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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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走。
当然,她知道男儿当保家卫国,当建功立业,不应囿于儿女私情,况常项虽是被逼谋反,却残酷无道,戕害良民,且又勾结元离,实乃引狼入室,投敌卖国,罪不容诛。然而此刻,她真的很想自私一回,试想自古那些送自己的家人上战场女子,口口声声的让他们尽心为国不吝生死,而心里就当真那么大公无私吗?
她坐在太湖石上,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向西滑去,心一点点跟着揪紧。
明日此时,他将会在哪里?
明日一别,何日才会相见?
会不会……
再也坐不住,急急往回赶去,虽知不管现在她去了哪,都是同样的茫然无措。
路过悦君山时,不由自主的慢下脚步。
只是短暂的犹豫,便抬眸望去……
知语亭已半蒙在暮色中,帘幔依然悠然飘摆,卷起夕阳的余晖,偶尔拂动琴弦,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响……
万籁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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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锦翎不知道,有双眼睛一直在默默的关注她,从琼花林到漱玉潭,又至悦君山,现在又目送她往承乾宫而去……
那双眸子隐在暮色中,恰被青梧洒下的阴影遮住。
他就那般站了好久,直到夜幕彻底落下,依然于浓黑之中偶尔飘出一抹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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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回到浣珠阁时,惊异的发现门外齐刷刷的列了两排侍卫,秋娥踮着脚尖站在台阶上,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见了苏锦翎,小鸟似的飞过来。
“姑娘,你怎么才回来?”说着,有些胆颤的回头看了看那些侍卫。
苏锦翎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眼见得突然多出许多侍卫,各个持刀拿枪,火把熊熊,心底顿生不安,然而于兵器肃杀之处现出一张极华美的脸,在火光跃动下倍显妖冶。
是太子。
他来干什么?
现在皇上不在宫中,明天大军就要出征,他莫不是要……
太子微微一笑,步下台阶。
她人虽立在原处,心却往后退了两步。
秋娥毫无护主之心,见太子器宇轩昂,急忙将自己藏到苏锦翎身后。
“浣珠阁清幽雅致,的确是修养的好地方。”
他的声音较往日多了几分清透,连目光也明澈起来。火光耀跃,闪亮如晶。
此种状况,不由真要让人怀疑他此前的种种淫|逸荒唐都是受诅咒所致,然而仍旧让人生不出半分好感。
“皇上赴祖庙为出征将士祈福,嘱本宫明日代其于军前誓师。本宫记得皇上数月前曾将一物交与姑娘,一旦有敌犯我天昊,便要姑娘亲自将其交到征敌大将军的手中。姑娘得此重托,所以本宫今日特别亲自来通知姑娘,明日寅时随本宫一同前往奉仪门,于军前誓师!”派'派后花'园;整'理宇文玄晟语气铿锵,豪迈尽显,然而话锋一转:“出征紧急,刻不容缓,怕是无法在一夕之间再做出两件宝物,但不知这唯一的宝物,姑娘会给谁呢?”
凤眼斜扫,带着些许戏谑及意味不明,随后有内监奉上一个硕大的鎏金托盘,起伏的红锦下是为明日登临时所备的礼服冠带。
秋娥忙的接过,二人谢过太子。
宇文玄晟也不纠缠,带人走了。
人影移动间,苏锦翎看见一个跟随在宇文玄晟身边的小太监偷偷回头瞅了她一眼。
虽然太监是被处理了某些重要机能的男人,多少有些女人气,但仍是男人模样,而那小太监生得极为秀致,仅一瞥之间便是风情无限,若不是身材的平板,倒真要以为那是个女人了。
火光微摇,那份秀致更显妩媚。
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待脚步声远去,二人方迈上台阶。
秋娥小心的瞧了瞧四周,附到她耳边低语:“姑娘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公公很有些眼熟?”
