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之天剑伦(完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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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加错道:“卓先生请少留步。此去神宫,危险重重,我等岂能让卓先生一人身涉险地。我这几位徒儿性虽驽钝,却各有小才。”他一指身边两个小喇嘛,道:“达瓦最善搜索,能在暴风雪之夜辨出方向;尼瓦自幼在雪峰之中修行,山中生火、掘洞、寻食、避寒诸事,无不了然,若能一同前去,必能助卓先生一臂之力。
卓王孙还未回答,白摩大师上前一步,道:“若这位卓先生真能寻到乐胜伦宫所在,我愿与诸位大德、活佛一起,唯卓先生马首是瞻。”
他此话一出,其余诸人多半随声附和,有的虽然犹豫,但见达赖和白摩都已应允,也无话可说。
卓王孙却道:“不必了。”
索南加错道:“难道卓先生还在为刚才的误会挂怀?”
卓王孙摇头道:“擅闯禁地的人的确是我,何来误会?只是卓某不需要任何人协助而已。”
“未必。”
这声“未必”惊得众人都是一阵。只觉得这声音忽近忽远,似在耳畔又似在天际,更宛如从圣湖之底升起的一支幽莲,在寂静无声的月夜,照影摇光,垂下的一滴风露——哪怕千万种声音一起奏响,听到的也还是这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人青衣青驴,不知何时已来到湖边。
来人一袭青色的斗篷,几乎将整个身子罩住,然而从身形窈窕,似乎是位女子,广袖上罩着一层清冷的晨露,袖下露出半支素手,正握着一束浅绿的菩提枝。
红衣大德道:“谁?为什么擅闯禁地?”
青衣女子微笑不语。
白摩大师皱眉道:“尊驾能破开达赖大师的结界,定非寻常之人,敢问所来为何?”
青衣女子轻抬手中菩提枝,向卓王孙一指,缓缓道:“我来帮你。”
卓王孙道:“你是谁?”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同样的话,在京城郊外的小酒店内,你曾经问过我一次。”
卓王孙注视着她,缓缓道:“原来又是你。你从中原一直跟我到藏边,到底为了什么?”
青衣女子笑道:“帮你。”
卓王孙冷笑不语。
一旁,红衣大德再也忍不住,道:“少废话!你到底要帮他什么?”
青衣女子看了看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一字字道:“传他恒河大手印。”
众人大惊。恒河大手印?传说中佛祖在灭度之前,留在世间唯一克制波旬的法印!
红衣大德突然大喝道:“胡言乱语!恒河大手印是香巴葛举派秘传之绝学,除了香巴葛举派活佛之外,天下绝无第二人知晓,而活佛早在三十年前已经圆寂了!”
青衣女子依旧淡淡微笑道:“不错,我正是香巴葛举派这一世的转世活佛。”
“大胆妄言,不知死活!”红衣大德怒极,猛一拂袖,已结印在手,四周猎猎生风,一股天罡之气迅速从地底向他手上聚集。
索南加错突然伸手挡在他跟前,那股真气顿时凝滞,不能在涌动分毫。索南加错转身对青衣女子道:“尊驾自称葛举派转世活佛,可有凭据?”
青衣女子微笑道:“你们要看什么凭据?”
索南加错皱眉道:“正是恒河大手印。”
青衣女子摇头道:“我不能向诸位展示。”
索南加错道:“为何?”
青衣女子道:“我出生七日,既受秘法灌顶,然而此印之高妙神渺,非修持如神的上师不能传,非资质绝世的弟子不能受。多年来我虽有所开悟,却极其有限,此时并不能自如控制此印。而此印威力极大,一出则惊天地,泣鬼神,三界动荡,在彻底参悟其要义前,擅用此印,后果不堪设想。”
索南加错蹙眉道:“既然尊驾并未彻底开悟,那又如何将此密印传于卓先生呢?”
