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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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正在自怨自艾,忽觉微风飒然,未及回头,已给人拍了一下,耳边听得一个声音笑道:“傻小子,你自言自语,在想什么心事?”
江南吓了一跳,本能的闪过一边,回头看时,可不正是姬晓风。
姬晓风哈哈笑道:“你怕什么?干我们这行的也讲义气,偷东西决不会偷到好朋友的身上。”
江南本来闷闷不乐,给他逗得笑了起来,说道:“我巴望不得你来偷我呢,可惜我没有东西值得你偷,只能自怨福薄。”
姬晓风诧道:“你说话好怪,这是甚意思?”
江南笑道:“如果我也有武功秘籍之类,你偷了去,加上利息还给我,我岂不正是得其所哉!”
姬晓风大笑道:“小兄弟,你真有意思。可惜他们就没有你的见识,对他们本来是有好处的,他们却非但不领情,反而要把我当作挖了他们祖坟的仇人似的。“
江南道:“我可从来没有在背后骂过你啊!”
姬晓风道:“你和他们说的活我都听到了,所以我才想和你交朋友。但不知你可嫌弃我是个小偷么?”
江南笑道:“我的出身也并不比你高强,你是小偷出身,我是小厮出身。要是你有女儿的话,咱们结成亲家,倒是门当户对。”姬晓风笑道:“可惜我非但没有女儿,连老婆也还没有,不过咱们虽然难以结成亲家,却可以结成兄弟,你愿意么?”
江南想了一想,说道:“好是好,但你的年纪要比我大得多,辈分也高,我与你结为兄弟,不是有点簪越么?”
姬晓风道:“你怎的俗气起来了?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哥哥比兄弟大上二三十年的有的是,我们师门与你毫无渊源,也排不上什么辈份。”
江南道:“好,承你看得起我,我就再多认一个义兄吧!”当下撮土为香,交互八拜,结为异姓兄弟。
姬晓风道:“做哥哥的要送你一份见面礼,你喜欢什么?自己拿吧!”他打开了夺自姓文那少年的珠宝箱,宝气珠光,耀眼生花。江南却只看了一眼,便把箱子推开,说道:“这东西,好是好,可是我要来有什么用。”
姬晓风道:“你不要珠宝?嗯,那你要什么东西?你说吧。除了天上的月亮,只要是人间的东西,我都有法子给你取来!”
江南心中一动,想道:“我只想得回我的儿子。”但他记起了妻子的吩咐,话儿已经在舌尖上打转,却终于没有吐出来。
要知江南虽然对姬晓风并无恶感,甚至还有点佩服他,但也只仅止于佩服而已,实在还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他之所以与姬晓风结拜,乃是因为他生性随和,不愿拂逆姬晓风的好意而已。在他的心上,姬晓风的地位,当然还不能与金世遗、谷之华,陈天宇等人相提并论。
可是姬晓风就不同了,他是小偷出身,素为正派人士所不齿,因此一旦听得有人在背后替他辩护,便将这人认为知己了。这就是他为什么不顾年纪和辈份,要和江南结拜的原因。
这时,他见江南沉吟不语,佛然说道:“怎么,你嫌我的东西不干净么?你不愿意受我的礼物,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江南想了一想,说道:“哪里的话来?我只是想我不过是个小厮出身,能有今天,也应该心满意足了,所以不敢妄求非份。大哥,你既然盛意拳拳,那我就求你一件事情吧。”姬晓风道:“好,你说!”
江南忽地笑道:“你要将珠宝送我,可是任我要么?”姬晓风道:“当然!”江南道:“我全要呢?你舍得么?”姬晓风好生奇怪,心里很不舒服,想道:“怎的他突然贪心起来了?难道我看错了他的为人?”但他话已出口,断无更改,当下便道:“好,这个箱子,你拿去吧。”
江南道:“不,我是要你替我用这箱珠宝,照我的意思做。”姬晓风道:“你要怎样用法?”江南道:“珠宝对我没有用,但对饿肚皮的人却有用,我要你拿来都救济了穷人!”
