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流光-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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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时,他竟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聂萦离不是聂家人,她只是个孽种!
八十三
聂甫泰稳定心神道:“当时我并不知道——”
“聂老爷知道得实在太少。”聂萦离道。
“还有什么?”聂甫泰被勾起了好奇心,容碧月却觉危险袭面而来,她快步冲到聂萦离面前,扬起巴掌就要落下。许君胄比她更快,铁钳一般架住她的手臂。“聂夫人请自重。”许君胄厉色道。
聂甫泰见聂萦离露出一丝轻蔑的笑,顿觉羞愤万分。他对容碧月大为光火道:“退下。”
容碧月忙转到他身边去:“我不放心老爷,我要听她究竟说什么!”
聂萦离恰是时机道:“聂夫人怎么能走呢?这份礼物也是送给她的。”
“你不要嚣张得意。”容碧月还要再闹下去,却被聂甫泰侧目逼退一旁。“那就让老夫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礼?”聂甫泰威严落座,二目炯炯直对聂萦离。
这时许君胄手掌一挥,手下人便将两个沉重的大箱子抬进来,放在正堂中央。箱子里传来一声声闷哼,让聂甫泰和容碧月惊诧不已。许君胄再一示意,两个箱子齐齐被打开,如溢满水一般从里面冒出两个人来,皆面色惨然,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容碧月的神经一下绷紧,浑身颤抖起来。
其中一个眼珠滴溜溜地转,面生得很。另外一个则黑瘦刻骨,如焦黄的故纸瘫在地上。聂甫泰仔细端详下,发现那是一张让他终身难忘的面孔,即是害得他夫妻隔阂的罪魁祸首——裴展。他上前去,大掌揪住裴展,拎他起来。裴展一对上他骇人的目光,便抖抖索索地哭起来:“聂——聂老爷,饶命,饶命!”坊间传闻朝元当铺被聂家吞并之时,裴展受不住打击,穷逃城外,服毒自尽,横尸荒郊。聂甫泰得知时,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却原来他竟然苟活了如此多年,今日又被聂萦离送来嘲弄自己。“裴展!”聂甫泰将他狠狠摔到地上,“来人,拖出去打死!”
裴展被他吓得痴痴呆呆的,旁边一人却还机灵,上去捉住容碧月的裙子道:“聂夫人,我是陈二,我是陈二,你得救我!”
容碧月急慌慌地踹开他,想逃,又不知逃到何处去,她慌不择言道:“老爷老爷,他也要打死,他也要打死!”
聂萦离冷笑道:“打死?他们死了,聂老爷就听不到想听的事了。裴展——”
裴展被她一喊,霎时清醒,提线木偶般爬到聂甫泰身边道:“聂老爷,聂老爷饶我一命。我都说我都说。”
聂甫泰僵硬地转头望向聂萦离,震惊的神情如被冻住一般。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聂萦离笑脸藏刀,阴狠无比。“你要他说什么?”
“聂老爷姑且听一听。”
容碧月哭声已起,似被吓得失魂:“老爷不要听她的!”
聂甫泰见容碧月这般恐惧,再看看堂下两个厉鬼般的东西,六神无主起来。他忽然也想要逃跑,但是聂萦轻蔑的笑意如锁链般桎梏住了他。他只得让人扶住容碧月,方又落座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裴展忙道:“当年小人想谋夺惊涛古砚。聂老爷你不在家中,我——我就故意接近聂夫人,可聂夫人并不同意出让,我一计不成,就找人绑架她。可是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想要砚台,那砚台里藏着开启宝藏的金箔。况且我之前找人打听过聂夫人的行踪,发现她去过医馆。原来她刚刚有孕,所以我只是绑了她,还让人好好照应,不许出任何差错……”
“她已有孕?”聂甫泰顿觉心胆俱裂。
“聂老爷不相信,可以去找孟尝医馆打听。若我早知后来会传出那些流言蜚语,我绝不会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聂甫泰直瞪着双目,捏起拳头,半晌沉默,才一字一顿道:“你在骗我!”