青衣女子笑道:“我是要传他恒河大手印,却并不是现在。”
索南加错沉吟片刻,道:“那尊驾此刻要做什么?”
青衣女子缓缓转过脸,注视卓王孙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乐胜伦宫所在。”
卓王孙神色开始变化:“你知道乐胜伦宫所在?”
青衣女子微笑道:“不仅知道,还能将宫中即将发生的一切展现在石壁之上。”
众人更是一惊。
预言后事,本已为一种极高的神通。一般都要借助龟耆,从形状中猜测吉凶。预言之力强如星涟、月阙,已是半神之体,也不过能将后事片断预显于自己眼中。而此人竟然声称能将完整的画面显现在他人面前,更何况,预言的对象是那虚无缥缈的乐胜伦宫!
青衣女子并不在意大家的惊讶,微笑道:“只是这透天之术我只能寻一处僻静的所在,单独向卓先生演示。”
索南加错道:“敢问何故?”
青衣女子道:“只因卓夫人正在魔宫之中,故有些事不便为他人知晓。”她注视卓王孙道:“卓先生以为如何?”
卓王孙脸色一沉,道:“你肯定她真的在乐胜伦宫中?”
青衣女子道:“是。”她轻轻一扬菩提枝,坐下青驴转身向湖畔一处山洞行去。山洞清冷幽深,洞口倒垂着一排冰凌,宛如帷幕。
到了洞口,青衣女子回头微笑道:“卓先生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是怕我再用摄心术暗算先生?”
卓王孙淡淡道:“若你愿意,不妨试试你的摄心术能否再胜我一次。”
青衣女子笑道:“那我就在石壁前恭候。”
卓王孙沉吟片刻,也跟了进去。
红衣大德正要上前阻止,索南加错摇头道:“我们最好还是在此处等他们出来。”
第三章、魔宫
石壁上,水雾散去,幻影渐渐清晰。
菩提枝上清露点点滴滴,落于冰台之上……
祥云如浪涛涌动,巍峨神宫渐渐显露在一轮浑圆朝日之中。
金色的日晷边上,万丈天河银光倒泻,徐徐拉开一道素幔,衬于乐胜伦十二层楼之后。金银光影交错,岗仁波吉神峰宛如玉柱,默默向天而立,奉持着这诸天神佛居住的天堂。
日升月恒。
墨玉般的穹顶却将万道阳光隔绝在宫外。数十丈高的大殿内日夜颠倒,夜色未央,一片幽寂清冷的星光正从浑圆的殿顶无声洒下。
一道长长的阶梯向大殿最高最深的地方延伸而去,宛如浸透了月光的缎带,渐渐没入柔柔夜色中,也不知通向何处。无数道五色锦幔,就从那不可知处直垂下来,宛如悬藏在深山中的股股彩泉。
长阶的底端,是一座莲花状的祭坛。
相思一身素白的长裙,静静沉睡在莲心花蕊之中。
她身下的祭台由一块巨大的紫水晶雕琢而成,剔透的幽光在重重叠叠的莲瓣上浮动摇曳,光影横斜,衬得她的身体宛如整个浸在七色华彩中。
相思秀眉微蹙,黛色似乎有些淡了,但脸上的浅浅红晕依旧一如往昔,似乎已在这莲台之中沉睡了千万年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暗夜深处传来一声轻响,火光宛如幽灵一般,从大殿的另一头缓缓飘来。
相思颊上睫毛投下的影子轻轻动了动,似乎惊醒过来。
她睁开双眼,仰望高高的穹顶,夜色宛如安眠一般沉静,柔和的抚摸着她的身体。她眼中的恐惧渐渐散去。这座祭台似乎真的有神奇的魔力,能让置身其上的祭品由衷的感到由衷的安宁,从而甘心将自己的身体及灵魂,祭献给暗黑深处的魔神。
远处的火光缓缓飘近。
相思忍不住眨了眨眼,她此刻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似乎都被无形的细索捆绑着,不能挪动,唯有头能向右微侧,渐渐能看清火光来源。
摇曳红光之中,一个浑身金色的女子缓步而来。
她身材并不很高,却纤秾得度,曼妙非常。她全身赤裸,只披挂着极为繁复的装饰,金冠,金云肩,金流苏、项链一直垂到地上,每走一步,都摇光炫彩,金声玉振。
她的脸当然很美,却是一种交杂着童贞和妖媚的诡异之美。那俏皮而任性的微笑仿佛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公主,好奇而又傲慢的打量着世人。只是她的右臂却已经齐根断去,一道极粗的金环约在肩头,生硬的掩饰着她的伤口,显得有些妖异。
相思讶然,不禁失声道:“曼陀罗?”
