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aa-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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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墨转眼过来,与她四目相对,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但他知道子言对她意味着什么,如今的情形就算说再多的安慰话语,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轻风拂过,丝毫不能让她重新振作。
无忧迎着他直视过来的冰冷目光,慢慢退缩。
不凡的胸口那伤,再加上毒,已不是寻常医者能够救治。
神医已经云游不知去了哪里,无法奢望。
而身为沙华的绿鄂痴痴傻傻,更不用指望。
直觉宁墨的医术不在沙华之下,如今救治不凡的所有希望全在宁墨身上。
无忧张了张口,过了好会儿才点了点头,“知道了。”重新慢慢地转过身去“我会安份。”
肩膀上一阵渗骨的凉,但那凉却让火辣辣的伤口极为舒服,舒了口气,“你的医术和沙华,谁更好些?”
他不答,将捣烂的草药细细地敷上她的伤口,麻利地重新包扎好,为她拉上垮在后背上的衣襟,“十日内,这条手臂尽量不要动弹。”
无忧以为他还会说什么,静静等着,结果身后传来离开的木轮声,慌忙回头,“我想见见他。”
宁墨的身影只是顿了顿,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无忧崩着的身子垮了下来,望着门口怔怔发呆。
不凡和鬼面的种种在脑海中翻涌,从无法相信,到渐渐了然,最后化成自嘲的苦笑。
她伤他手臂那回,他对她的试探,竟拼着胳膊废掉,也要隐瞒,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心狠的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越是想着那些往事,心里越是难以平静,最后再也忍不住,起身拉开房门。
不管如何,得再见见不凡,起码确认他当真无事。
望向左右,才发现不知宁墨住在哪个房间,站在隔壁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正要敲门,听见里面有人走向门口,慌忙退开。
房门“嘎…”地一声,由里面打开,小二抱着换下的被褥出来。
无忧忙迎了上去。
小二见着她,行了一礼,“客官,您醒了?”
无忧点头,她人事不知的进来,小二不会不知道,“小哥,请问一下,坐轮椅的公子住的哪间房?”
“由于您昏迷不醒,您夫君衣不解带地照顾您,所以没另开房间。”
外面为了方便,假扮夫妻投宿的客人也不少,无忧一怔之后,便不再多想,“他现在在哪里?”
既然只要一间房,他却出去大半天不见回,开始有些担忧。
“他在厨房。”
“厨房?”
客栈的女掌柜清点完房间物件,从房中出来,小二叫了声,“掌柜的。”
女掌柜扬手示意小二先行退下,上下打量无忧,虽然病中瘦得一把骨头,却绝色不减。
虽然宁公子住店时以夫妻相称,但这姑娘的头发还是未婚的发式,显然二人并没行过礼。
接过话道:“姑娘身体不适的这十日,宁公子不光衣不解带的照顾,就连饭菜都自己动手,唯恐他人做得不合适。这么些天,他拖着个不便之身,做着我们寻常人都累不下来的活,这样的男人,如今打着灯笼也寻不到,叫我们旁人看着,也是即羡慕又心疼。”
无忧这才知道,自己竟昏迷了十天,那么不凡的情况越加不容乐观,心中涩然,神思游荡,忘了答女掌柜的话。
女掌柜打点这家客栈已有多年,人来人往的,也有些见识,见她心不在焉,心尖不由一冷,看样子那位公子遇上的竟是个无心的女人。
想着这几天宁墨如何以不便之身,不分昼夜地服侍这个丫头,到头来得的却是一片薄情,不由得生出不平之心,“宁公子论人品相貌,都是世间难求,我出来讨生活这多年,人是见得不少,却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对女子能如此无微不至。姑娘倒像是有所不满,难道嫌弃他腿有不便?”
“掌柜的误会了,我并没此意。”宁墨虽然另有未婚妻,但他与她以夫妻的名分住店,她也不能否认来令他难堪,“我只是见他这许久没回来,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女掌柜松了口气,原来是醒了不见人,急着找人,看来真想错她了,“起先我见他在捣山参,这会儿该是在厨房熬参汤。”反手带了房门,笑嘻嘻地给她指路,“你打这儿出去,穿过大堂,右手边的小门进去便是。不是楼上还等着我清点,我就带你过去了。”
“不敢劳烦掌柜的,我自个过去就是。”无忧连忙谢过。
女掌柜这才满意地朝着反方向而去。
无忧带拢房门,转到前面大堂,突然见大门口进来两个人,虽然穿着便衣,却认得是母亲的近身护卫。
心里一咯噔,缩身回去,从门后张望。
那二人走向柜台租定了房间,就在一个空桌子边坐下,要了些饭菜。
要去对面厨房,必须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二人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如她经常见面,如果从他们身边走过,不会认不出她。
无忧暗暗叫苦,只盼厨房快些给他们上菜上饭,他们早点吃完回房。
好不容易盼到饭菜上桌,见那二人竟吃得极为斯文,全然不像寻常武人那样狼吞虎咽,正恨不得端了桌上饭菜直接倒进他们喉咙。
墙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愤之言,“没想到我们奉了这么久的天女居然是假货,呸。”
无忧对冒充兴宁一事,心里一直有些不自在,知道一旦揭出,定会被人不耻,这时听人怒骂,心里面仍一阵难过。
探头看去,却是几个凑在一起闲谈的食客。
方才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生。
370 怎么看我?
