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誓不为妾-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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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子,又细细的查看着余杭的堤坝。江水离架高的沙袋还有好一段距离,按照这样的雨势,即便是溃堤,也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种发自肺腑的恐慌?
李寒抬头看着天,阴郁了多日的天空,还是那样的灰蒙蒙,像是飘着些许的忧伤。
天地不仁,难道还会怜悯世人的疾苦?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感慨自己的多疑,转身就要去看大堤的另一处。
正在此时,堤坝上一直忙碌着的官兵,猛地发出了一阵惊呼。
他纳闷的直起身子,向后看去,只觉得似乎有很多很多的黑影从天而降,他眯起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玩意。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那是什么?
他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这些是冰雹么?怎么可能?
李寒的心中还在犹疑,身旁的几个禁卫军却一把将他按下,围在他的四周,用血肉之躯保护着他的生命。
他的眼前顿时暗淡了下来,透过他们身体的缝隙,他看到大大的冰雹,就那样嗖的一声,重重的落在他们后背上。
初时,只是听到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形,脊梁渐渐弯曲,鲜血顺着嘴角低落,溅在他的发丝上,滴在他的脸上。
他几次止住泪水,软言劝道:“你们还是散了吧,不用管我了,凭你们的武功,想要脱困,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带着些许的忧伤和无奈,淡淡的说道:“就算我死了,安大人也应当不会难为你们的。”
李寒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竟能让他们,将自己的生命弃之如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四周的声响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他看见围住他的军士们嘴角轻动,他急忙凑上去,和着满口的血水,他们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迷糊。
听了好久,才勉强分辨出他们细弱的话语:“安大人…照顾…家人…”
他怔住了,一时间有些发愣,他一只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心。
看着他们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仍保持着“护卫”的姿势,直到死亡,直到僵硬,他们的身躯依旧是如同标枪一样的笔直。
他低低的自语道,声音很轻很轻,轻的自己几乎都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们愿意为了自己的家人,做到这样的地步,想必他们待你们是极好的吧!”
他闭上眼睛,眼皮一跳一跳的,突的,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种刻骨铭心的忧伤。
保护圈内,他安然无恙,外面却早已经天翻地覆。
意料之外的天灾,不仅将百姓生存的希望击得粉碎,也夺去了无数将士们生存下去的勇气。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从未皱过一下眉头,却无法面对大魏百姓悲恸欲绝的脸庞。
目之所及,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衣衫破烂的士兵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站起来,揉揉肿胀的双眼,连日来的疲倦让他的神思有些恍惚。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湿哒哒的一块,他伸手摸了摸脸,凑到眼前,看着指尖那一点带了些白色絮状物的血红,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就吐在了地上。
他是严家军中的一员,刚从西北战场上归来,按理说早已见惯了这遍地的尸体,却在看到这一点猩红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胃中的翻腾。
那是什么呢?
他当然知道,那是人的脑浆。
在战场上,也曾无数次见过的东西,可还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观看过,甚至…
他口中那一股子的血腥味,正在向他传递着某种他极力想要忘却的事实。
他竟然还吃了下去?
他惊恐的向后退去,不住的失声痛哭,不停的将手指伸进喉咙中,试图将那些无意间咽进去的红白之物吐出来。
可无论他呕吐了多久,哪怕胃中早就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半点东西,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口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李寒慢慢的推开身旁的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让他们平躺在地面上。
再次看到阴沉的天空,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几乎难以置信,他居然还活着。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哭声,眼前尽是破碎的尸体,他尚未从这样震惊的景象中,缓过神来,却又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
他转过身子,看着原本已经快要平息的江水,随着堤坝的坍塌,而不住的涌向人群。
裹带着江中的枯枝和岸边堆积如山的尸体,疯狂的袭击着幸存下来的人群。
一时间惨呼连连,人们放下手中怀抱着的亲人尸体,仓皇的奔跑着,却不知究竟能跑到哪里。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属于他们的乐土。
他们互相推挤着,践踏着,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
正在这时,有人在人群中高呼了一声:“去平江,到了平江,咱们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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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哒哒……貌似还是有点少,明天再补点吧,晕死了。
☆、【052】求生(一)
跑,不停的奔跑,后面的人被卷进了江水中,前面的人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
涌动的人群中,有人倒下了,其余的人便踩着他们的身体奋勇向前,毫不停留。
什么同类?什么道德?在死亡面前,都是虚无。
李寒奋力的奔跑着,他的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从脚踝渐渐漫上来,他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就再也坚持不住。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显示出了“阶级”平等,官民一心,不分贵贱。