曼陀罗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祭台后边的长阶前,将蜡烛举过头顶,深深跪了下去,道:“感谢尊贵的湿婆大神,让属下能重见教主圣颜。”
她所向的,正是那遥不知所处的天阶顶端。
难道曼荼罗教教主,传说中灭世魔君波旬再世,占据天神宫殿、以僧人心血骨肉祭炼妖术的魔王,此刻正坐在暗夜中最高的王座之上?
相思心中一惊,她想转过头去,却一动也不能动。
黑暗中依旧是一片死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思忍不住怀疑长阶的那头是否真的有人,或者他们所谓教主,只是穹顶上一尊狞厉的神像?
曼陀罗依旧没有抬头,伏跪在冰冷的地上,声音有些生涩:“属下负责触发曼荼罗阵,将卓王孙等人困入幻境之中,却败露行迹,反被对手利用,得以找曼荼罗阵枢纽,一切过错,皆因属下无能所致。”
火光幽幽,空旷的大殿中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曼陀罗等了等,又道:“属下遁法未精,竟为敌人所制,重刑逼问,自己折臂之痛事小,有损圣教颜面事大,请教主降罚。”
还是死一般的沉默。烛光下,曼陀罗的脸色极为难看,她咬牙道:“教主派我监视姬云裳举动,维护曼荼罗阵运转,属下力不能胜,最终还是让姬云裳以身体与阵同化,最后自灭此阵,让本教实力为之一损,属下万死莫赎。”
大殿寂寂,似乎只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语。
相思渐渐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曼陀罗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抬头,高声道:“属下自知罪无可恕,但求教主明示。曼陀罗重伤之下,千里奔波,赶回神宫之中,只求闻教主一言,死也甘心!”
她最后几字,声音极为高厉,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不绝,烛光也为之不停颤动。
此时,一声极轻的叹息似乎从夜空深处传来:“你既然知道罪无可赦,又为什么非要回来?”
话音温和,也不带丝毫恫吓之意,但不知为何,一种隐隐寒气,却已透过无数重帷幔,隔空传来。连相思也不由自主一颤。
曼陀罗神色一凛,抬头凝望长阶深处。良久,她脸上的惧意反而渐渐消散,微笑道:“只因为属下还有一线求教主宽恕的希望。”
那个声音冷冷道:“什么?”
曼陀罗缓缓起身,突然将手中红烛向黑暗中一划,一道淡淡的光弧洒出几点火花,正对着阶下的祭坛:“教主一直苦苦找寻的雪山神女转世,已被属下带到此处。”
过了片刻,那声音道:“你说的是她?”
曼陀罗道:“正是。”
那声音冷冷道:“我如何相信你?”
曼陀罗微笑道:“雪山神女转世之后,神性已经迷失,言行举动与普通人无二。要想试出真假,虽有一个办法,但必须花费教主极大精力。一旦有错,其损失不可挽回。以教主之尊,当然犯不着为曼陀罗一面之词涉险。”
那个声音道:“你知道就好。”
曼陀罗道:“然而属下却另有一计,不劳教主动手,就能让真假立判。”
那个声音冷笑了一声,道:“讲。”
曼陀罗微微一笑,道:“可以让桑盖俄饶一试。”
那人沉吟片刻,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