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盲之越狱-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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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嗓门也大了起来,嚷道:“冬天大早上的洗澡,不是要人命吗?”
冯彪的吼声从看守后面冒出来:“想暴动吗?都不想活了!”
老涂赶忙让出一个身位,让冯彪挤了进来,冯彪劈头盖脸地骂着老涂:“叫你安排洗澡,还这么麻烦!废物!”然后转过头来对所有犯人嚷道:“让你们洗个澡!闹什么闹!放风回来以后,全部给我洗干净!先都滚回去待着!冯进军,李本伟!你们嗓门真大!不得了了嘛!再敢闹一次,有你们好看!”冯彪嚷完,转头就走。
老涂挨了冯彪的骂,却屁也放不出来一个,只好灰溜溜地让所有犯人回牢房去了。
回到牢房,冯进军才低声暗语道:“幸好那个冯彪反悔!要是发现我兜里有这些泥土,可麻烦了。”
A也暗语道:“看来通过衣兜带泥土出去,不仅没有效果,而且风险随时都会有。我一会儿再去会会那个倒马桶的。”
冯进军点了点头。
那个倒马桶的郑小眼正满脸郁闷地将一个个干净马桶拎到车上,准备出发。他脸上有一块明显的乌青,他边装马桶,边揉了揉,痛得龇牙咧嘴。郑小眼把马桶装完,刚要拉到一二号楼之间,迎面就见到三号楼的看守长任大强叼着他的旱烟袋和他那副官周八晃晃悠悠地从三号楼和二号楼之间转出来,正向他走来。
郑小眼赶忙把车停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冲任大强深深鞠了一躬,嘴里极其恭维地说道:“任长官!您早啊!”
任大强也是认得这个郑小眼的,大大咧咧地说道:“哦,郑小眼啊!奶奶的熊,还不快去干活!”
郑小眼赶忙说道:“任长官,我委屈啊我。”
周八骂道:“委屈你妈的,咋得了?”
郑小眼把脸一抬,说道:“两位长官,他们打我,你看我的脸肿得。昨晚上吃饭,龅牙张他们故意打的。”
周八骂道:“滚你娘的,找你老大黑牙帮你解决。和老子们说有个屁用!”
这两人又要向前走去,郑小眼赶忙跟着他们,弯着腰说道:“长官,我干这个脏活也有好一阵子了。您也夸奖过我干得不错,我就想着,啥时候能让我干点别的?”
任大强停下来,哈哈笑道:“奶奶的熊,你还想干些啥?”
郑小眼觉得机会来了,说道:“三号楼里面不是有做饭的差事吗?我能不能……”
周八打断了郑小眼的话,骂道:“想什么呢?让你做饭,把我们都毒死了怎么办?”
郑小眼说道:“那扫地,或者别的什么都行。”
任大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把怀表摸出来看了眼,骂道:“奶奶的熊,你还不开工?”
周八和任大强心有灵犀,一把将郑小眼推了个趔趄,骂道:“让你倒马桶是瞧得起你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干一辈子,不想干的话,就滚回牢房里去。”
这两人哈哈一乐,快步就走了。
郑小眼满肚子委屈,只好拉着自己的马桶车,嘴巴里一边碎骂着,一边赶紧把车拖到一、二号楼中间。
传递马桶的铁窗里,一个看守瞄了他一眼,骂道:“吃屎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慢!”
郑小眼满脸赔着笑,连连点头。
那看守转过身走开,吆喝着:“过来一个!动作快点!”
郑小眼刚拿下几个马桶,A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窗口,今天他是第一个。郑小眼没好气地如同往常一样,要从A的手中接过马桶,嘴巴还在不干不净地轻声骂着,但也听不清楚他骂些什么。谁知,他接过A的马桶时,却感觉到A并没有松开手。郑小眼心中一惊,抬头看了看这个不愿意松手的家伙,也是一愣。
A牢牢地盯着郑小眼,那眼神简直想把郑小眼看穿一般。郑小眼低声骂了句:“操!干吗?”
A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把手松了,接过郑小眼递过来的干净马桶,冲郑小眼撇了撇嘴,走开了。这让郑小眼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把A的马桶放在车上,忍不住地揭开马桶盖子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
107的豆老板已经把马桶递了出来,见郑小眼有点发愣,用马桶敲了敲铁窗户。郑小眼才算反应过来,慌忙接过马桶。
郑小眼把所有马桶收完以后,拖着一车马桶,来到围墙角落处的一个茅坑旁,稀里哗啦,把马桶里的粪便倒入茅坑,再放回车上。
当他拿到A递过来的那个马桶时,郑小眼特别注意了一下,慢慢地倒出来,但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郑小眼心思重重地把这些马桶再拖到茅坑边的一个大水盆边,他早已经打了好几桶水,作为冲洗马桶之用。这个的确是个又脏又累的活计,那个时代没有多少人愿意干洗刷马桶之事。古时宫廷中,只有犯了法纪的宫女甚至妃子,会被下放到宫廷中做洗刷马桶之事,除非有人接替,否则就要一直干到死去,是极惨的折磨、惩罚人的法子。
郑小眼干这个早就受不了了,但苦于没有任何办法。所以,看到A这个样子,也是浮想联翩。如果给郑小眼几条路选择,一是继续干下去,二是不干了关回三号楼被人欺负,三是逃跑,郑小眼绝对会选择第三条路。但是郑小眼知道,凭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他,能够让他活着逃出去,郑小眼还是有胆子试上一试的。
于是,郑小眼边洗马桶边低声叨叨着:“谁能让我逃出去,让我干啥都成。谁能让我逃出去,让我干啥都成。”这句话居然念叨了整整一个上午。
A和冯进军在小广场上,还是两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一起。这个时候,是他们说话最方便的时候。
A说道:“那个倒马桶的,看得出来很想离开这里?”
