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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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地道:“你去试试?”“是。”
张易之仍然走到周梁昆的身边,连叫两声:“周大人!”周梁昆从恍惚中回转,张易之笑容可掬地道:“周大人,干得不错。不过……”他指了指尉迟剑:“他恐怕不清楚这宝贝的好处吧?要想让四夷叹为观止,周大人还是要亲自出马吧?”这回周梁昆反应倒挺快,沉默着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走下城楼。
迈着沉重的步子,周梁昆慢慢走向红圈中央,五彩斑斓的波斯地毯随着他的脚步,在他失神的双目中不断变幻出光怪陆离的图案,令他昏眩的头脑更加迷乱,直至失去所有的知觉,仿佛此刻就只有他孤身一人站在天地之间,面对决定生死的最后一刻……
“周大人?”听着尉迟剑的叫声,周梁昆如梦初醒,朝他抬了抬手:“让人送上火把,将这幅毯子点燃。”“啊?!”尉迟剑瞠目结舌,周梁昆冲他咧嘴一笑:“快啊,还愣着干嘛?”火把送上来了,尉迟剑哪里敢动手,周梁昆却突然来了脾气,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火把,高高举起,向四周宣布道:“这件宝毯的最奇妙之处,在于它火烧不坏、水浸不湿!诸位请看!”
虽然手臂抖个不停,周梁昆还是坚决地将火把伸向宝毯,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殷红的火苗轻柔卷上宝毯的边缘,起初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股淡淡的呛人气味悠悠飘散,然而仅仅是一刹那之后,火苗飞速席卷整条宝毯,这刚才还流光溢彩的人间瑰宝顿时就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尉迟剑跳着脚惊呼:“啊!周大人,这、这怎么烧着了啊?!”周梁昆退后半步,死盯着前方,却只一言不发。尉迟剑急了,高喊着:“水!快来人啊,快救火啊!”真有人跑着送上水桶,尉迟剑夺过来“哗啦”泼上那堆突突乱窜的火焰,一桶、两桶、三桶……
火终于被扑灭了。尉迟剑气喘如牛地望向红圈中央,地上一片狼藉,号称举世无双、不畏水火的宝图已成污水中漂浮的黑灰色残片。尉迟剑绝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周梁昆毫无表情的脸,好似已彻底傻了、痴了,随即他整个人向后轰然倒去——“周大人!”
“二烛尽!”吏部选院中央,报时的差役拉长声音喊着。日头从偏西方照下,选院两侧的长廊下,西侧阳光耀眼,东侧略显幽暗。考生们自清晨奋战至今,已将近六个时辰了。选院正堂上按规矩点燃特制的蜡烛,三支蜡烛燃尽即是三更时分,会试就用这种方式来计时。此刻二烛燃尽,代表考试已过去大半的时间,然而考生们都还在埋头苦打。整个院落中仍然如最初一样寂静,只有笔锋落在纸上的刷刷声,四方形的院落每侧肃立十名卫兵,沈槐早已回到狄仁杰的身旁,此时正陪伴着他慢悠悠地在各个号房间踱步巡视。
两名上了年纪的差役手提铜壶和竹筐,一间间号房地给考生送上茶水和干饼,这就是考生们今天一整天的充饥之物,早午各送一趟。当送到东廊下一间号房的时候,两名差役突然惊呼了一声,引得周围几名考生循声望来。这两名差役到底是在选院供职多年的,很懂规矩,忙又敛气噤声,其中一人匆忙跑到正在对面巡视的狄仁杰面前,躬身行礼,压低声音报告:“狄大人,东廊丙字七号的考生似乎……不太对劲儿。”
