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吉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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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两处庄子的农户们有粮食可吃,并不代表平县其他的农户有粮食吃,更不代表整个江宁郡的农户们有粮食吃。因为干旱与虫灾,整个江宁郡已经闹起了饥荒,奸商们纷纷囤积粮食,等开春青黄不接时高价出售,奸商们的粮仓里谷物成堆,甚至还租了不少平民的房子做临时的仓库。此事被江宁郡郡守上奏给了远在京城的皇帝,皇帝震怒,下旨严禁江宁郡粮商囤积粮食,勒令粮商以平价销售粮食。若没有以平价销售粮食,囤粮却在一千石以上者,处以流刑。
话说张员外也有庄子在郊外,且与赵家的两处庄子相邻,只是他没有那般好心,给农户们分发粮食,在收获季节里,他反而向农户们要地租,地里颗粒无收,农户哪里交得出来地租,只把空空的粮仓打开给张员外家的管家看。张员外的管家道:“没有粮食不打紧,交银子也是可以的。”农户们一年到头种出来的粮食,一半要交地租,一半一家人要吃穿用度,又哪里有什么银子,见管家一定要银子,便说隔壁赵家庄子,主人家不但没要地租,反而发了粮食给农户们。
那管家见农户们闹得厉害,怕群情激奋之下动起手来自己吃亏,于是只得将此话回了张员外。张员外脑子转得极快,以前在赵家碰了钉子,那口气现在还没咽下去呢,如今……贞娘也才二十多岁,也还算年轻,还可以给他做姨太太。他知道若直接去说亲,赵家肯定是一口拒绝的,都穷得搬到乡下去了,还死要面子,但如今他手里可有赵家的把柄了,不怕赵家不把女儿与他做姨太太了。
张员外合计了一番,便去了江宁郡一趟。从前的县令郭涛如今已升了官儿,调去江宁郡做了个六品的主事,跟张员外十分要好,张员外此去便是求他忙帮。两人一碰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一商量,便定好了计谋,定要将贞娘弄去张家做姨太太。
这日赵家上下正在吃午饭,因虫灾的缘故,各种可以入口的东西价格飞涨,已经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了,所以家中比往日更俭省了,桌上只有两盘青菜,一盘猪肉,还有一碟往日腌制的咸菜。赵老爷一面朝吉祥碗里夹肉,一面道:“多吃些肉才长得快。”虽然赵家如今落难了,节俭了,但吉祥依旧每日喝羊奶,又加上她喜欢吃青菜和肉,所以她一直长得很好。
张员外到赵家时,门口连个小厮都没有,对此他十分鄙夷,心说再怎么落魄,也不能少了规矩呀。他是不知道,乡下人互相串门时,走到门口就会发声相问,所以根本不需要门房,再加上客人进了院子,堂屋里的人自然能看到,哪里还需要通传?张员外朝跟他来的衙役们努嘴,衙役们便一拥而入,进去拿人了。
“谁是当家的?”为首的衙役站在堂屋门口高声问着。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惊慌,作为普通老百姓,难免对衙门的人有些敬畏,再加上京中还有家人在牢房里,所以惊惧之外还有些担忧,怕是京中又出了什么事儿。赵老爷起身出门道:“我便是当家人,不知几位差大哥所来何事?”衙役道:“有人揭发你等非法囤积粮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说罢便将手指粗细的铁链朝赵老爷头上一套,就要锁拿走,赵夫人上前问道:“各位差爷,我们家囤积的粮食都是用来应灾的,难道这也犯王法?”
衙役怒道:“那婆子,你休要狡辩,应灾的粮食能有一千石?你若再耍荤,这人犯少不得就要吃些苦头了。”赵老爷分辨道:“这位差大哥有所不知,我家中并无一千石粮食,灾前统共也才一两百石,闹了虫灾后都分给佃户了,哪里有一千石哪。”那衙役是知道这个中关系的,这里是乡下,那些囤积粮食的奸商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他拿了上面发下来的好处,自然闭着眼睛把良民当奸商,拿回去便好得银子,如今被说破了,有些恼羞成怒,狠狠地推了赵老爷一把,怒道:“你囤积多少粮食,可是你说了算的?”
