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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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道长也跳了起来,叫道∶“混帐东西!你出卖我!”
接着远方传来一阵呼唤,呼唤声原本极远,却一眨眼便来到近前∶
“师父!师父留步!”
接着一道白衣身影飘然而至,“扑”一声跪倒在地,陆寄风仰首看去,只见那名汉子面若冠玉,清雅不群,跪在疾风道长脚前,神情激动。
那个大圆球居然有如此俊美的徒弟,陆寄风看得目瞪口呆,也忘了自己的处境。
接着又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喊道∶“封伯伯,封伯伯!”
那是若紫的声音,陆寄风大急,不知道要不要容许云若紫靠近,此刻眼前的这几个人,倒底是善是恶,他都难以弄清。只不过就算要阻止云若雪接近,**道被点的他也无能为力。
疾风道长和封秋华都露出奇色,见到云若紫气喘吁吁地奔来,封秋华大为诧异。
“若紫?你怎麽在这儿?”
云若紫笑嘻嘻地道∶“我来等封伯伯。”
“你爹呢?”
“我不知道,我跟寄风哥哥在一起。”
封秋华顺着云若紫所指的方向望去,疾风道长也看见了瘫坐在地的陆寄风,骂道∶
“又是你这小子!一遇到你,老子就没好事!”
陆寄风心中暗道∶“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才对!”
那高大道士弯下身,在陆寄风身上几下疾拍,解了他的**,笑道∶“师兄,是我通风报信,跟这小子没关系。”
封秋华双手抱拳为揖∶“多谢灵木师叔。”
疾风道长狠狠地瞪了他们众人一眼,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不许攀亲带戚,秽我师门!”
封秋华跪在地上,大气不敢透一口,道∶“是,弟┅┅晚生遵命。”
灵木道长冷然道∶“说他秽乱师门,你有辱师门,又怎麽说?”
疾风道长大翻白眼,道∶“我何时有辱师门了?”
“知恩不报,算不算一条?”
“我怎麽知恩不报?”
“你中了萧冰的道儿,是谁救了你?你却从救命恩人手中逃了出来,一声谢也没说,这不是知恩不报?”
疾风道长瞪了封秋华一眼,道∶“好啊,恩公大人,你要我如何谢你?”
封秋华惶恐地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不许自称弟子,我不认得你!”疾风道长又转头对灵木道长道∶“你瞧见了,是这位恩公不要我谢他,不是我不谢他。”
陆寄风想起上回疾风与黑鹰寨众一战,被困在网中,有一道白影掠入阵中救走了疾风道长,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封秋华;而他竟与云若紫如此熟识。
云若紫拉着封秋华的衣袖,道∶“封伯伯,咱们和寄风哥哥一起走,不要在这里。”
看她的神情,似乎很不喜欢灵木和疾风。封秋华无奈地说道∶
“若紫,你乖乖的,伯伯过几天带你回家去,眼前伯伯不能走┅┅”
疾风道长道∶“去去去,你有什麽事快点去办,别来烦我。”
封秋华道∶“师┅┅前辈为了寻找天婴,经历这几日奔波,请容许晚辈略尽棉力。”
疾风道长冷冷说道∶“你是个尘世的人,天婴不会现身在你面前的,你跟着我,只会连累我也找不到!”
封秋华面色丧,叹了一声,依然跪在地上。
疾风道长背对着他,似乎极不耐烦地“嗯、嗯”了两声,手在背後挥了一挥。
封秋华一愣,不知师父这个手势是何意。
疾风道长更不悦,手又是胡挥了两下,发出含糊的“唔唔啊啊”几声。
封秋华愣愣地看着,陆寄风猜测暗想∶“这老道是不是叫封伯伯起来,别跪了的意思?”
只见灵木道长开口道∶“果然是个呆子,你师父叫你起来,别跪了,他见了不舍得!”
疾风道长跳起来道∶“第一,我不是他师父!第二,他跪着我怎麽不舍?他怎麽跪,跟我有什麽关系?你起来!你越跪他越有得胡说!”
封秋华恭敬地说了声“是。”才敛袍而起。
第六章 童蒙时来会(4)
疾风道长沉着脸道∶“我问你,你这几年在鬼混些什麽?为何在终南山爬来爬去?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封秋华双手垂在身侧,微低着头道∶“启禀前辈,晚生这几年云游江海,反省前非,本欲寻山闭关清修,坐悟真道,但是见到师┅┅前辈的灵气出现在山中,因此特来一见。”
“有什麽好见的。”疾风道长又背转过身,冷漠的语气里有点怅然。
封秋华眼眶微红,陆寄风虽不知他们的关系,也感到这位封秋华的一片孺慕,出自至诚,不知疾风为何如此拒人千里。
封秋华道∶“晚生至愚至浊,不敢怀非份之想,再辱圣门。多日相寻,只欲见前辈慈容,於心已足。”
疾风道长默默不语,灵木道长道∶“你见也见过啦,可以走了。”
封秋华怅然道∶“如此┅┅”
“呸!没你烂木头的事!”疾风道长怒道,对封秋华道∶“封居士,你要去闭关也好,悟真也好,我先问你一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讲!”
“是。”
“你这些年四处乱晃,功力应有长进才是,为何反而一退千里,比起从前大大不如了?”
