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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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别再继续骗我了,我真的……不需要同情,”他的神色更加黯淡。
“不是同情!”长恭也有些懊恼起来,“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说完,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淡薄的红晕,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恒伽的脸颊,然后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附下身,就这么轻轻地吻了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恒伽唇边扬起了那抹狐狸般狡猾的笑容,脑袋里蓦的闪过一个念头:又上当了!还没等她的嘴唇碰到他的面颊,他已经拉住了她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迅速捉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轻柔的如同温暖的羽毛,他吻的那么细致、那么温柔,那么仔细,仿佛要探寻和了解她唇瓣上的每一条细小纹路,带着浓浓的爱怜,不断在她唇边回旋。
气息纠缠,唇舌纠缠,发丝纠缠。
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吻。
吻到正午的天似乎暗了下来。
吻到这世界似乎只剩两个人。
一瞬间,天地都无声了。
月光如水般倾泻,万籁俱寂的军营里,只有他们安静的亲吻。
夜宁静依旧,风寒冷依旧。
日月恒常,人生如梦。
无论是多么深刻的伤痕,只要身边有着爱的人,也许总有治愈的一天。
………………………………………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恒伽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而长恭的腿伤也恢复的很快。驻守在宜阳的宇文邕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而斛律光和韦孝宽则一直处于相对峙的状态,因为双方的实力都很强,算得上都是军事上的绝世天才,所以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前,谁也不愿意轻举妄动。
但如今宜阳一役的惨败,却迫使斛律光不得不改变了原计划。由于周军的大胜,韦孝宽这里也产生了松懈心理,因为按照正常的思维来说,对方一定是需要时间来调节恢复的,更加不可能轻举妄动。但斛律光当机立断,反其道而行,下令就在此时攻打周军,杀了韦孝宽一个措手不及!
韦孝宽一败,宇文邕立刻派了宇文宪带兵前来增援,谁知正好落入了长恭把守的伏击圈。
还是一样乌云密布的天气。
乌云之下的黑色土地,血落如花。战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哭泣声,悲鸣声,骨头被砍断的声响,血块堵住喉咙而发出的呻吟……
写着兰陵王高几个大字的旗帜高高飘扬,骑着战马指挥军队四处冲杀的长恭,奋力挥舞着利剑,手中的剑虽然冰凉,飞溅在脸上的鲜血却无比炽热,她感受着温度异样的落差,不去理会迎面而来敌人的数量,用手中的剑一个个结束他们的生命,利剑就好像发狂一般,不肯停下。敌人的惨叫和刀剑相撞的钝响刺痛她的耳膜,天地之间似乎染上一层妖娆血腥的暗红。她那黑色的发丝随着血花在风中飞舞,跳跃着死神诡异华美的舞蹈。
杀戮的血味使人迷乱,满眼所见都是地狱的厉鬼。飞散的生命就像落入掌心的雪花,瞬间消融。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惨烈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此时的黄昏出现了回光返照的晚睛,夕阳在云层背后,看不见.
整个天空纤尘不染的暗暗殷红.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不到。
一眼望去,只见帅字旗折断踏烂,战车翻扣倾斜,死马横卧,鲜血汨汨……战争过后,只见得双方士兵的尸体,狼籍郊野,箭穿刀插。
长恭行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头壳空空的痛,双脚不是踢到这个的头,就是踩到不知是谁的断裂的手指。
“王爷,这些周国的俘虏们该怎么处置?”手下的副将指着几百个被解除了武装的周国士兵道。
长恭望了望自己的士兵们,从大家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她感觉到了强烈的憎恨和杀意。宜阳城上残忍的一幕,一直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她知道杀降不祥,却忽然感到有必要及时打发掉他们。首先,杀了这些周兵可以鼓舞士气,消除宜阳城下眼看自己战友被砍头的悲痛;其次,带着这些周人往回走,不仅要消耗大量粮食,看管他们也浪费行军时间。
长恭不动声色地望了那些周国士兵一眼,心里也不由泛起了一丝怅然。这些周人,除了军服与齐军有差别以外,长相和齐人不也是一样吗?他们也和齐军一样,有家乡,有朋友,有等着他们回家的亲人。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士兵和军将都望着她,等待她发出命令。
北方呜呜地吹,空气中充满了悲伤的味道。
“杀了他们。”她轻声而又清晰地下达命令。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异常疲倦。
疲倦的开始厌恶起这样的生活。
风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朦朦胧胧的幻觉,就像有无数苍白的面孔飘浮在深青色的天空中,笑的时候流血,哭的时候流泪。
这一场仗以齐军的完胜而告终。韦孝宽和宇文宪的溃败,令宇文邕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再加上离开长安已久,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退兵先回长安了。
取胜的消息传到邺城,皇上很快就下了一道圣旨,让他们即刻返回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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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乍寒还暖的天气,迷迷蒙蒙的烟雨缭绕缠绵。今年邺城的桃花开得特别灿烂,就像是为了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桃树的枝条优雅地舒展开来,雨水滋润后,花枝低垂,铺满一层粉红的花瓣,几分悲戚的,经不起风的撩拨,簇拥着飘落下来,飞花如雪。花枝上芳华点点,都恣情肆意地开着,倾露出流光溢彩的色泽。
事隔几年,再次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看着熟悉的风景,听着熟悉的方言,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清醒的疼痛,渐渐从心底里漫上来,绞得人生生的难受。她仿佛将所有的记忆都锁了起来,不愿去回想,也不敢去回想。只怕再一细想,她就会………全盘崩溃。
从这里笔直走,拐过三个弯,穿过两条巷子,就能到达自己原来的家。不过那个高府,永远都不再属于她了。
忽然,她听到了恒伽的声音,“长恭,等见了皇上之后,我们就回漠北。”
她点了点头,心里像是蘸了些温水,一点点软胀起来。
他永远都在她的身边,不会离开。
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感到温暖。
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继续微笑。
谁在一次又一次地不惜一切保护自己?
