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艳露凝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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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将军,譬如爹爹,总是被风吹日晒,皮粗肉糙,这个人,倒好似十八女儿,细皮嫩肉,从不曾见过天日一般。寄柔一边犯着嘀咕,脖子忍不住偏了偏,想要离他远一些。
“别再扭了,当心得了歪脖子病。”陆宗沅戏谑道,他从身后用两手固定住她的脑袋,又指了指她手里的针线活,说道:“你在家里,女红师傅都是这样教的当心日后嫁了出去,被夫家嫌弃。”
寄柔心里一酸,险些落泪。强自忍住了,心道:自己被人这样凌辱,苟活在世上已是不该了,还哪能觊觎着嫁人也不过回了真定,若城破了,便陪爹娘一同赴死,在九泉之下侍奉二老罢了。
于是悻悻地放下针,拆了线,将衣裳展开来看。这下看得分明,登时如同被灼了手般,将那团衣裳往后一扔,脸上已经羞得火辣辣的了––原来她胡乱拿的这一件,并不是寻常衣物,而是一件男子的贴身亵裤,被她刚才毫无章法地一通缝补,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在那里捂着脸羞愤欲死,被陆宗沅好一阵打趣,终于恼了,撇开手,就要夺路而去。陆宗沅从背后双手一揽,便将她搂进了怀里,两人一个吓得手足乱颤,站立不稳,一个温香软玉在怀,按捺不住,齐齐滚做一团,倒在榻上。
寄柔只觉颊边被人轻轻一吻,那温热的气息从耳畔到颈子里,渐至往下,心里恐惧到极点,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陆宗沅被中途硬生生打断,好不烦躁,抬眼一看,见寄柔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全无丝毫美感可言。他无奈至极,拿帕子替她草草地擤一擤鼻子,拨开蓬蓬乱发,露出一张脸来,见她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哭声止了,肩膀仍是一耸一耸,不时打一个嗝,状极可笑。只有从衣领往下,敞开的大片肌肤欺霜赛雪,晶莹如玉。
他被打岔的注意力又重新回来了。一边慢条斯理地将亵衣尽数解开,循循善诱地教她道:“傻丫头,你不是还想去找你爹娘我说了,让我高兴,就送你去……让男人高兴的法子,简单的很……”
寄柔牙关打战,把双眸紧闭,忽觉陆宗沅那只手在亵衣上按了按,又翻了翻。她一个激灵,冷不丁睁开眼,见那亵衣早被陆宗沅拎在了手里,几块碎银被他抖落出来,掂一掂,陆宗沅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寄柔顾不得羞,扑上去就要抢,陆宗沅哪里肯和她费那个功夫,随手一扬,将银子从窗口掷了出去。
有人脚步声过来,陆宗沅微微提高了声音,道:“赏你的!”
那人恭恭敬敬答了声是,停了片刻,不见陆宗沅有其他吩咐,便捡了银子走了。
这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吓得寄柔浑身也瘫软了。只见陆宗沅从案几上取来一只小瓷瓶,倒在手上,在下面随意搓了一搓。她懵懵懂懂,也不知是个什么动作,就觉自己双腿被往胸前一压,下面被火烫的物事抵着,顿时莫名兢惧,用尖细的嗓子叫道:“我不要在这!外面有人!”
陆宗沅笑着抚慰她一句:“外面没人。”又防着像上次一般,将一团衣裳塞进她嘴里,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那通红的脸颊,轻笑道:“这次可不许再咬舌了。”话音未落,便毫不留情地挺身一贯,埋得严丝合缝,不留间隙。
进去之后,他极力忍了片刻,分神去瞧寄柔,见她两眼直楞楞地,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几绺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羸弱不堪。呼出的气是滚烫的,手足却冰凉。所幸没有昏厥,倒叫他有些意外。于是伸手将她嘴里那团衣裳拽了出来,指腹揉了揉泛白的唇瓣,看着它重新变得嫣红,才笑道:“这会不疼了吧?”