赵夫人与贞娘见赵老爷被推了个趔趄,都红了眼眶,张源更是要上前动手,却被他媳妇儿死死的拉住了。高岚对衙役道:“这位差大哥,有道是刑不上大夫,我们家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还请你们尊重些?”那衙役冷笑道:“我打他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他了?”又回头对其他衙役笑道:“兄弟们,你们看见我打他了?”衙役们哄笑道:“没见着,没见着。”
高岚道:“在你们眼里,便没有王法了?”那衙役头子笑道:“自然是有王法的,不过,王法便是管你们这些贱民的,却不是管老子的。”又回头对其他衙役道:“这书生好生烦人,兄弟们说怎么办?”其他衙役起哄道:“揍他,揍他。”那衙役头子对高岚笑道:“你说你家老爷是有功名的,那我便不打他,我打你。”说罢上前就冲高岚脸上一拳。高岚乃是老实本分的人,哪里躲得过去,结实地挨了一下,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出,张源再也忍不住,挣脱他媳妇儿的手,上前道:“你们这些无赖,今儿就把这些人都打死罢。”那衙役头子举起手道:“你想找死?”张源还想再答话,张福却拦住了他,对衙役头子道:“这位差爷,这些个小辈不懂事,还请您多多见谅,只是我们老爷家的确没有囤积那么多粮食啊,差爷,您要是搜出来这么多粮食,小的这颗脑袋送给您。”
那衙役冷笑道:“你的脑袋值几个钱?快些让开,不然别怪拳脚无眼。”只是他这般说,赵家上下却依旧拦着路不肯让开,那衙役笑道:“兄弟们,他们阻挠咱们办差,该怎么办?”众衙役起哄道:“乱棍打开。”衙役们说完便真的举起了棍子。
二一 峰回路转
衙役们正要动手,先前听到动静的农户们这时拿着锄头铲子气势汹汹地赶来了,院子里拉拉杂杂地站满了人,还有另外一个庄子的农户们正源源不断地赶来,形势立即扭转。。衙役们一看这仗势便傻眼了,有衙役怪叫道:“这是要造反了?”有农户喊道:“造什么反,小的们就是来看看差爷怎地拿人。”
那衙役头子也是个事儿精,见情形不对,便道:“乡亲们,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啊,你们这等闹将起来对这位老爷也不是好事儿啊,若是有人告他聚众谋反,那可是抄家诛九族的罪。不如让兄弟我带这位老爷回衙门去,冤不冤自有县令公断,若是查出来是诬告,兄弟我保证把这位老爷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如何?”