裴展狠狠摇头:“裴某罪有应得,当年就想一死了之,哪知上天弄人,让我苟延残喘到今日——”他似哭似笑道:“这是报应!我堂堂裴展,裴延生,只为一时贪欲,铸下大错,悔之晚矣。”
“你不用说这种假惺惺的话,我聂家被你害得家破人亡!”聂甫泰怒吼道。
“我死不足惜!我只想澄清这件事,只是愧对聂夫人,还她一个清白。”
“是聂萦离叫你这样说的?”聂甫泰怒指着聂萦离。聂萦离顿时收了笑意,站起身道:“我娘真是看错了你。你宁肯抱着那份偏狭的仇恨,也不肯相信深爱之人的清白!”
聂甫泰听罢,一个趔趄倒在椅子上,他怎会不信呢?裴展的每一个字都如烧红的烙铁在心头滋滋地冒着青烟,他忽然又觉得梅如卿去世的这许多年就在这股青烟中猝然消散。“不——”他喃喃说道。
容碧月挣脱着挨到他身边去:“老爷,把她们撵出去,这些都不是真的,都是骗你的!”
“聂夫人,被别人骗不要紧,千万不能自欺欺人。”聂萦离的目光如利剑刺在容碧月身上。容碧月避开她的目光道:“你不要以为从什么地方拉个人来,胡乱说上几句,就能掩盖你是个孽种的真相!”
“你没有听,怎么知道是胡说呢?”聂萦离喊了一声“陈二”,之前狡诈奸猾的陈二此时已全无锐气,张口便道:“聂夫人——不对,是她——”他指向容碧月:“这个女人从我手里买了毒药去害聂夫人和小姐!”
本来混混沌沌的聂甫泰听到这些,登时拍案而起,容碧月忙拦住他:“老爷,莫听他的,他就是一个流氓、无赖!”
“聂夫人竟然和陈二这般熟识?”聂萦离嗤鼻道。
聂甫泰这时已听不见任何别人的话,他躬身下去,问陈二道:“你再说一遍?”
“容碧月从我手里买了毒药,就在府上的后花园里,又让我假扮下人到厨房下药。说一旦成功,就赏我多些银子。若是失手,绝不许牵连她。我说这药是我家家传的,要是一次下足分量,容易被人看出来。不如来日方长,到时毒发,只像生了重病。只有仵作验尸,才会露馅。她就给我两倍的银子,打发我远走,不许再回庾州。”
因为有过死人场的教训,聂甫泰对容碧月已存芥蒂,此时再听到这些,如同跌入千年冰窖。他将容碧月上上下下打量再三,方真正相信面前站着的确实是那个虽有些市侩庸俗,却奉自己为天的女人。“你怎么解释?”
容碧月不敢看他的眼神,只顾摇头:“她是在栽赃陷害——”然口吻无力。“她恨我,她恨我送她去死人场,所以——”
“你究竟有没有对如卿下毒?”
容碧月道:“我没有,没有——”
“我来证明,她确实没有。”聂萦离忽然插话,聂甫泰和容碧月都是一惊。聂甫泰道:“哼,那你就是毁谤!”容碧月怒瞪着她,不发一言。
“你以为容碧月不想下毒吗?我娘病时,我曾去看药,亲眼看着容碧月偷偷走到灶边。她想下药,可最终太紧张,药都撒到地上。此后她再不敢去。”
聂甫泰道:“那些药——”
“可是我躲不开。”聂萦离咬紧牙关,忍住涌出的热泪。“我娘走了,聂老爷你不想看到我,就把我关在后院。我病了,吃的药都是从厨房端来的。”
“哼,或许那些药根本就没有毒。”聂甫泰横眉冷对。
“我只是伤风,药方我看过。可是银钗一碰到那些药汤,就变黑了。聂老爷是不是还要问我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这些是我娘告诉我的。她在临终的时候还告诉我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说:离开聂家。”
这一句几乎将聂甫泰惹怒,“这都是你一面之词!”