寄柔忍着泪,摇了摇头,半晌,才说:“我明天要去真定。”
“好。”陆宗沅把她的额发捋开,在额前用嘴唇碰了碰,便摁住双腿,徐徐进出。起初怜她柔弱,动作不是甚重,渐渐便隐忍不得,低喘一声,狠命纵送起来。寄柔如同置身刀山火海,无声地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视线里只瞧见他额头青筋浮起,紧绷的胸前肌肉隐约贲起,光洁饱满的肌肤上豆大的汗珠滑落,滴在她胸前,亦是火热无比。她却已然麻痹了,无知无觉地,便昏睡了过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冯寄柔沉睡未醒,陆宗沅用自己的外裳将她裹了,移至碧纱橱内的床上,然后自己在外头榻上翻看了几片军务,正看得双目微旸,听窗棂被人在外头扣的“驾驾”轻响,赵瑟的声音期期艾艾地说道:“公子,虞韶他,他还在师竹轩跪着呢。”
陆宗沅眉头一蹙,转头道:“他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动?”
“没有。我劝他也不听,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一声过后,再无回应。赵瑟等得焦急,又不敢去催,只得伸长了脖子从槛窗的格子里偷瞄进去,见碧纱橱内烛影摇红,花遮翠拥,虽不见人影,却有无限的旖旎自这一隙乍现的春光中流泻出来。他年纪已长,自然晓得其中根底。只是想到还在师竹轩跪着的虞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忽见帘子微动,陆宗沅披着一件氅衣,走了出来。赵瑟忙叫道:“公子。”见陆宗沅脸色阴沉得可怕,也不敢催促,便低下头,跟在他身后。
到了师竹轩,见虞韶果然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纹丝不动地跪着。书房里已经掌了灯,蜡油如泪珠般滚落,灯花偶尔“啪”一声炸裂开来,他连眉头也不动一下,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被拉得极长,又极孤寂。
“虞韶。”赵瑟叫了一声,“公子来了。”
虞韶身子一晃,似要回头,却又忍住了,只是肩背越发挺直了。
赵瑟见他仍是一副死不悔改的犟脾气,气得直咬后槽牙,正要上去拉他,却被陆宗沅叫住了。
“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同虞韶说。”陆宗沅淡淡道,“顺便叫程崧把那个丫头带过来。”
“……哪个丫头?”赵瑟疑惑地问道。
“你去,程崧自然知道。”
赵瑟应了一声,便快步去了。
陆宗沅弯腰,从虞韶腰间拔出那把黄金小匕首,不慌不忙地用刀尖剔了剔灯捻子,然后送回刀鞘里,扔到虞韶怀中。虞韶脸上先是一紧,见到他如此举动,又缓和下来,不作声地把匕首别回了腰间——这把黄金匕首,刀鞘上镶着各色宝石,华丽不实用,是幼年时陆宗沅当件玩意赏给他的,他少年心性,贪好这些漂亮的物事,因此多年来爱不释手,始终不离其左右。
如今匕首好端端地在腰间,他不知为何,心头松了一口气,认为陆宗沅不至于就与他生疏了——于是不由得眉宇一舒。
陆宗沅见状,摇一摇头,说道:“你看见了,有些东西,我给了你,就是你的,不会要回来,我不给你,自是有理由的。”
虞韶低声答是,一边把这句话反复琢磨一番,似明白,却又疑惑。只是陆宗沅的语气却是比往日严厉许多的,虞韶本来就跪了许久,从肩膀往下,俱都麻木了,又不见换来半句慰藉,于是眼睛一眨,那又密又卷的睫毛就湿润了,只是没有出声,只把嘴唇抿得极紧。
“孩子气!”陆宗沅无奈道,他一指旁边的圆凳,说道:“坐吧,等程崧来了说话。”
“多谢公子。”虞韶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模样,扶着桌子站起来,慢慢落座,一手却遮遮掩掩地在膝盖上轻轻揉着,一边问道:“公子刚才说的丫头……是哪个丫头?”
