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天心-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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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亮说到后来,竟几乎语不成声。
淳于慈笑道:“大哥,你猜错了,我断指之故,不是合药,只是应誓!”
阎亮双眉一挑,嘴唇才动,淳于慈不等他发问,又复笑道:“小弟在隐居之前,曾对天立誓,今后再若行医,必当自残一肢!如今我把‘一肢’改为‘一指’,已觉食言背誓,不过我既未向冥冥彼苍,立下文字保状,则‘肢’‘指’同音,也不算是过于欺天而已!”
方古骧一翘拇指,向淳于慈赞道:“淳于兄这等襟抱,人地狱救人的精神,着实令我方古骧太钦佩厂!”
阎亮一声不响,但英雄珠泪却从他那两只白果眼角,一点一点地,直往下滴!
淳于慈笑道:“方大侠莫加谬赞,阎大哥更不必伤心,我断落一根左手尾指,算得什么?来来来,‘养吾庐’中,无甚珍物待客,我先奉敬阎大哥一杯新茶,方大侠一杯陈酒!”
原来那青衣小童,已把茶酒送到。
阎亮问道:“淳于贤弟,你的伤指……”
淳于慈接口笑道:“小弟有特佳伤药,敷上以后,业已止血不流,短期即可收口!大哥若是不信,请问问方大侠……”
话犹未了,阎亮便哈哈大笑说道:“贤弟说哪里话来?你是盖代神医,我哪有不信之理?”
说完三人同时举杯。
方古骧所饮的横溪春色陈酒,已极香醇,但阎亮所饮用“梅花雪冰”所烹的“雨前新茶”,更是色香味三者,均属佳绝!
淳于慈见他们极赞茶香酒美,遂含笑说道:“阎大哥与方大侠,请自品茗饮酒,小弟暂且失陪,我要为诸葛姑娘疗伤接骨去了!”
话丁,站起身形,向青衣小童叫道:“朗儿,取我药囊,以及玉刀玉钳等物!”
青衣小童闻言一怔,目光微转,向淳于慈的左手断指伤处,偷偷看了一眼!
淳于慈佯怒喝道:“朗儿淘气,看些什么?快去,快去……”
青衣小童退去,淳于慈又向方古骧、阎亮略一点首,转身向诸葛兰的病榻走去。
方古骧因关心诸葛兰太甚,对那“横溪春色”,也不留恋,竟自站起身形,准备跟去看看。
阎亮似乎猜出方古骧起身之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含笑低声叫道:“方兄,他们医家……”
一语未毕,淳于慈已有所闻,扬眉笑道:“大哥太多心了,我这‘医家’,与一般医家不同,何况方大侠又不是外人,若想观看我为诸葛姑娘动用手术疗伤,尽管……”
淳于慈这样一说,方古骧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哈哈‘’大笑说道:”淳于兄你这也是多心,放着这么香醇的‘横溪春色’,正所谓‘南面王,吾亦不易’,还有什么其他事儿,引诱得动我这以酒为命的老醉鬼吗?“
说完,斟了一杯,推向阎亮笑道:“阎兄,你不要只是饮茶,也来喝杯酒儿,我担保这‘横溪春色’,极为香醇味美,至少陈达三十的以上呢!”
阎亮举杯一尝,果也赞不绝口!
这时,那名叫“朗儿”的青衣小童,已把淳于慈的药囊取来。
淳于慈则正为诸葛兰诊察脉象。
这位“小仓公”在诸葛兰的左右手“寸关尺”上,细心诊察过后,“咦”了一声,侧顾阎亮叫道:“大哥,诸葛姑娘除了肩伤之外,怎么心中也有积郁,她发生了什么极严重的不如意事?”
阎亮答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不知,关于她的心中积郁,在‘庐山’时,已被方兄发觉!”
淳于慈目注方古骧,皱眉说道:“方大侠,悲愁郁闷一样足以伤身,并不像中了奇毒,或受了重伤那般,可以用药石疗治!”
方古骧点头说道:“淳于兄,高论甚是,但目前似乎顾不了太多,只得等诸葛姑娘肩伤愈后,再向她询问原因,善加劝解!”
淳于慈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慢慢割开诸葛兰的肩头衣裳,露出了为血渍所污的如雪肌肤!