“哦?”狄仁杰微微一惊,朝身边的沈槐点了点头:“走,过去看看。”两人疾步来到东廊丙字七号前,狄仁杰眼光扫向门柱上钉的号牌,顿时愣了愣:“杨霖?!”“大人,是杨霖?!”沈槐亦看清了名字,在狄仁杰耳边轻声叫道。
号房里头有些昏暗,书案之上合扑一人。狄仁杰走到他的身旁,只见写满字的卷子半垂在案边,一支笔滚落地下。“杨霖?”狄仁杰低低唤了一声,杨霖毫无动静。狄仁杰示意沈槐将杨霖的身子拉起来,半明步暗的光线下,杨霖双目紧闭,嘴角边溢出白色的口沫,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狄仁杰的眉头皱紧了,他探了探杨霖的鼻息,目光一悚,又转去握住杨霖的手腕。沈槐也很紧张,盯着狄仁杰悄声问:“大人,他……”狄仁杰的声音十分低沉:“已经没有脉了。”“啊?!”沈槐下意识地抓了抓杨霖的脉搏,随即愣愣地望定狄仁杰,似乎也没了主意。
狄仁杰面沉如水,暗影之下沈槐看不清他的表情。沉吟片刻,狄仁杰吩咐道:“沈槐,你立即派人去大理寺请曾泰大人,告诉他这里又命案要查,但为防惊扰其他考生,请他着便服前来。这里嘛……马上叫两名卫兵过来将尸体先移至正堂内室,并看管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你与我继续在此勘察现场。”
“是!”沈槐抱拳。狄仁杰跨出号房,和颜悦色地向东西两廊喊话:“有一位考生突发急症昏厥了,我们会立即安排郎中给他诊治。大家继续专心答卷吧。”考生们果然都松了口气,唯有赵铭钰向此处望了好几眼,才又埋头书写起来。
则天门楼之下,天津桥前,此刻又换了一幅光景。
亲眼看着波斯宝毯烧毁,在四夷众使前丢尽脸面,令高踞城楼之上的武则天气得全身哆嗦不止。文武百官个个大惊失色,张氏兄弟煞白着脸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结果页始料未及。在场的四夷使者们更是什么表情的都有,震惊、困惑、幸灾乐祸、暗自得意……
沉默许久,武则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五郎、六郎,后头还有什么安排?”张易之赶紧期前,小心作答:“禀、禀报圣上,后面原先安排的是杂戏……圣上,您看还要不要?”“当然要!”武则天的声音冷硬如冰,张易之悄悄抬眼,那张肃杀的脸上是愤怒,亦是绝不服输的气魄,张易之明白,女皇动了真格便六亲不认,任他也不敢怠慢。“臣遵旨!”张易之连忙躬身高呼,抬腿飞奔下则天门楼。
周梁昆人事不知,被抬下场区。尉迟剑临危受命,只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心惊胆颤地主持起杂戏表演。他身上的官袍又是汗又是水,早已湿透,哪里顾得上料理,尉迟剑心里再清楚不过,周梁昆大人这回是彻底完蛋了,自己的脑袋此刻也在裤腰带上晃荡着,要是接下去的环节再出什么问题,此命休矣!
在他的卖命指挥下,则天门楼下很快又热闹起来。伶人异士轮流上场、各显神通,吐蕃的“戏车”、新罗的“履索”、倭国的“忍术”、波斯的“吐火”,甚至天竺刨腹剜肉的“幻术”也血淋淋地登场亮相,引来围观者的阵阵惊呼和喝彩,然而表面欢腾的场面掩盖不住四下弥漫的不安与慌张,令着这种种本就十分惊险的表演更蒙上一层诡异、恐怖的气氛。
张易之频频朝上窥视,武则天阴沉的脸孔始终没有半丝笑意。他正自彷徨,头顶传来低沉的问话:“五郎,天朝的杂戏表演是什么呀?你可知道?”张易之心里咯噔一下,忙恭谨回话:“圣上,易之倒是问过了,准备的是透剑门戏。”
“嗯。”武则天轻轻地点了点头,张易之赶紧又加了一句:“透剑门戏极为惊险,圣上,必能压过所有四夷的杂戏!”武则天冷笑:“只要不再出纰漏就好了!”