赵老爷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事不大容易就这么善了,八成是有人诬告,这些衙役来拿人,走了空回去肯定交不了差,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只怕会连累了这些乡民,还不如现在跟他们回衙门去了,也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作怪,所求又是什么。于是便对农户们道:“各位回去吧,衙门也是讲理的地方,总不会冤了我,事情查清楚了,他们自然会放人。”至于衙门讲不讲理,他心里其实最清楚不过了。
农户们见衙役不动手了,态度客气了,又见赵老爷发了话,便不再纠缠,却也不离开,只是让出一条道来,各自拿着锄头铲子站到一边看着。那衙役头子前来拿人,为的便是求财,因此也不想真的弄出点儿什么事端来,见赵老爷自己软了口同意随他去了,便也放低姿态,对赵家人说了些好话。
有道是民不与官争,官差要拿人又岂是老百姓能左右得了的,贞娘与赵夫人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老爷被锁走,至于还不到七岁的吉祥,更是被邱媛按头抱住,直到赵老爷跟衙役们动身时才松开手,吉祥只能看见赵老爷被衙役们驱赶着的略显苍老的背影。在赵家生活的这几天,这位有些官威的姥爷从来没有把官威用到过她的身上,反而对她十分照顾,几乎事事都顺着她的意,但凡她想要的,便都给她,这位半路得来的姥爷,比她前世那个形象早已模糊了的外公更要亲切得多。
吉祥见赵老爷走远了,眼泪这才落下来,她深恨自己年纪太小,无法像小说里的穿越女主一般,只手遮天,翻手云覆手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家人遭受痛苦,之前是舅舅,现在是姥爷,如果自己不强大起来,这种事情也许还会发生,那么下次又会是谁呢?姥姥?贞娘?不,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衙役们前脚押着赵老爷刚走,张员外后脚便进了院子,赵家众人还没散去,还在注视着赵老爷离开的门口,人人心中悲戚,那张员外本是一张笑脸进来,见众人脸色不佳,忙收起笑,露出一脸同情来,对赵夫人道:“哎哎,鄙人听闻赵老爷出事,特地赶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张员外说了这话,眼睛便瞟向了贞娘那边,眼见她略低着头,一身月白绣荷裙,细腰如柳,乌发如墨,面上带着七分悲戚三分懊恼,真是美得让人心疼,不由得便看得痴了。赵夫人见他如此恬不知耻地看着贞娘,哼了一声道:“张员外消息好灵通。”
贞娘羞恼,转过身便牵了吉祥的手要回房,吉祥却道:“娘,高先生伤了脸了。”贞娘因伤心赵老爷的事情,没注意高岚的脸,听吉祥说了,这才见他脸肿了半边,上面紫红一片,嘴角尤有血迹,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儿了却一声不吭,贞娘心里一疼,眼泪便流了下来,对高岚道:“先生去堂屋里歇着,我这便去给先生拿药酒。”
从前住在县城里,三病两痛的都是直接去叫大夫,如今住乡下了,去叫大夫要走老远的路,看这种小伤,只怕大夫还不肯来,但凡种地的农户,总免不了被刺扎伤或者跌倒撞伤,若都叫大夫的话,只怕一年到头挣的银子不够看病吃药,农户们自有土方医治小伤,没破皮的伤就用鱼苦胆泡酒,擦几天便好了。张源家的两个儿子闹腾得厉害了撞青了膝盖都是用这酒擦好的。
贞娘拉了邱媛一同去找药酒,高岚扯着嘴巴进了堂屋。张员外转头看着贞娘进了厢房这才回过头来,又皱眉去瞧进了堂屋的高岚。吉祥厌烦他用看私人物品的眼光看贞娘,便恨恨地瞪着他。张员外回头见吉祥瞪他,也不恼,只对赵夫人道:“鄙人与江宁郡的郭主事要好,赵夫人也是知道的,如今查奸商囤粮之事便是郭主事在帮办,若鄙人前去疏通一下,兴许赵老爷便能放出来了。”
赵夫人哼了一声道:“我家老爷并无过错,家中的确没有囤粮一千石,又何须张员外去疏通?”说罢,转身便要拉着吉祥回房里,那张员外见赵夫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甚至都不请他进去坐坐,心里恼她有眼不识泰山,也不再假装和善地微笑了,冷笑道:“这官字两个口,你们赵家有没有囤粮,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若赵夫人再不识趣,你们家赵老爷便要发配三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了,赵夫人想想看,赵老爷一把年纪受得了吗?”
赵夫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怒道:“原来我们家有没有囤粮竟然是张员外说了算的。”一旁还没散去的张福两口子和张源两口子也听明白了,自家老爷被诬告,原来便是张员外这小人搞的鬼,但是知道了也无用,如果将他得罪狠了,只怕老爷在牢里还得吃些苦,只能狠狠地瞪着他,用目光杀他千遍万遍。张员外也不理会下人们杀人的目光,只冷笑道:“好说,鄙人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们两家结了亲,什么事儿都好办了,不知赵夫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