方古骧一来因适才业已有话,二来因诸葛兰是位女孩儿家,遂只是暗暗关心,却不便走近观看。
淳于慈先用净水,为诸葛兰拭去伤口左近血污,然后向朗儿叫道:“朗儿,拿药摄来!”
阎亮闻言,知晓是要为诸葛兰起那“白虎钉”,不禁惭惶得满头汗落,连脸儿也胀成猪肝色泽!
方古骧对他劝慰道:“阎兄,不要难过,你是身带残疾,与常人不同,事又凑巧,遂难免发生错误!”
话方至此,病榻上的诸葛兰,突然一声惨哼!
阎亮赧然叹道:“这错误太严重了,方兄听见没有?诸葛姑娘在被你点了‘黑甜睡穴’,沉沉入梦之下,尚且疼得她醒了过来,可知她所受痛苦之烈……”
方古骧早就看过,“白虎钉”深陷骨缝,如今往外摄拔,自然剧痛难忍,但如今却只好朗声大笑说道:“武林人物,镇日刀头舔血,剑底惊魂,这点伤痛,算得什么?阎兄不要小看我们这位铁铮铮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女侠!”
他知道诸葛兰已醒,故意提高语音,给这位身受奇痛的诸葛姑娘一点精神鼓励!
这时,淳于慈也向诸葛兰含笑说道:“诸葛姑娘,请忍住点疼,我要为你上药接骨,只等把碎骨接好,便不疼了!”
诸葛兰对于自己晕绝以后的各种情事,虽无所知,但既听得方古骧和阎亮的语声,又看见淳于慈手中药镊之上,挟着一根血污狼藉的“白虎钉”,遂也明白大半,扬眉答道:“老人家请下手吧,这点伤痛,我还能忍得住!”
淳于慈趁着诸葛兰气壮之际,换只长长药镊,伸人诸葛兰的肩头血洞之中,替她把裂伤碎骨,一一凑成原状!
这种痛苦自然极为强烈,但诸葛兰居然神色自若,一声不哼,嘴角间并微含笑意,连满口银牙,也未咬紧!
但她肩头皮肉,却无法控制地,急剧颤动不已!
可见得意志归意志,生理现象归生理现象,要说不疼,那才有鬼!
淳于慈以极快手法,摆好碎骨,洒上一包白色药粉,便边自包扎,边目向诸葛兰含笑赞道:“诸葛姑娘的确神勇惊人,竟能如此镇静自若,相当年汉寿亭侯的刮骨故事,不过如此!”
那包白色药粉洒上,诸葛兰便觉伤处凉飕飕地,伤痛为之大减!
淳于慈语音一了,她便含笑接道:“老人家,我怎敢妄比关公,倒是老人家的妙药神术,仿佛华陀再世。”
方古骧“哈哈”一笑,起身走过说道:“朱老弟……不,干脆我就叫你诸葛姑娘吧!你说得不错,这位淳于慈兄,是当代第一神医,人称‘小仓公’,他的医道……”
话犹未了,“咕咚”一声,堂堂名震江湖的“瞽目金刚”
阎亮,业已直挺挺地,跪在诸葛兰的病榻之前!
诸葛兰大吃一惊,骇然叫道:“阎老人家,你……你……
你这是作甚?要想折煞我吗?“
边自说话,边自身形一挺,便欲下榻还礼!
幸亏淳于慈医家心细,早就防到她有此一着,把诸葛兰紧紧按住,不令动弹,苦笑叫道:“诸葛姑娘,你千万别动,至少一对时之后才可离榻行动,否则碎骨再裂之下,便真令华陀、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的了!”
诸葛兰无可奈何,只得向方古骧叫道:“方老人家,你快把阎老人家扶起!”
方古骧走过,伸手把阎亮拉了起来,皱眉怪笑说道:“阎兄,你也是一代高人,怎么竟这等迂法?就算内心不安,要向诸葛姑娘赔罪,也赔的不是时候,万一害得诸葛姑娘肩伤重裂,碎骨难合,岂不罪上加罪?”