透剑门戏开始了。广场上搭起一条几十步长的布幔长廊,其上遍插锋利的长剑,密密麻麻直指中央,令人望之悚然。所谓的透剑门戏,就是一人骑马奔入长廊,从剑尖丛中飞速越过,由于长剑密布切错落交杂,穿越之人既要有胆量,又要能很好地驾驭马匹辗转腾挪,避开剑锋,四夷难度极高,号称天下第一杂戏。
前面赛宝出意外,让武则天大丢面子,现在这透剑门戏,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天朝如何展示绝技,赢回尊严。果然,一匹黑色骏马跑上场来,体型矮小,是为这种杂戏特别训练的。马上的骑士身披麒麟战袍,头顶的亮银盔下悬面罩,远远望去倒十分威风。惟有稍近些的尉迟剑发现,麒麟战袍似乎小了点,有些不太合身。“怎么回事?”他纳闷地自语了一句,突然脸色大变,张开嘴却再发不出声音,就在他万分恐惧的目光中,那骑士挥鞭驱马向布幔长廊冲去!
一人一马在剑阵中飞速穿行,眼看已越过长廊中段,胜利在望了,偏那马匹好像突然被惊,脚步瞬间凌乱,身型左冲右突起来!然这剑阵何等严密,哪里容得如此乱窜,眨眼间人、马身上已被剑锋刺得鲜血淋漓,那马嘶声呼号,更加慌不择路,骑士根本控制不住它,就在众人的齐声惊叫中,那浴血的一人一马冲出长廊,向前几次翻滚,便倒毙与血泊之中。
第四卷:再见幽兰 第三十四章:良缘(1)
裴素云弯腰从镜池中汲上一盆清水,往李元芳所躺的大树下走来。河岸有些倾泻,她双手端着木盆走得不太稳当,等到李元芳的身边把盆搁下,胸前的衣襟以濡湿了一片。裴素云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发现李元芳正看着自己,淡淡笑意给她依旧十分憔悴的脸增添了动人的神采。
“你笑什么?”裴素云低头嘟囔,没来由地久面红耳赤起来。“你的……衣服湿了。”他回答得似恨随意,但眼里的光彩更甚。裴素云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胸口,薄绸的夏衣被水一打,紧贴在身上。她顿感羞臊难当,倒不是因为娇媚诱人的曲线尽显在他的眼前,而是因为自己的心在他温柔的目光下,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跃动不止……实际上,他们已朝夕厮守半个多月,李元芳的一概饮食坐卧也都由裴素云亲手照料,但是随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好转,原先被死亡阴影所掩盖的隐私激情,亦随之悄悄苏醒。裴素云觉得,似乎自己刚刚习惯了将李元芳当做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的爱人,现在又要重新开始适应——那份由爱而生的引诱、那份因情而起的欲望,历经磨难使它们变得更加热烈真挚、难以抵挡。不知不觉地,她已被他搂在了怀中,他的怀抱是如此温馨而坚实,让她沉醉。裴素云再不敢抬头去看他,只管盯住镜池的那泓碧波,心也随之荡漾舞动,她意乱情迷地想着:“生为一个女人,我是多么幸福啊……”
“今天没有风啊,为什么这湖水还是拍案不止?”“啊?!”裴素云稀里糊涂地问:“你、你在问我吗?”“不问你问谁?”李元芳轻轻抬起她的脸,语调十分温和,但犀利冷静的目光一下就把裴素云唤醒了。她顺着李元芳的眼神看向镜池岸边,立即明白了他问话的意思,忙坐直身子认真回答:“镜池的水波是由湖底的漩涡和起伏引起的,所以常年不断拍案有声。唔,和风吹并无关联。”“是这样……”李元芳点了点头,裴素云接着道:“元芳,你是在想乌质勒今天能否过沼泽,对吗?我看今天全天都无风,假如他选在早上出发,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弓曳了。”
李元芳又点了点头,思忖着说:“阿威是前天回庭州的,如果我没有算错,今天傍晚我们必会迎到王子。”他看着裴素云微笑:“有客人要来,你也不帮我收拾收拾?”裴素云轻嗔:“我早准备了,还要你说!”说着,她从袖笼里取出一柄精致的牛骨梳,在水盆里略浸了浸,便坐到李元芳的身后,细细地替他梳起头发来。梳了好一会儿,裴素云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根竹签来,拿在手上笑道:“没有男人的发簪,只能先用这个凑合了。以后再给你找好的……”她没有再往下说,只轻巧地将他的头发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