姬晓风哈哈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兄弟,你的想法正和我一样。老实告诉你吧,我偷这箱珠宝,也不是我自己要用的,最近黄河决堤,灾民无数,我是要拿去变卖,交给可靠的人去救灾的。我本来想让你挑一两件珠宝做个纪念,难得你一样都不要吗?”江南大喜道:“原来你要拿去救灾,这更是功德无量。”姬晓风道:“这箱珠宝是你的了,有什么功德,也该记在你的帐上。人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来,来,来,为兄的请你喝酒。”前面正有一问兼卖酒菜的茶亭,姬晓风不由分说,便把江南拉了进去。
姬晓风喝了几杯,意兴更豪,滔滔不绝的谈他生平得意之作,某年某月,曾潜入宫中,盗去了皇后的香罗汗巾,偷尝了御食美点;几时几时,在氓山会上,又曾偷了少林方丈一颗念珠,窃走倥侗长老的灵丹妙药……所谈的都是极有趣的妙事,江南陪他喝酒,听他说话,反而一声不响。
姬晓风放下酒杯,望了江南一眼,说道:“咦,你一定有什心事。”江南强笑说道:“你从何见得?”姬晓风笑道:“我记得你的绰号,别人不是叫你做‘多嘴的江南’吗,做哥哥的今次请你喝酒,你却为何话也不多说半句?”江南笑道:“我是在听你说呀!你说得有趣,我若插嘴进去,打断了你的话头,岂不是变成了不识趣了。”
姬晓风点点头道:“你也说得有理,嘿,不对,不对,还是你的神色不对,你当真没有心事?”江南道:“当真没有!你说我神色不对,大约是因为我不能喝酒的缘故。”
姬晓风忽地叹口气道:“你没有心事,我倒有心事!”江南道:“大哥,你独往独来,无牵无挂,却有什么心事?”
姬晓风道:“你是知道我的出身来历的,我做小偷,劫富济贫,旁人看我不起,我却并不觉得耻辱。我最感到难过的,是替师父赎罪。我师父生前作恶多端,但对我却真不错,所里越发不安,若不替他赎罪,总似觉得欠了一笔债似的。”
江南道:“你已经做了许多好事,也算是替师父赎罪了。”姬晓风道:“不,那还不够,那还不够!我的师父生前总想在武林中出人头地,在武学上也的确曾用过苦功,可恨他的路走错了,留下的却是恶名!我要继承他武学的遗志,却反其道而行之,做出一些对武林有益之事,让后世之人,谈起我师父的时候,也会说道:孟神通虽是个作恶多端的大魔头,但也有一样功劳,他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江南对姬晓风渐渐发生敬意,说道:“大哥,你的苦心可佩,以你的聪明才智,以你现有的武学造诣,相信你的志愿,定然可以达到。”
姬晓风将壶中剩酒一口喝尽,说道:“不,我就是因为悟性太差,根基太薄,故此常感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若能完成心愿,除非有一个人肯帮助我。”江南道:“什么人呢?”姬晓风道:“这个人也是你的好朋友,他就是金大侠——金世遗!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助我完成心愿!”
江南道:“你要金大侠如何助你?”