阎亮也知道自己此举,有点冒失,不禁好生惭愧,苦笑说道:“我……我……我……”
诸葛兰秀眉双蹙,长叹一声,向这位满面惭惶的武林盲侠叫道:“阎老人家,你莫再惭愧,你连一点错都没有,你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四字,把阎亮听得一怔,翻着两只白果眼,诧然问道:“诸葛姑娘,你这话儿岂不比打我骂我,还要难过?
你来救我,我却把你打伤,这是‘恩将仇报’,不是‘替天行道’!“
诸葛兰叹道:“阎老人家有所不知,这是我内疚神明的眼前报应!”
方古骧一旁叫道:“诸葛姑娘,你莫打哑谜好吗?什么叫‘内疚神明’?什么叫‘眼前报应’?”
诸葛兰苦笑说道:“因为我也‘恩将仇报’,我也‘把人误伤’,一转瞬间,自己也有了同样遭遇,岂不是……”
方古骧越听越觉惊诧,不等诸葛兰话完,便即接口问道:“诸葛姑娘,你所误伤的人儿是谁?”
诸葛兰道:“是化名为施玉介的‘玉金刚’司马玠,他脏腑间受震极巨,比我肩头这点碎骨轻伤,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呢!”
方古骧闻言,想起熊华龙在‘庐山’苦等司马玠之事,也想起诸葛兰在脉象中,所呈现的心头积郁,恍然顿悟,事态果极严重!
他双眉深蹙,目注“小仓公”淳于慈,低声发话问道:“淳于兄,诸葛姑娘目前虽不宜起坐行动,说话可碍事吗?”
淳于慈笑道:“诸葛姑娘的肩头碎骨,只是外伤,并不妨碍说话,我认为让她细诉经过,反而有益无损!”
方古骧知晓淳于慈是从脉象中诊出诸葛兰胸有沉忧积郁,想使她趁此机会,尽量倾吐发泄。
故而,点了点头,转过面去,向那愁容满脸的诸葛兰,含笑说道:“诸葛姑娘,你也不要难过,且把怎样误伤‘玉金刚’司马玠老弟之事,说给我们听听!”
诸葛兰赧然一叹,遂将自己怎样引起司马玠误会,发掌猛击,而在看出来人是自己之后,又立即缩掌散功,以致受了极重内伤等情节细加叙述。
方古骧听完,诧声问道:“诸葛姑娘,你既已误伤司马老弟,怎不将他抱去‘双剑峰’侧谷内大家设法医治?”
诸葛兰玉颊一红,皱眉说道:“当时我与他发生了一点小小争执,负气别去,但转念一想,该处距离‘阴阳谷’甚近,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均是穷凶极恶人物,司马玠身带重伤,若是落在伏氏母子手中,岂不可虑……”
方古骧点头说道:“诸葛姑娘虑得极是!”
诸葛兰道:“故而我走出不远,便自折回,但‘玉金刚’司马玠,却已踪迹不见。”
方古骧诧道:“咦,这位老弟在身负重伤之下,去了哪里?”
诸葛兰苦笑说道:“这是个谜!我以为他是去了‘双剑峰’,遂带着满腹歉疚,匆匆赶往,谁知……”
阎亮在旁,赧然接道:“谁知竟被我这该死的糊涂老瞎子……”
诸葛兰不等阎亮再往下说,便即叫道:“阎老人家,你不要再难过了,你听我说明事情之后,应该知道这件事儿,只是冥冥上苍,假手你对我施行处罚的现世现报!”
阎亮听完,反向诸葛兰加以安慰地,微扬双眉,低声说道:“诸葛姑娘,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打伤‘玉金刚’司马玠老弟之举,不是有心……”
诸葛兰的娇躯,虽因肩伤,不能转动,但两只大眼,却斜注阎亮,接口笑道:“阎老人家,听你这样说法,莫非你用‘白虎钉’打我之举,竟是有意的吗?”
阎亮被诸葛兰问得一怔,满面惶恐神色,苦笑说道:“诸葛姑娘何出此言?老瞎子纵具天胆,也不敢‘恩将仇报’地,有心……”
诸葛兰不等阎亮再往下说,目中神光一闪,娇笑叫道:“阎老人家,既然彼此都是‘无心为恶’,你为何不自宽解,却来劝我?”
阎亮被诸葛兰这样借己喻人的一加开导,果然心情宽朗不少,脸上不再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