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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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肖沉寰的身上,赵辰君悄悄来到秦颜身边低声道:“她毕竟是你钦定的。”
秦颜看也不看他道:“她将来是你的妃子。”
赵辰君只好道:“目前师出无名。”
秦颜自然懂,现在肖沉寰还未有世子妃名分,他不好出面,可事情因他而起,赵辰君是想帮肖沉寰化解难堪,如此体贴周到,也难怪有那么多女子对他倾心,可为什么他总跟自己过意不去。
四周突然有了动静,他们不再说话。原来此刻肖沉寰已经放下了笔,纸上依旧一片空白,人群里一阵议论声。
不等肖沉寰说话,秦颜突然道:“肖小姐果然高明。”
所有的人都转头看着秦颜,赵辰君猜不出她要做什么,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颜走到石桌前,拿起那张白纸道:“肖小姐已经对出来了。”
众人不解,困惑的看着她手中的白纸,确实是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李绩却忽然笑了,依旧不发一言,只看她接下来如何分辨。
“你们没有眼花,上面确实什么都没有。”秦颜放下白纸继续道:“酒色财权福禄寿对上七个空有何不可?”
“此话怎解?”
秦颜寻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一直不曾说话的献王。
她并没有急着回答,迟疑了片刻才对着献王道:“秦有始皇统一六国,一时间天下无可匹敌,为了能永久的享用这般无上的权利,他不断派人寻访长生不老术,还命徐福带领五百童男女出海寻药,结果一去不回。后来始皇东巡,病死在路途中,他半生为长生,讽刺的是后人为夺权位,让他死后还不得善终。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任你权倾天下,终究不过一场空。”
她说的十分有理,可话中却含有大逆不道的意思。气氛瞬间僵持住了,没人敢看李绩此时的脸色,一时间满室寂然,连赵辰君也不禁为她的大胆捏了把冷汗。
一直沉默的李绩却突然笑了,道:“皇后所言极是,洪荒宇宙,唯有青史可留名,这七字加之于身,有时候反成了负担。”
众人紧悬的心这才落下,心中却对秦颜的莽撞大胆颇有微词,但都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仍然是一片和乐,仿佛刚才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连那张白纸也不知被压在哪张纸稿里了。
秦颜没有理会献王如阴风附骨的目光,转身退回了原位。
一场聚会在磨枪擦火中临近尾声,秦颜推脱身体疲惫先走一步。
凤辇到了旌德宫,经过通传环儿早已经侯在殿外迎接。接秦颜出莲时,只摸得她手中湿滑,手心全是冷汗。环儿正要问什么,见到秦颜神色微显疲惫的摇了摇手叫她不要问,只轻道:“先扶我进去。”
环儿依言将她扶回内殿,秦颜谴退了宫人,任由环儿将她放回塌上躺好。
她微眯了眼,还能感觉到殿内昏黄的光线。环儿见她神情憔悴,忍不住问道:“娘娘,是否要请御医来诊治一番?”
秦颜依旧闭着眼摇了摇头,声音极轻道:“不必,只是今日宴会上人多,胸中觉得气闷,休息片刻就好。”
环儿在秦颜未入宫时就听说过她身体不大好,平日里她妆容精致,能说能动,丝毫也看不出来,只有当她犯病时残妆褪尽才能窥得一二。发病时她不喊痛,也不让人说,只是忍着,忍到最后自己便爬起来好了。她还以为不会有多痛,可看着她犯病时拧得几乎要渗出血的指尖才知道她是真的很痛,每每看着,自己也会觉得心疼。
太清楚秦颜说一不二的个性,环儿轻叹了一口气,命人取了水进来,帮她把残妆洗尽,然后将她头上的簪花步摇一一拔去,好让她睡得舒坦些,接着替她掖好被子,将纱幔放下,一切安置妥当环儿才转身离去。
身后秦颜突然道:“我的事不要对别人说。”
环儿身体微震,应了一声是。
睡到半夜,秦颜痛得出了一身冷汗,只是使劲将手捂在胸口不敢松开。已经开始习惯这剑峰刺骨的痛,她闭着眼等待疼痛慢慢退去。
疼痛终于没有初时强烈,秦颜模模糊糊中感觉到房中的灯影一闪,她吃力的睁开眼,发现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一瞬间清醒过来,她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等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不禁疑惑道:“皇上?”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暗哑,李绩在灯光下定定的看着她,清冽的目光在晕黄的烛光下竟显得有些潋滟,看得秦颜心中忐忑不定。
“朕见你宫里的灯亮着,以为你还未入睡。”
秦颜只好强笑着答道:“夜里不点灯我睡不安稳。”
“原来如此。”
李绩恍然道,秦颜却不懂他为何这么说,只是略带疑惑的看着他。
李绩却不答,笑着道:“皇后今日可真是大胆,象方才那番话你竟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也不怕触了龙颜。”
秦颜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随意道:“我答应过皇上要办妥世子的事,不能因为旁人几句话而前功尽弃,况且我对肖沉寰也有些好感。”
“你总是这般胆大包天,每次同我说话都不知顾忌,要是朕哪天发怒了,看你如何处置。”李绩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
秦颜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低头将汗湿的鬓发抚向耳后,没头没尾道:“皇上不会的。”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怪罪于她,因为他翻诗词时说的那句话本就是给有心人听的,她不过借了次东风罢了。
“朕方才命人去查了一个人,朕怀疑一个只会溜须拍马不识时务的朝廷命官在政绩上应该也卓越不到哪去。”
秦颜点头赞同,认真道:“还差一点便要害我失信于皇上。”
李绩听她这样说反而没了语言,只道:“过几天千驼山狩猎,你随朕一起去吧。”他顿了顿继续道:“太子也会去。”
意思是晨妃也会随驾,秦颜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一时间无话可说,秦颜这才注意到李绩一直站着,自己还坐在塌上,这样实在是失礼,幸好衣杉还没有褪下,她强撑着从床上站起来。
李绩看她脸色不佳,正要关怀两句,眼光一转,见她胸前的衣襟大开,里面白色的内衫半披半掩,微微露出左胸的纹身,半朵殷红的花。肌肤上沁着一层细腻的薄汗,烛光下闪着光泽,象是洒在花上的雾水。
秦颜因他的目光而微微困惑,低头看时,脑中一时有些空白,原来是她方才犯病揪着领口时将衣服拽开了。
秦颜回过神来,将领口从容拉好。
李绩失笑道:“不必多此一举。”
第十七章
这一夜睡得极沉,朦胧中耳边响起啁啾的鸟鸣,清脆悦耳,睁开眼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秦颜从床上坐起来,回头时身边果然没了人。此时宫女还未进来伺候,她伸手取过搁置在床畔的衣物,一一穿着整齐,便起身下榻梳洗。
待秦颜整理妥当走到大殿外时,突然觉得今日的旌德宫有些不寻常。
秦颜朝背对着她站在回廊边的环儿道:“这是怎么回事?”