疾风道长厉声问,封秋华是他的得意弟子,内外丹修习之功,冠於诸生,自从他上次出手救了自己,由轻功及武艺出手的表现,疾风道长一看便知他的内力退步至不可收拾之境,几乎不敢相信,好几次想问他,却又拉不下脸问。如今反正话也说了这麽多句,这个问题再不提出来,他会一辈子不得好睡。
“这┅┅”封秋华为难地沉吟着。
疾风道长冷然道∶“你不说就罢了!你本来没必要回我。”
事实上他心中所想,并非震怒,而是担忧。封秋华的内丹损耗太多,不像是疏懒於练功而退步,倒像是被废去了内真一般,不知是否遇上了可怕的强敌,或是中了什麽术法。他只怕被人发觉自己的关怀之情,因此见封秋华迟疑不说,马上便表示自己不在乎。
灵木道长道∶“道门第一人怎麽内真变得如此萎靡?嗯,我看不是遇上了强敌,就是中了术法,封秋华,你是不是落难了?”
灵木问出了疾风心事,疾风道长心头噗噗乱跳,却故意“哼”了一声,道∶“关你屁事!”
封秋华下定决心,道∶“启禀前辈,晚生是自己化去了八成内丹,非是遇到外敌,不敢引前辈之忧。”
“你、你自己化去八成内丹?做什麽?”疾风道长惊问。
灵木道长却突然间脸色大变,不知在想什麽。
陆寄风旁观者清,感到灵木道长的头脑比疾风、封秋华似乎都好上一点,或许他心中有了答案。看他脸色,这答案也不会是什麽值得高兴之事。
封秋华万分犹疑,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半晌,终於道∶
“二位前辈,此事实出於不得已┅┅,这位小姑娘是晚生结义兄弟之女,她父亲乃长安云萃,一生中善行无数,积德不倦。然而此女┅┅似非人灵┅┅”
疾风道长怔怔地看着云若紫,灵木道长已跺脚叫道∶
“原来是这麽回事!可恶,必是你多事,封住了她的妖气,对不对?唉!坏事,坏事┅┅”
云若紫吓得抱住陆寄风,陆寄风一听他们说什麽“妖气”,登时也明白了。
灵木道长暴跳如雷地叫道∶“我们见长安有一股妖气,将发未发,趁着妖气未长,特来灭之,十几日之前妖气突然不见了,害我翻遍了长安,连老鼠蟋蟀洞也都搜个乾净,就是找不到妖气,竟是你把它封了起来,你这混蛋小子,坏我大事!”
陆寄风连忙将云若紫挡在身後,封秋华也身形一窜,挡在两个小孩之前,噗通跪倒,仰首对着二道说道∶
“前辈,此女年幼,从未造孽。弟子倾毕生道行封住她的邪妖本性,还乞二位前辈放她一条生路。”
疾风道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望着他们。
灵木道长道∶“放她一条生路?哼!凭你的小道行,封得住吗?她这股妖气之盛,你师父跟我都毕生未见,万一长大了,那邪气十个封秋华也挡不住!这股邪气甚至更强於千年狐妖舞玄姬,你说,你对付得了舞玄姬一根脚趾头吗?”
封秋华脸色苍白,不敢回答。
“我们道教七子,为了诛杀这个狐妖,何等用尽心机,何等筹划奔波?若不是真人指示天婴现世,出现一丝希望,恐怕只有眼睁睁看着正教绝灭。如今世乱时荒,邪气汇存,又出现一个更强的妖女,你不除之以断祸根,反倒浪费你的真元,去做那无益之事。你这种小仁小义的行事方法,果然不是个负起天下之责的人才!你教吾失望透顶!”
灵木道长每骂一句,封秋华的头就更低一点,可怕的沉重气氛在周遭弥漫着。
疾风道长总算讲话了∶“灵木,你把我的话都抢走了。”
“我是为师兄代劳。”
“不必!”疾风道长怒道,转头对封秋华道∶“你胡里胡涂浪费了真元,你高兴,我管不着。这妖女是你兄弟的女儿,不是我兄弟的女儿;你於她有情份,我於她没有情份。现在我要一掌杀了她,你不救她,就退到一旁;你要救她,就别跪了,起来,我们先分出生死。”
封秋华猛地抬起头来,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着,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疾风道长双手负在背後,道∶“灵木师弟,听令!吾与封秋华之战,你不得插手,若吾死於妖党封秋华之手,你就代吾诛杀此女,以除妖邪!”
“师弟得令。”灵木道长严肃地说道,退至一旁。
封秋华用力叩头,击地有声,泣道∶“前辈,晚生怎敢与前辈动手?请前辈放过此女,她妖气未萌,杀之实为不仁啊!”
向来一言不合便跳脚的疾风道长,此时竟十分冷静,声音稳定得听不出情绪∶
“你不必多言,叩了这麽多个头,当年师徒之义也还完了,你又救过我一命,起来吧,你与我一战,是胜是败,没人会说你是个弑师的不义之人。而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必诛妖党。你若轻易就死,这小妖女自然也不能活的。”
封秋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神情恍忽支离,要他与毕生恩师动手,比要他杀无辜之人还难,此时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的剑呢?”疾风道长问。
封秋华神情茫然,陆寄风只希望他能杀了这两个道士,好保住云若紫,二话不说便将身上的宝剑递给他,道∶“封前辈,此剑拿去用吧!”
封秋华随手接了,低头看着剑上的云氏徽记,心头一震,垂泪道∶“兄弟,兄弟,吾对汝为德不卒,对师忠孝尽缺┅┅人生若此,夫复何言!”
说着,褪下剑鞘,寒霜映照着秋色,映照着他的容颜。
第七章 人理固不终(1)
此战已不可避免,封秋华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有振作起心神,抛了剑鞘,将剑横在身前。
疾风鼻中哼了一声,道:“很好,你应该知道结果会是怎样,还要做这无益之战吗?”
封秋华凄然道:“晚辈……实不愿与前辈动手,若有其它方法可以解决,晚辈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疾风道长脸上肌肉一阵**,声音依然冷冷的:“有一个方法,你若肯依言而行,非但不必与我动手,还有可能重回本门,你愿意吗?”
封秋华没想到师父会突然松口,连忙注视著疾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