冯进军懒洋洋地说道:“你怎么看得出来?”
A说道:“除了他的眼神以外,从我看到他时,他嘴里就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我根据他的嘴形能听出来。”
冯进军哦了一声,说道:“他说什么?”
A说道:“应该在说,‘谁能让我出去,让我干啥都成。’”
冯进军说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家伙我看也的确想跑,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告密。”
A说道:“不知道,还要观察。”
冯进军说道:“明天我会一会他,直接说我想逃跑,看他有什么反应。这句话就算他告密了,也没有什么用。这里的人谁不想逃跑?嘿嘿,我觉得你第一次不方便出面和他说什么。”
A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的。”
二十三、一号楼的“左”派们
钱三贵是一号楼“左”派里的一员,他早上和A说了让他过来聊聊的话以后,一直待在“左”派那群人里面打量着A。见A和冯进军一直在那坐着,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不禁有些发慌。
钱三贵身边一个与他个头差不多的年轻人凑过来说道:“三叔,你这么想那个张海峰和我们一起吗?”钱三贵嗯了一声,说道:“小贵啊,这个张海峰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也被抓进来了。要么,他就是我党的高级干部,要么他就是一个最厉害的敌人。”
这个年轻人,就是钱三贵的跟班钱小贵,他们一直以叔侄相称。
钱小贵说道:“如果他是敌人,那拉拢他不是很危险吗?”
钱三贵笑了笑,说道:“小贵啊,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吗?”
钱小贵想了想,说道:“你说,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就一定会有自由的,就一定能看到解放的那一天的。”
钱三贵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不是共匪,我们是情报员。张海峰这个人,大胡子和右派一定也想拉拢他,只有加入我们‘左’派,才能保证这里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坐在钱三贵身边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默默地听钱三贵说完,站起身来对钱三贵说道:“三贵同志,也不用强求了。他天天和那个叛徒冯进军在一起,很难说是什么状况。”
钱三贵扭过头来,对这个戴眼镜的男人说道:“沈国民同志,如果他过来说两句话,可能你就会有不同的想法了。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很是佩服他思维的严密性。”
~5‘沈国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你能确定他能和我们一样,安心在这里待着?”
~1‘钱三贵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沈国民和钱三贵相视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7‘钱小贵就低声嚷嚷起来:“三叔,他好像要过来了。”
~z‘A和冯进军把郑小眼的事情聊完,的确就要过来,他从广场这头走向那头,一下子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大胡子李本伟也是牢牢地盯着A,目不转睛。
~小‘A知道很多人都在看他,不过他却毫不在意,笔直地就走了过去。
~说‘钱三贵那边的人自动给A让开了一个位置,直到A走了过来,坐下之后,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下棋的下棋,发呆的发呆。
~网‘钱三贵说道:“张海峰张处长,记得我吗?我是钱三贵。以前我曾经给军需处供应过中药。”A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记得了。”
沈国民伸出手,说道:“我叫沈国民,幸会啊,以前就是个教书的罢了。”
A伸出手和沈国民握了握,说道:“我以前也不过是个买货送货的。”
沈国民说道:“张处长,你可知道这白山馆关的都是什么人?”
A说道:“共产党的情报人员。当然,也有弄错了的,比如说我就是一个。我最讨厌的就是共产党了。”
沈国民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张处长,您这样表态是给谁看的呢?”
A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表明我的立场而已,如果你是共产党,最好不要答理我。”
钱三贵没想到气氛一下子这么糟糕,连忙打圆场说道:“大家认识一下而已,都是狱友嘛,彼此都互相照应着。”
A环视了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把我想错了。我不是你们的同志,甚至不是朋友,更像是敌人。抱歉,告辞了。”说罢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径直回去了。钱三贵和沈国民哑口无言,只是互相看了看。
钱小贵问道:“他怎么这样说话?”
钱三贵说道:“看来,他只愿意和冯进军在一起。”
沈国民拍了拍钱三贵的胳膊,看着A的背影,低声说道:“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惜他现在在白山馆,而不是其他地方。”
A一屁股坐在冯进军身边,冯进军打着哈哈说道:“谈得不错?”
A说道:“还可以。他们那群人里面,我敢肯定有真正的叛徒。”
冯进军说道:“那很难借用隔壁的力量了。”
A说道:“暂时不考虑,那个钱三贵身边的小鬼,是最有问题的一个。他和那个钱三贵应该彼此太熟悉了,钱三贵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
冯进军转口说道:“我已经把土撒完了。你呢?”
A拍了拍手,说道:“我也早就没有了。”
冯进军说道:“真有你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A撇了撇嘴,算是笑了笑,也不说话。
冯彪在铁笼子外的一角捏着自己的脖子,不太舒服地四下摇动着。马三正站在他身边,说道:“冯头,没睡好吧。”
冯彪应了声:“能睡好吗?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
马三说道:“是,是,什么事都要冯头操心。”
冯彪嘴努了一下,指向“左”派那边:“看到刚才张海峰过去了吧。找我们埋在里面的狗儿问问张海峰说了什么。”
马三说道:“放心。对了冯头,我看他们的气氛好像也不太好嘛。这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