文士还想骂,被旁边桌的素衣青年截住,“话也不能这么说,靖王夫妇不是亲自登了楼台,说是郡主身体抱恙,这几个月又战事不断,怕百姓害怕,才叫人暂时假扮。”
书生讥讽道:“那不过是靖王夫妇稳压民心的搪塞之词,你也相信。最叫人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冒牌货竟拐走了常乐郡主全心待着的夫君…纥不凡,常乐郡主也放了风出来,说什么也要寻到纥不凡,这戏还有得看。”
文士被对方呛得面红耳赤,“军师是在战乱中失踪,没准是被人掳去,或者是伤在了何处。他这些年来,战战兢兢一心为民,怎么能容人这样抵毁侮辱?”
书生冷笑,“听说他与那冒牌货好不亲密,这时二人同时失踪,真以为是唱戏,处处巧合?”
文士还想再辩,王妃的手下已有人按捺不住火气,正要起身,另一个官差打扮的人不以为然道:“找到人,自然水落石出,如果二人不在一起,军师自然就是战乱失踪。如果二人在一起,这私奔一说就怎么也洗不掉。”是牛是马,到时自然会见分晓,如今都不过是各人猜测,何必红脸。
文士和书生这才各自愤愤转开,不再争吵,王妃的属下瞪了书生一眼,重坐回去。
无忧在门后听着,身上软软地提不起力气,转身靠了身边墙壁,黯然神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轮轴转动的声音,连忙抹了眼角的泪,抽身急走,但已经来不及,宁墨进门,看见欲走的无忧,停了下来,扫了眼堂中闲谈的人,眸色微沉。
无忧被撞了个正着,只好停下,掩饰道:“有些闷,下来走走。”
宁墨轻点了下头,转动木轮,从她身边滑过。
他腿上放着个托盘,上面有三个小菜,两碗米饭,另有一碗参汤。
无忧跟上去,“我来拿吧。”
他抬眼睨了她一眼,停了停,容她端起托盘。
回到房中,无忧自觉得摆好碗筷,递了筷子给宁墨。
无忧没什么胃口,不想给宁墨添加麻烦,强迫自己用膳,但再怎么努力,只扒了小半碗饭,就再也吃不下了。
宁墨也不劝,只是盯着她喝下参汤,便唤了小二进来收碗。
饭后,宁墨挑了灯,取了本书卷在桌边静看,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忧看了看左右,虽然房中有两张榻,但绿鄂已经离开,这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实在不便,何况对方还是有未婚妻的人。
但宁墨太静,性情也太冷淡,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想再去开间房,又怕他想到别处,伤他自尊,忐忑不安地坐了一阵,轻咳一声,“我们这样,绿鄂不介意吗?”
他正一手捏着书卷,一手掐着根针头乌黑的银针,蹙眉思索,听了她的话,只淡淡道:“她介不介意,与我何干?”
无忧怔道:“她……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你信?”他抬眼起来。
无忧与他面对面地沉默了半晌,撇开脸,自嘲地一笑,早该想到那是他远离她的借口。
这一夜,她不再问他是否另外要间房,只呆呆地坐到听见窗外传来三更的更声,就老实地爬上之前睡过的单人床。
烛火随之被宁墨吹熄,黑暗中却听不见他离开桌边的声音。
睡到半夜,蒙蒙醒来,睁开眼,月光下,见宁墨仍坐在桌边,只是单手支着额头小睡。
起身抖开身边备用的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被子刚刚碰触到他的身体,他就猛地睁开眼,与她目光一对,便垂眼看向她还攥在手中的被子。
“怎么不上…床睡。”无忧摸向他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冷。
“习惯了。”他本能地缩回手,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拿开,移向门口,开门出去。
无忧一阵难过,他腿不方便,这些年,怕是不知有多少夜都是这么坐着睡觉。
走到门边望出,见他依在门外栏杆前,望着天上明月。
犹豫了一下,迈出门,坐在他身边朱漆栏杆上,顺手拆了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
他看着在她指间中慢慢转动的树叶,良久,轻声道:“就这么想见他?”
无忧怔了一下,慢慢抬头,阴影中看不真切他的神情,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问,不敢贸然回答。
静静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再没见他说话,垂下头,一点点掐着手中树叶,如果他不愿说话,是勉强不来的。
“见了又能如何?”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她手上被掐得越来越小的树叶残片上。
无忧摇头,“我也不知道。”
食客们的话,如一盆冰水将她心里残存的一点奢想火苗,生生熄去,与其说是心痛,倒不如说是将她的心脏掏空。
她现在留在这里,是希望宁墨能安心为不凡治疗。
与他对坐了许久,问他:“他的伤真的能治吗?”
“如果不能治,你将如何?”他的声音淡如认夜风,完全听不出他说这话,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无忧自从醒来,见着宁墨,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宁墨身上,所想都是他现在如何。
虽然担心他死去,但一直不敢面对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的问题。
被宁墨一问,顿时哑然,无从答起。
宁墨终于抬起眼,视线离开她手中树叶,看过她的眼,望向天上明月。
她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不凡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能留下她,“你去休息吧。”
“夜深了,你身子也不太好,这屋外露水又重……”无忧看向他的腿,他才能站立不久,如果不注意调养,再让寒气侵入,只怕更难恢复。
站了一阵,见他不理,只得转身进屋,却听身后传来他轻飘飘的声音,“你如何看我?”
无忧愣了一下,轻抿了唇,在心目中,他是极好的,但这么说出来,他只会觉得她是奉承而言,还没能寻到合适形容,又听他道,“还是别说的好。”
他转身过来,从她身边而过,先行进屋,仍停在桌边,撑头休息。
无忧扫了眼屋角的另一张床榻,“上…床睡,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