“见喜。”陆宗沅微微一笑,直视着虞韶,“你最近不是跟疯了一样的找她吗?”
虞韶险些从凳子上蹦起来,趔趄了一下,又一脸赧然地坐了回去,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诧异,“公子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在你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之前。”
虞韶长大了嘴巴,继而意识到自己这个模样大概很蠢相,忙又闭上,心里有千万个疑惑要问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得时而觑一眼陆宗沅的表情,时而望着帘子发呆,只盼着程崧快些将那个丫头带来。
外头出现动静时,恰巧虞韶的双腿也有了知觉,他立时跳了起来,一眼瞧见程崧手里拎着衣领,将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扔了进来。这丫头生着一张圆脸,头大身子小,被扔过来后,撞到墙上,便顺着墙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
“你,你……”虞韶指着她,想问她是不是见喜,话未出口,心念一转,又道:“你和清水河村的赵金奴是什么关系?”
陆宗沅哂笑了一下,直接对见喜说道:“你告诉他,是怎么从真定城冯府到的濮阳,你服侍的那位冯小姐,冯宜山的女儿,又是什么模样,在哪里和你分开的。”
见喜便断断续续将那夜离开真定的事情讲了一遍。她年纪尚幼,之前又受了诸多惊吓,因此神智不大清楚,将事情讲得颠三倒四,直讲到她在清水河边被周兵掳上马,亲眼看着偃武赶着马车疾驰而去,而她被掳回城,遇到程崧手下的副将云云。
陆宗沅挥一挥手,程崧便及时将她喝止。见喜连忙自己双手捂着嘴,两只眼睛畏惧地在陆宗沅脸上看一看,又在虞韶脸上看一看。
陆宗沅柔和地说道:“虞韶,你本性纯良,却不傻,听了这番话,还不明白?那个丫头几时跟你亲口说过,她叫做赵金奴?她的言行举止,又有半点像个庄户人家的女儿?”
虞韶心里清楚,他口中的“那个丫头”指的是哪个。只是一时难以置信,脑子里嗡嗡响着,心乱如麻。他低头想了许久,才问见喜道:“那……那位冯小姐,她叫什么名字?”
见喜声如蚊鸣:“寄、寄柔。”
第4章 歧路之悲(四)
虞韶脸色渐渐地变了。原本是雪白无色的底子,如洇染了胭脂般,生起两片红晕,竟比女孩子还艳丽三分,只是那两道又黑又长、桀骜不驯的眉毛,高高得挑了起来,掩饰不住的气愤和懊恼,令他那张俊俏的、孩子气的脸显出几分凶相。
陆宗沅使个眼色,令程崧将见喜带下去。虞韶恨恨地坐回圆凳上,才一瞬,又回过头来,问道:“公子,你几时知道她是冯宜山女儿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有些怀疑,后来相处两日,便确信是冯宜山的女儿没错。”陆宗沅对虞韶说话时,是极温和的。只是天色晚了,又闹了这么一出,难免语气里添了一丝疲倦。他捏了捏额角,仍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虞韶,说道:“我早打听过了,冯宜山膝下只有这么一名女儿,平时爱逾珍宝,如今她误打误撞落到了我的手里,不用她来逼冯宜山低头,岂不可惜了我不让你去真定,也是怕你一时糊涂,为了一个女人破坏大事。”
虞韶一愣,脱口而出:“我不会。”
陆宗沅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都敢三天两头往后宅跑,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虞韶脸上火烧火燎,嗫嚅了几句。眉毛也耷拉了下来,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若早知道她是冯宜山的女儿,一定不会……”
不会如何不会救她不会看她一眼,同她说一句话还是不会费心巴力替她去找丫头,好让她逃出濮阳虞韶心里一声声地质问自己,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冯寄柔的弯弯眉毛,杏脸桃腮,还有在桃林里难得的对他一笑。他一颗年轻的心迷失在雾里,空落落地也不知从何处着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