所有的人,都不顾一切的奔跑着,李寒的脑海中,空荡荡的,他不住的责备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异常,为什么没有将堤坝建的更加坚固。”
他的眼前浮现出安大人坚毅的笑容:“我信!”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模糊一片,“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滚滚而来的浪头拍打着人群,跌倒的人们赶紧站起来,慌张的奔跑。
浪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不断的吞噬着人类的生命。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高门望族,还是一贫如洗的普通农民。
无论是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还是懦弱无能的市井中人。
在狂妄嚣张的洪水面前,都是弱小如蜉蝣,低贱如蝼蚁。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是何其有限。不过片刻,江水就淹没了李寒的头顶,冰冷的江水疯狂的冲刷着这个昔日里整个大魏最为繁华的城镇,或许也是中原大陆上最繁华的。
大魏百年来,最富庶的地区,积累下来的数之不尽的财富,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李寒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尸体,竟觉察不出半点的恶心,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手脚并用的划着,在耗尽全身力气的那一刹那,钻出了水面。
他放眼望去,人们在抢夺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木板和断了的梁柱,一切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水中的人们不停的拉拽着木板上的人,拼命的爬上去,木板上的人稍有不忍,便会被拖进水中,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只不过是一瞬的功夫,戾气陡生,用力的踢踹着水里的人。
落水的人“砰”的溅起一朵水花,却惊不起半分涟漪,他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补上,周而复始,挣扎求生。
他眯起眼睛,怔怔的望着互相厮打,毫无人性,宛如野兽的人们,心下一沉:“这些人要是全都涌入平江,安大人要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再睁开眼睛,他浑身的气势,似乎都有些不大一样了,某种浑然天成的危险气息萦绕在他的身上。
他划到一根梁柱的前面,将袖中的匕首狠狠的插进那人的胸膛,温热的鲜血,流在他的手上,旁边的人群回过神来,对视一眼,纷纷向他围拢过来。
李寒害怕极了,他的手指在不住地颤抖。
他从来也不是一个狠辣的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简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他便被按到了水中,呛了好几口浑浊的江水,他的力气逐渐的在消失,神志也愈加的迷离起来。
懵懂的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幼时的自己,被母亲抱在怀中瑟缩的哭泣着。
带着倒刺的皮鞭一下接着一下的抽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将她的血肉剥离开来,鲜血淋漓。
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白骨森森的手臂,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尤不解气的将烧红了的烙铁,狠狠的烙在她的身上。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和冒出的烟味混合在一起,让他终生难忘。
他无助的乞求着他的父亲,乞求他念在与母亲多年的情分上救救她。而父亲只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并不出言阻止,甚至,他还清楚的看到,父亲的脸上挂着的浅浅微笑。
“寒儿…”一声朦胧的呼唤在他的耳边响起,空灵而悠长,他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那个慈爱的妇人。
“娘…”他喃喃自语道,记起那个无论受到多少残忍对待,却始终挂着柔和笑意的女子。
“他要活着。”他在心中呐喊着,“他要活着赶到平江,赶到安大人的身边,他决不能死在这儿。”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疯魔了似的,收割着旁人的性命。迸溅出的人血,洒了他一身,染红了江水。待他冷静下来,周围的人早已避散开去。
他们还想活着,还有那么多的木板,没有必要和一个恶魔争抢。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李寒张狂的大笑着,将胸中积存的怨气一扫而空,肃杀的戾气惊得众人众人不敢靠近。
他冷眼看去,江水中倒映出他的脸庞,满脸血水,可怖到了极点。
他不以为意的沾了江水,洗净了面上血迹,随手拾起一段树枝,勉力的向前划去。
比起活着,这里的死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争抢、死亡、求生,依旧在江水中轮番上演,人流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向着平江县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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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的本本貌似要坏掉了,嘤嘤……
☆、【053】求生(二)
此时的平江县,形势也不容乐观,比起安雅的预料,要糟糕的太多。
若没有这场来势汹汹的冰雹,她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救下余杭郡的百姓,至少不会是如今这般困境。
她望着仍暗自庆幸,陷在劫后余生中喜悦的人们,心中不断的责问自己:“这些人还能活下多少?”
或许她更应该问,她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丝毫没有把握。
她虽不知平江县外面的情况,却也明了此刻形势的不容乐观。
上午的积水,不过才漫过鞋面,现下已经高过了腿肚。
这里尚且如此,四周的低洼处还能是怎么的一种局面,不用看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更何况,那些个“破烂”的堤坝,真的能抵挡住先前的冰雹么?
毋庸置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意味着,整个余杭郡,除了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早已成了汪洋。
安雅用指尖揉了揉眉头,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要上哪去给她自己找一艘救命的诺亚方舟啊!”
纪阿四见状,忙将手指搭在她的太阳穴上,替她按了起来:“会有办法的。”
她不禁苦笑了一声,叹息道:“你若不来平江,我好歹还能有个救兵,这下可好了,谁来救我啊!”
她抬头看着天空,止不住的哀叹着:“佛祖啊,上帝啊,太上老君啊!不,诸位神灵啊,都来让我抱抱大腿吧,我快要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