忽然间,堂外冲进来一人,大叫着:“定是她,是她害姐姐!”聂萦离一见,竟是聂濯玉!这时傅阳秋也跨进堂内,走到她身边去。聂萦离气急攻心,泪水滑落下来:“你——”
傅阳秋郑重道:“我是答应了帮你,可是我觉得聂公子应该知道这些事。”他将目光看向聂濯玉。聂濯玉回头来道:“姐姐,你不该骗我!”
聂甫泰道:“濯玉,退下。”与其说是严厉,却不如说是不忍和畏怯。
聂濯玉摇头,直指容碧月道:“我问过医生,为什么姐姐的病迟迟不好。医生说事有古怪,可是他也无能为力。若不是你,你在其中暗下毒手——”
聂甫泰正要斥责他,让他闭嘴,却不见容碧月方才张皇的神情已变阴鸷。容碧月释然地呼出一口气,嗤笑一声。当初陈二回城勒索她时,她曾惶惶不可终日。哪知第二天他却无影无踪,连同裴展也杳无音讯。她就放心下来,她想或许陈二遇上仇家被人杀了,总算了了后顾之忧。却谁知他竟是落在聂萦离手中,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起初她感到恐惧,绝望,狼狈不堪,她甚至盼着这时能来一场大水,将眼前这些恶人一个个冲走。可当聂濯玉冲进来质问时,她忽然发现那些恶人中也正包括自己。是的,她下手时恶毒狠绝地足以骇住自己,然而当初那个羞涩地拢住盖头嫁进聂家的容碧月,从来都不是这样。她抚一抚鬓角,希望它没有一丝凌乱。早上对镜梳妆的时候,她还曾拔掉一根恼人的白发。她眯起眼睛来,觉得眼前发生一切好似一场梦,她看到聂甫泰站在自己面前,听自己说:“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聂甫泰问道。
“你为什么要娶我?”
聂甫泰无言以对。
“我恨梅如卿,她霸占了所有的一切。我曾经想过哪怕当她的影子都可以,但在你心里,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我曾经想讨好她,她连瞧都不瞧我一眼。我知道我只是个穷贱的乡下姑娘,被有钱人买来做妾,一辈子无翻身的机会。我认了。可我终究不是一块木头,需要人疼需要人爱,哪怕只是一句暖心的话!但是我得到的是什么?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被你害死了!”容碧月忽然发狂地抓住聂甫泰猛摇起来。
八十四·尾声
满室只闻容碧月撕心裂肺的哭喊。聂甫泰此时眼神呆滞,他并不知道原来在容碧月心中竟然深藏着如海的仇恨。他始终正告自己那次只是意外,然而当年看到盆中一团污浊的血物和容碧月瞪直的目光时,他顿时堕入地狱。
容碧月渐渐哭得无力,她松开手,瘫软在聂甫泰的双臂中,她喃喃道:“可我不能恨你,我逼着自己不能恨你。一旦我离开聂家,就连草芥都不如。我知道你怀疑梅如卿怀的不是你的孩子,坊间的传言也是一阵风一阵雨的。”说着,她冷笑了声,“你知道谣言的好处吗?它既可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还不用忧心被发现。我就买了几个人到处去说。每次你听到这些,都会和梅如卿一顿争吵,之后就会到我房里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在聂家立足的方法。”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毒害她?”
“因为人都是贪心的,拥有一些,就想要更多的。尽管因为谣言你和她争吵,但事后你还是对她关怀备至,视我于无物。后来梅如卿生下聂萦离,你不想看到那个孽种,才稍稍到我这边走动。我想时日一久,你还是会回到她那里去。我不想——不想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天天盼着主人来给一口吃食。只要梅如卿死了,你就再无牵挂。不管以后再娶多少个,我都有机会牢牢抓住你的心。这就是我的命,一辈子只能和你绑在一起。”
聂萦离这时说道:“可你不敢,你怕万一被聂老爷发觉,就会被扫地出门。”
容碧月站起身来,倨傲说道:“你说得对,我不敢害她。可是老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