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多姿-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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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大化丹,九州鼎一炉出了九万九千枚,黄豆大小一丸,呈非常漂亮的赤红,红得像天上初升的朝阳。这炉丹分了道院上上下下每人一丸还有很大的余量,再分一些给道院上下的家眷,估摸着还能剩下几万枚。李崇安不由得在想,这要是把这孩子生出来,得是多会讨好人一孩子,这都还没出生,先送份厚礼。这份厚礼还留出了足足的余量,用来做什么都有个余地,不至于为此捉襟见肘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每一个人的气运是有定数的,但寿元却可以因为这一丸长春大化丹而凭空增长五成,李崇安拿了丹药思来想去登记造册,让道院上下的弟子都来领一丸,近亲也可以分得一丸。
何易山拿到药丸往嘴里当糖豆一扔,嚼两下就咽下去了,一边还不忘调侃他这俩弟子:“嘿,我说你们俩也真有意思,长女是祖师爷转世,这还没动静呢,不知道在哪儿的儿子就送上一份厚礼,真是个会来事的小子。别不生啊,这样的孩子怎么也得生下来,将来少不了咱们上上下下的好处。”
再想想,俩孩子,一个爱收礼,一个爱送礼,正好平衡了。何易山嗑完药丸走人,心想着云涯宗有大搞头啊,就凭着这一炉丹药,宗门的基础就打下来了。
程帛尧暂时不用嗑那丹药,她的寿元和气运都被玉竹浆补足了,她现在要担心的是什么时候玄弭会来,她现在真是哭笑不得了。李崇安看着她,脸都是木的:“你确定。”
“我不确定。”小程七段觉得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伸手我看看。”
她一点也不想伸手,万一真是呢,其实也才迟两三天,不算什么大事儿对不对:“我不要,我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我还没想好。”
“早晚会知道,还不如早点知道早做打算呢。”李崇安一想到接下来是玄弭,也想不好,可总要看看的。孩子再怎么都是他们的,至于投胎之前是大妖还是小鬼儿,哪管得了那么多。
想了想,程帛尧伸出手给李崇安,过得片刻后李崇安收回手,她就有些担心地问道:“有还是没有?”
李崇安沉默了会儿才摇头:“没有,让你别吃那么多又油又辣的偏不听。”
长出一口气,总算不是,不管生出来的是谁,等她想好再说吧。她现在反正一想到自己将来那几个孩子的太头就头疼,蓁蓁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玄弭看着也不是啥好货色,再加上朱疵它那相当不着调的“道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崇安师兄,咱们俩怎么办啊。”
“顺其自然罢,该来的时候我们就是不想要他们也会来,这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李崇安想着吧,就算吃了药,天道这么大能耐,那药吃着也不保险,所以吃药也没必要,没得伤了身体。
六月间,云涯宗正式开伙,众人聚在一块儿喜气洋洋地吃了顿饭,然后云涯宗就此开宗立派,既没大宴宾客,也没通告天下,只是自家人默默地修行着。云涯宗的弟子们都明白一件事,不论什么时候,只有不断修行才是最重要的事。
程帛尧的洞府梦也被李崇安给找到了圆梦的机会,太苍峰三十六峰之一,位于太苍峰东面六里地的一座险秀山峰名为不栖,因山势太险,绝壁坚滑,连鸟都不爱来这里筑巢,因此得了个不栖的名儿。不过,倒有一窝鹰在岩壁上安了家,不栖这名儿不太好,李崇安想了想便给山改了个名字:“祝音。”
祝音是指琴弦上两弦合而捻之发出的声音,浑圆饱满,温容舒缓,偕音又是“筑鹰”二字,也十分应景。
怎么不干脆叫祝英台呢……
若干年后,祝音山的从山腰处为人一剑削平,确实被改名作祝音台,那就得是……后后后后后话了。
“尧尧,日后我们便结庐于此,正合了祖师爷那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你是学问真不怎么样呢,还是故意的,连我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住在很热闹的地方,却没有需要应酬的车喧马嚣。”
“意境是一样的,结庐于山境,地远心自偏。”
“崇安师兄啊,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你说我们修行下去,问得天道之后,又能怎么样了。只要能转世投胎,又何必纠结于这一世,当所有的亲人朋友,熟悉的人都渐渐不在了后,我们长久的千年万载有又仍什么意义?”程帛尧很烦恼,她想回家,可是回家的事儿挺没谱的,李无涯这么能耐都回不去,何况是她。
她也没法骗自己说,只要修行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就可以撕破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回到现代,因为那太遥远,遥远的岁月过去后,可能她连父母的面目都再也记不起来,那时候她都不确定自己还会有现在这样的想法。
正文 第一六三章 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不知道哪位西方的大贤说过,知识就像一个圆,你懂得越多,这个圆就越大,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所不知道的越发多起来。程帛尧能记得这句话主不错了,不要寄望她能把话背出来,也不要寄望她记得说这句话的是哲学家、艺术家、画家或物理学家,至于芝诺……那是谁?