苏锦翎一怔:“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秋娥神秘一笑,随她进入房内,待她在绣墩上做好,忙放了托盘移了菱花到她面前。
她只对镜一照,立刻神色一变……难怪觉得眼熟,镜中这张脸乍一看去竟与那个小太监有几分相似。
“奴婢听说姑娘被冤枉入狱时,太子曾跪在昭阳殿前替姑娘求情。奴婢入宫时日虽不长,但对太子也略有耳闻,虽是被厌胜所致吧,但是堂堂一个太子能够如此……”
她瞅了瞅苏锦翎的神色……凭借方才的观察,她发现姑娘对太子并无好感。
“只是皇上不允,太子也没有办法。不过后来有一天,太子路过御花园,忽然见到了这个小公公,当即叫来亲自问了名姓,下午内务府便将人送进了紫祥宫,什么也不用他做,就是天天陪着太子,听说现在比那个叫江锦的姬妾还要受宠。上次有人不小心剪坏了那小公公的指甲,太子就将那人的指甲全都拔了。太子还给那小公公赐了新名,叫……玉锦……”
苏锦翎只觉心底一阵阵泛寒,拱得胃一个劲难受。
“其实姑娘今日只见了他,太子宫中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小公公呢,都是太子的贴身公公端元派去在宫里搜罗的,听说……”
秋娥眼睛发亮,蹑手蹑脚的溜到窗边,左右看了看,掩了花格长窗,又蹑手蹑脚的回来,神秘兮兮道:“听说还从宫外偷运进来不少年轻男子,都没有净身,现就藏在紫祥宫……”
她冷笑。
太子开始好男色了,这又是受了哪门子的诅咒?
“姑娘,时辰不早了,明儿还要去奉仪门,丑时就得起来装扮……”
说着,顺手掀了那层薄薄的红锦,当即一声惊呼。
摇曳的烛光下,金丝银线密绣的吉服熠熠生辉,碎钻点缀如星光密布,晃得秋娥的小脸上布了满满的星星点点,颤颤晃动。
她恍若做梦般捧起那衣裳,只轻轻一抖,便好似星辉泼洒般倾了一室华彩。
那是一件鎏金铮海棠文锦绣云吉服,里外三层,无处不点缀,无处不耀目,只望上一眼,便觉到处流星,满眼萤火,竟是看不清那图案纹理,繁复至极,冶丽至极,也庸俗至极。
怕是太子特意去内务府拣了这么件俗物,倒是很符合他奢侈张扬的个性。
“姑娘,要不要试试?”
秋娥连声音都颤抖得有些梦幻,又颤颤的望向那膺鸟顶金冠。
依然是光华灿灿,鸟翼则是以纯正鸟羽制成,于光下变幻着五颜六色,其旁垂下的银丝珠络绵密如雪,莹莹有光。
“我有些累了,还是早点歇着吧……”起身却见秋娥仍痴痴的擎着那团灿烂,不由笑道:“不如你穿戴起来给我看看?”
秋娥回过神来,忙要跪倒:“奴婢不敢!”派'派后花'园;整'理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件衣裳,喜欢就穿,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
秋娥的心思有些活络,然而这毕竟是要用于大典的吉服,她这种没有品位的小宫女能够摸一摸都已是极大的幸事了,又怎敢……
可这衣服真漂亮啊,比她中秋时偷瞧到的如妃的礼服还要漂亮。那时襄王正受到重用,如妃自然意气风发,一袭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盖过了所有妃嫔,更赢了天上满月的光辉,只可惜……
“来来来,莫非还要我这个病人替你打扮?”
苏锦翎一把拿过那吉服就往她身上披。
此刻,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大学宿舍,当时每每有人买回一件衣裳,寝室里的八个人都要抢着轮番试一回,再对镜搔首弄姿一番。
这一眨眼,真的便是隔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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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不明所以
“姑娘,你会不会……”秋娥还是有些胆怯,但眼底已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信不过我吗?”
