁洛阳之时忽然失去踪影,再无音讯,因此梁王和唐皇众臣生出嫌隙,有意就此取唐皇而代之。
对于这一消息,我没由来地坐立不安,并非为了梁王的意图篡位,而是担心她,莫名担心。
渐渐地,我迷失了。
我的思想完全不受控制。
我冒着危险,乔装化名再度潜入梁境,只可惜,终究一无所获。
只是,我有幸在汴州百姓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她的事迹。
她原来,当真是和母亲一样善良的女子。
她的善举,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最叫人难忘的一桩,便是她曾说服梁王建造了几处房屋,专门供给一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居住,并每月定期给他们分发口粮和衣物,而她,则更是身体力行,经常到场嘘寒问暖,鼓励苦难的百姓重新鼓起勇气继续直面生活。
单是这一桩,便让很多受过恩惠的汴州百姓,对她心存感激,更为她的命运感到惋惜。
而我,则就此肯定了一件事情,我对她的感觉,应该不单单只是来源于她和母亲的相似。
我不远千里来寻她,我为她忧虑,为她担心。
原来,她的身影,早在初见时,就已经深深印在了我心深处。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
不多久,收到消息,痕德堇可汗召我即刻回临潢,有要事相商。
眼见已经无法寻觅到她的行踪,我只得放弃。
我一路向北,失落地辗转回到契丹,却不想,才一回到临潢,就从述律平口中无意间得到她就在晋阳的消息,并得知,她正在躲避一个人。
听外貌描述,她要躲避之人,俨然就是他,那个在追杀我未遂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云州,反而是去了晋阳的晋王世子李存勖!
我直觉,与她有纠缠的人,定是李存勖。
于是,我毫不迟疑带阿辛返回晋阳,多番打听才确信无疑,她和李存勖同住,却丝毫不知其真实身份。
我终于,再见到了她。
她俨然有了些变化,眼神之中多了些沉重、复杂的感觉,让我有些陌生疏离感。
原本,见面后想要对她说的话,我早就已经准备好,可不想一见到她,我满脑子她和李存勖依偎依靠的身影,怒火,无声无息地缠绕住我,将我的心蒙蔽,让我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一些,深深伤害她的话。
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知道真相后,她的绝望和挣扎。
那一刻,我决定要带她离开,不管她是否愿意,不管此举是否会引起她对我的反感,我都要把她从伤害他的李存勖身边带离开,强行带离开。
或许,真如知古那小子所言,我是一个不懂得如何体贴别人的人。
看到她固执地坚持李存勖和她心目中的李亚不是同一个人,我不仅不能理智地劝说她,反而自己先失控。
我一再用言语刺激她,将她拷上冰冷的铁镣锁链,将她锁在寒气逼人的阴湿帐篷里。
可其实,深受煎熬的人,又岂止她一个。
她不会知道,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她会回去李存勖的身边。
我害怕失去。
看着她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惨白憔悴的脸,看着她因为心里的疼痛而苍白无力的脸,除了用冷漠来掩藏我的无助,我的失落,我别无他法。
我不可以在她如此失落的时候,继续增加她的负担。
我所要做的,只是要让她忘记过去,重新看到初见她时,她那纯白的脸。
但是我没料到,她的伤,她的牵挂,从未减轻过。
其实,李存勖那晚的突然袭击,我完全有把握当场将他拿下,可是我迟疑了,我怀有一丝期待,期待她会拒绝随他离开,期待她会为我留下。
可是,当我亲眼看到她助他逃走,不顾一切替他挡箭,我清醒了,他在她心里,应该还是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吧?!
我成全她的牺牲,下令停止对李存勖的追捕。
我狠下决定,要在合适的时机,亲自将她送回她熟悉的故土,从此相忘。
然而,老天爷偏偏在那个时候,重新给了我一个机会。
李存勖事件后,痕德堇可汗因病主动提出禅位于我,而此后不多时,我便收到梁王朱温的亲笔书信。
梁王朱温信中坦言,有心与我契丹修好结盟,并将派他最为信任的义子朱友文,前来参加我的即位大典。
那时,我仍然没有改变将她送走的主意。
我主动派人修书一封与梁王朱温,告诉他他最疼爱的女儿的下落,并希望他能顺便将她带回去,善待她。
所以,我将她带到了临潢,我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然后牢牢记住每一个画面,用来回忆,用来感伤。
不想,梁王朱温得知她的下落后,却是动了别样心思,他再一次,想要牺牲她的幸福,达到他的政治目的。
看着她手捧梁王书信惊骇受伤的模样,我于心何忍!?
我对她说:“决定权在你,我不会强迫。”
我的心,却犹如撕裂一般疼痛。
只有上苍知道,我有多希望,她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有多希望,她能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述律平,知道她是我第一个想要用心去疼爱的女人。
可是,她不会知道,她的心里,只有那个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李存勖。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在一个狂乱的雪夜,我借着微醺的酒意,想要去向她剖白心迹。
可是谁能想到,在战场上勇猛无畏的我,在她的面前,会变成一个懦夫,一个只会退缩的懦夫。
见到她的一瞬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说辞,转眼之间已然消失,于是,我只能尴尬地装醉,像个无赖一样,留在她的身边。
她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吧!?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在我无意识地踩向火盆的瞬间,伸手拉我一把呢?!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向天发誓,绝非我本意。
我只是一个踉跄没站稳,才朝着她的身子扑了过去,将她压在身下;我只是害怕被她发现我本来的意图,害怕被她发现我根本就是在装醉,才试图掩饰,没有立即起身;。com电子书我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贪恋着她身上的温暖,才会继续装糊涂,才会情不自禁地紧握她手,向她吐露出我的心声——告诉她,我希望她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虽然,那只是一句契丹语,一句她听不懂的心声,但是能对她说出口,我也已经很满足。
我想,如果不是知古的突然到来,我会就此放开她的手。
当我在听到知古对她描述着我不堪的过往时,当我听到知古在她面前曲解我的心意时,当我听到她说她会选择在和我还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远离我时,当我听到她说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承受别人的感情时,我再也无法沉默,再也无法忍耐,我丧失了理智,对她做了与李存勖无异的卑鄙事情。
我威胁她,以她父兄的安危威胁她,逼迫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她却不知道,我话才出口,便已后悔。
她也不知道,在她沉沉的睡梦之外,我曾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也曾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愧疚地触碰了她冰凉的脸庞。
我只想告诉她,我有多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