姬晓风再唤了一壶酒,又喝了两杯,说道:“小兄弟,我的心事都对你说了吧。你是知道的,我师父毕生致力的,就是要把正邪各派的武功合而为一,他生前虽然作恶多端,这个想法却是不错。人有邪正之分,武功本身却不应有邪正之分,它可以用来害人,也可以用来救人,你说是不是?”江南道:“一点不错。”
姬晓风再往下说道:“当初我往少林寺偷书的时候,本是一时兴起,随意而为。后来我读这类武学秘典,读上了痛,也就偷上了瘾,读了十多本之后,我发觉各派武功,大都有脉络可通之处,这才兴起了继承师父遗志的念头,可惜我武学的底子太差,悟性也不够,有若干武学上的难题,至今仍是摸索难通。”
江南道:“我曾听金大侠言道:乔北溟的武功秘籍便是将正邪各派的武功熔于一炉的,武学上的难题,在那本秘发中差不多都已解决了。”
姬晓风道:“就是呀。我读了十几本各派的秘典之后,觉得都不及乔北溟武功秘笼的精微奥妙,虽然我对于乔北溟的武学也不过是仅得窥一鳞半爪。”
江南听到这里,禁不住插嘴道:“你说各派的武学都比不上乔北溟的,这也不见得吧?”姬晓风道:“我是指我读过的而言,天山派的内功心法,少林派的易筋洗髓二经,那都是最上乘的武功,我不敢去偷,未曾见过,那也就无从比较了。”
姬晓风顿了一顿,续道:“因此,我想起了金大侠来。当今只有他一人对乔北溟的武功秘籍得窥全豹,而他又是懂正宗的内功心法的人,所以我非常盼望能见得到他,将武学难题难向他请教。可惜我走遍四方,却无缘与他一面。你可能找到他吗?以你与他的交情,你可愿意代我进言,请他受我做个记名弟子吗?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我年纪虽然比他大,却是甘心情愿拜他为师的。”
江南笑道:“我也正是访寻金大侠的行踪,却还没有办法呢!”
姬晓风道:“你又有什么事情急于要找他?”江南怔了一怔,道:“其实并非什么要事,不过多年未见,想与他叙叙罢了。”姬晓风盯他一眼,显出似信非信的神情。
江南怕他追问,忙把话题引开,说道:“至于说到你要拜他为师,那是太谦虚了。据我所知,金大侠虽然兼正邪各派之长,但对于各派的秘典,也还未曾见过。你偷了这许多,若是和他切磋,只怕对他也有好处。我还知道金大侠他也是想融合正邪各派之长,循着正派武功的途径,将乔北溟的秘发心法,冶于一炉,另创一门光明正大的武功的。你们正说得上是志同道合。”
姬晓风道:“说是志同道合尚可,谈到切磋二字,我可不敢。”跟着又叹口气道:“想是这样想,可是怎么能见得着他?”
江南默然不语,姬晓风喝了一杯,忽他说道:“我昨晚瞧你的身手,敢情你得过金大侠的指教,也学会了秘籍上的一些武功?”
江南笑道:“我这点功夫,当然难逃大哥的法眼。你也定然看得出来,我所懂得的秘疫功夫,连一鳞半爪也谈不上。”
姬晓风道:“你也总算是略窥门径了。要是无法见得着金大侠的话,你可愿意花十年功夫,和我一同琢磨上乘的武功心法么?”
江南踌躇道:“只怕我配不上和大哥切磋。要是大哥不嫌弃的话,三年之后,请到寒舍如何?”
姬晓风道:“为什么要待三年?”江南支吾说道:“我是想在这三年之中,到各地拜访旧日的师友。除了金大侠之外,还有萧青峰与我的义兄陈天宇等人。”其实他是想访查自己孩子的下落。姑且暂以三年为期。但他不惯说谎,所以说来总是不大自然。
姬晓风已有了六七分酒意,闻言笑道:“你倒是很重友情,不枉我与你绪交。”顿了一顿,往下续道:“你也不必大过自谦,你的武功虽未到上乘境界,但除了金大侠之外,可以与我切磋乔北溟武功秘复的心法的,也就只有你了。”
江南为了找寻孩子,心上总是有着那八个蒙面女子的形象,这时他也有了三两分酒意,禁不住突然冲口而出,说道:“不见得罢,除了你我之外,只怕还有人识得那秘籍上的武功?”
姬晓风一愕,摹地把酒杯放下,说道:“你是说组来山的那九个天魔女吗?嗯,你怎么也知道她们?”姬晓风此言一出,轮到江南比他更为惊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