谁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着她的所有过失?
谁能甘心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明知换不回结果却仍毫无怨言?
除了九叔叔,
原来…………还有他。
斛律光策马行在他们的身后,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一行人来到王宫的时候,在宫门外就听到了嘶杀声,还伴随着尖声的惨叫和兵器交接的声音。几人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匆匆走了进去就看到了令他们惊讶的一幕。
只见宫殿里仿建了不少城池,不少卫士身穿黑衣正在模仿敌人攻城,而皇上本人竟然用真正的弓箭在城上射杀“来犯”的“敌人”。
皇上射出的箭,又有谁敢躲避?所以几乎是一射一个准,没多长时间,城墙下已经躺了不少或死或伤的卫士们。
皇上身边还有两位大臣,不失时机的称赞着皇上的箭术。这两人自然就是传说中最近深受皇上隆宠的两位佞臣……………韩长鸾和穆提婆。
“太不像话了。”斛律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只是极力克制着怒意。
长恭同样也觉得愤怒,这个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也能用来玩乐!但当她看到皇上那双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睛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感伤……
如果九叔叔知道仁纲这样胡闹,一定会很伤心吧。
高纬也在城墙上看到了他们,抹了一把汗就匆匆地走了下来,冲着他们眉飞色舞道,
“斛律将军,你们父子都是我大齐的栋梁,这次朕一定要好好嘉奖你们!”
他身旁的穆提婆也趁机说了几句斛律光的好话,没想斛律光只是对他冷哼了一声,冷冷说了句,“臣等为国效力是应该,不过皇上若是能远离这些小人就更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位大臣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恒迦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让父亲不要再说下去。
也许是因为这些劝谏,所以高纬倒不以为然,目光一转,落到了长恭身上,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细微变化,低低脱口道,“长恭哥哥……”
长恭连忙退了一步,“臣不敢当。”
高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既然这次回来了,就别回漠北了。还有恒迦也是,你们都在邺城待着,朕也觉得安心。”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下意识地望了恒迦一眼,只见他的笑容似乎是也是微微一滞。
“兰陵王你对先皇一直忠心耿耿,当初晋阳一役为了先皇连军令也敢违抗,朕可也是有所耳闻,兰陵王你对朕也会像对先皇一样忠心吧。”高纬眯了眯眼睛。
长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茶色眼睛,心里一阵绞痛,这是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眼睛啊,这是九叔叔的孩子,这个孩子继承着九叔叔的江山……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那句被深藏许久的话,“九叔叔,我要为你守住这江山。”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一动,“皇上,臣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上效力。”虽然九叔叔不在了,她还是要遵守诺言。即使皇上的所作所为不尽如人意,可是,她还是会拼死为他守住这江山。
“那就太好了!”高纬愉快的笑了起来。
见了皇上之后,斛律光说要带着恒伽去拜访一位老朋友,让长恭自己先回斛律府。就在这个时候,长恭看到了花园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九叔叔生前的贴身内侍王戈。
王戈走上前来,朝他们恭贺了几句,又低声对长恭道,“王爷,先皇临终前留下了一样东西,我想还是交给王爷比较妥当。”他顿了顿道,“请王爷过来一下。”
长恭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恒伽,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长恭感觉到恒伽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担心。
御花园里的桃树此刻繁花尽放,如同华盖流云,美丽非常。长恭跟着王戈走了没多久,忽然觉得心狂跳了起来,这条路,这条路不是通往九叔叔的昭阳殿吗?
“王内侍……”她刚说了几个字,王戈就回过了头来,“王爷,东西就在昭阳殿内。”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还是跟了上去。
昭阳殿内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一切摆设都和以前的一样。
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深海里无处藏身的悲哀,使她不得不、不得不尽力地呼吸,以免在某一个瞬间,就被它压住,然后………窒息……
“王爷,就是这样东西。”王戈从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当她看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巨大的悲伤犹如车轮碾过她空落的心灵。就在那个空空的地方,某种酸楚的藤蔓盘根错节的迅速蔓延开来,缠紧她的心脏。
空空的眼眸里,猛然盛满了悲伤。
是那个小老虎香袋……是他买了送她,又被她还给了他的小老虎香袋……
“王爷,先皇在世的时候,经常看着这个香袋自言自语,这个香袋对先皇一定十分重要。所以……”
“为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