秋娥眨眨眼,忽然笑了。
中单、衮衣、蔽膝、抹带、勒帛、玉绶、赤舄……最后戴上金冠。
一个金光闪闪的人立在屋中,好似一棵璀璨的圣诞树。
对,就是圣诞树。
苏锦翎冷笑。
这副装扮全然不像是去参加什么誓师大会,而是要进行册封盛典,若是自己穿上这么一身立在奉仪门上……结果可想而知。
宇文玄晟原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只知享乐的草包,这次风波倒让他也涨了不少见识。
岂止是他,好像许多人,经了这场政变都变了许多,包括自己。她甚至觉得这场政变就像一次大地震,虽然看似停止,而余震正在悄悄的四下蔓延。
秋娥经过这一番披挂已经不会行动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呆呆的立在那,浑身碎闪。
苏锦翎帮她移到落地镜前。
银丝珠络遮面,看不清她的神情,然而却有低低的啜泣自盈动间逸出。
“好看吗?”
“好看,奴婢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现在,你还能看到自己吗?”
“……”
“这件衣服,这金冠……重吗?”
金银脆响,悦耳动听,那遮盖严密的面容缓缓转过来。
苏锦翎知道她不明白。
人们费劲心机的努力着,可是当将一层层沉重加在身上之后,别人看到的是什么?好看的衣服?尊贵的身份?可是你呢,你在哪里?即便面对镜子站着,除了这身华贵,你又看到了什么?
如此沉重,却仍要坚持,靓丽着,也辛苦着。
如此沉重,前进的脚步也愈发艰难。
不忍放下,因为有些东西加在身上久了,一旦除去,面对真实的自己,怕是要觉得陌生吧。
世间人,有几个能放下名利?
沙漠上抱金而死的旅者,纵然拥有了金子,又有何用?
一生纠缠,一世沉浮,乐在其中,苦在其中,然而终要向更高的地方迈进,只是不知当站在那高高的山顶之后,除了鸟瞰天下,遍享朝拜,还能得得了什么,因为那个位置,只能站下一人啊。
“姑娘……”
秋娥费力的抬手聊起面前旒苏,却见那纤弱的人影没入珠帘之后。
烛光柔暖,却洒落一室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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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娥是在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中惊醒的,亦来不及回想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梦,直接冲到雕花门前。
尚服局全部人员都集中在门外,按品级排作三列,均正装肃穆。
“苏宜人起来了吗,距离寅时只有一个时辰,尚服局的人特来给她上妆。”
站在队末的司仗司女史撇撇嘴。
也难怪,苏锦翎不过是个五品宜人,前段时间因为诅咒太子辱骂襄王一事还被打入天牢,而今刚一出来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誓师大会……岂是她这种仅有一点小品级的宫女去得的?要知道,连贤妃可是都只能待在雪阳宫呢。
外面这些人平日都是伺候宫里的娘娘的,秋娥可是不敢怠慢,忙诺诺的应了,便奔到屋内去叫苏锦翎。
可是撩开湖蓝弹珠纱帐,一句唤就卡在嗓子眼……
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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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一夜未眠,有了无数的设想,其中一个是让秋娥代她站在奉仪门上……反正旒苏遮脸,衣服厚重,也看不出里面的人是谁,然后她寻套兵士的服装混入队伍中,跟随宇文玄苍而去。
当然,这只是设想,只是在无数感天动地的言情小说里出现的桥段,因为她深知,军纪森严,此番任务严峻,断不会随意被混入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一旦查出,可能没等递到主帅面前就先被当奸细处死了。而且征兵皆有固定要求,她这样瘦瘦弱弱的怎会入选?岂不是不打自招?而最为关键的是,她不想让他为自己分心。
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主角竭力挡住敌人让同伴逃脱,可那同伴偏要又哭又喊的不肯离开。原本主角还算有一丝生机,结果二人全部身陷险境。
每每看到此处,都恨不能揪出那拖后腿的暴打一顿,如此又怎么好步人后尘?她什么也不会,去了只是麻烦,唯有让他看到自己平平安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