环儿有些惊吓的转过头,见是秦颜才放松道:“皇上吩咐奴婢们让娘娘多睡些时候,所以才没有叫醒娘娘。”
秦颜却象是没听到她的话般,只是看着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宫女太监们,走到回廊旁,靠着木廊坐下道:“为何宫里多了这么些人?”
环儿这才明白过来,神色欣喜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今早皇上上朝前命人送来许多宫灯,吩咐说要挂在宫里的每寸角落,连回旌德宫的路上也有。”
秦颜将手横在栏杆上,回首望去,果然见宫檐下挂满了宫灯,一时间蔚为壮观。她笑了笑,将身子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或许是因为昨晚发病精力不济,看着看着秦颜突然觉得有些倦怠,微眯着眼轻笑道:“哪要那么麻烦,走夜路也不过一盏灯便够了。”
环儿听她这样说,连忙道:“皇上还说,有这些灯火相伴,愿娘娘醒时安稳,梦时也能安稳。”
原来他还记得她昨夜说过的话。
秦颜不再说话,微抬了头,突然见到晨光稀薄的天空中孤零零的飞着一只纸鸢,飞的很高,几度摇摇欲坠,被一根线牵制着,不能落下,不能再远。
她突然回过头朝环儿道:“后院池子里的荷花还有吗?”
环儿有些奇怪的答道:“已经入秋了,这时节的荷花多数盛极转败,娘娘若是想拿它作些食材,有些不合适。”
秦颜难得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道:“恐怕等不了了,无人采撷,错过这一季,我注定要失信于人。”
“娘娘不要灰心。”环儿突然笑道:“前些时候我见娘娘突然兴起学做糕点的念头,便私下采集了一些荷花瓣,添入酒酿熏干,然后用锡纸封裹备用,效用是不差的。”
秦颜有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这后宫也不见得全然不好,至少能使人知心善意。”
环儿知道她是真心在夸赞自己,可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低头苦笑道:“奴婢只盼着跟家人团聚,再也不分开。”
“不用太久。”秦颜突然转身看着前方道:“我现在答应你一定送你出宫,说到便会做到。”
环儿听她说这话本应该觉得高兴,可心中却觉得异常沉闷,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她看了一眼天上的纸鸢道:“太子也许要来,我先去将要用的食材准备准备。”
秦颜正趴在栏杆上一动不动,没有回她的话。一时无言,四周平静的就象一场春花细雨,环儿再看着院子里众人忙碌结灯的情形,突然觉得那份热闹同眼前的人隔成了两端。
等到最后,太子还是没有来。
去千驼山狩猎的日子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秦颜被凤辇送到宫门外时,那里已经有一长列的仪仗等候,车驾排成了一队,最前面的是皇上的车舆,有羽林军护在车驾两侧,插在车上书着‘李’姓的五彩锦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出了凤辇,有两名内官上前接驾,按照惯例皇后与皇帝是同乘一舆的,秦颜只管跟着他们走。
正准备上车驾的赵辰君见秦颜迎面走来,略表礼节的笑笑。秦颜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算作回礼。眼光一转,发现晨妃正朝她走过来。
日朗风清下,今日的晨妃显得格外娇艳,原来她额上精心绘了梅花妆,胭脂晕染,行走时裙带生风,衬着她眼中的恣意骄傲,散发出一种极至的艳丽。
秦颜不由感叹李绩的眼光实在不俗。
妃子即使再尊贵,终究是跟皇后差了一个等级,乘的车驾自然不一样。秦颜向前,晨妃向后,交身错过时,晨妃的披帛随风飞扬,抚过秦颜的鼻端,散发着一抹叶合花的幽香。
秦颜回头时,晨妃已经与她隔了几步远,她端袖轻道:“宫中有规定后妃见了皇后不必行礼么。”
声音平板,连疑问的语气都不附送。背对着她的晨妃脚下一滞,转身时依旧是一张无懈可击的淑丽笑容,她端正的行了个礼道:“今日皇上狩猎,妾一时高兴便忘了形,是妾失礼了,还望姐姐恕罪。”
拿皇上来压她。
秦颜和颜悦色的笑了笑,赐她平身道:“难怪晨妃今日如此盛装,既然是无心之失,你且去吧,不过毕竟宫规森严,以后可要记好。”
晨妃强笑着应承下来,转身时,眼中一抹怨恨一闪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