但是,这句话的精神她深刻地领会到了,因为她现在就觉得自己的疑问越来越多,修行道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带领她前进,因为大家都是彼此摸索着走上这条路的,没有先到者,也没有先知者。唯一的先知者,现在还是个天天嚷着要吃奶糕的小毛孩子,而且她还坚决不要找回前世的记忆。
人是群居生物,可以独居独处,但不能一个人存活于世,当周围所熟悉的人老去死去后,程帛尧不能确定自己的长生不老还有什么值得去修行的。她想,自己宁愿和他们一起在尘世里慢慢老去,然后如烟消云散一般从这个世界消失踪迹,然后期待下一世的轮回。
生命如同四季,有春生夏盛,秋凋冬藏,所以也自然应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崇安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求道,为什么要拥有千年万载,为什么要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尘世之中,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匆匆百年难道抵不过苦修千年的时光么。一生之长短不定,但长的就一定欢愉吗,短的便一定痛苦吗,既然不能确定,为什么要向天求道。”人人都想着长生不老,可当真正拥有这样的机会时。却忍不住自我怀疑,当我拥有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后,我应当怎样渡过才不枉多得千年时光。
或许有人会选择去览世间风景,又或者交游满天下,知交无数人,但对于程帛尧来说。这些都不是她所求的。世间的风景,没有比在现代的时候更快更舒适的游览途径,而且她经常参加比赛飞来飞去,对这世间风景并没有太大的期待。交游?这个也不必,世间凡是会下棋者,在下棋时,他们都是知交。
棋?
“尧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是。如果从我的想法来说,拥有那么漫长的时光,是因为更相信眼前所有的,而不是寄托于虚妄且未知的来世。人生不在长短,也未必就在于欢愉,尧尧,我们在一起,酸甜苦辣都是世间最美好的滋味。你说呢?”李崇安有一颗坚定的心,他的红狐狸也有。但红狐狸就这脾气,自我怀疑,自我迫害,有时候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需要一天或更长,有的时候只要没得到答案。她就会一直自我怀疑自,自我迫害下去。
同样都是追求围棋上的道,她的道似乎岔道儿更多些,好吧,她天生就属于纠结星人来的:“我还是自己想吧。崇安师兄,我们下棋吧,好像很久都没有下棋了。自从有了蓁蓁,除了围着她转,就是围着她上辈子留下来的事儿转。”
蓁蓁姑娘表示,我怎么又中枪了,我都这么好养活了,你们居然还要拿我来说事儿,你们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李崇安抽空看了眼女儿,递个眼色,为了红狐狸,闺女你先牺牲一下:“好。”
两人下棋,早已经到了不分高下的境界,经常下着下着就和棋了,要么就是以极为微弱的差距落败,那也不过是一子半子的区别。当此白云在天,碧水在侧,山风环伺,下棋自是件极为美好的事。
对于现在的李崇安来说,修行既是修道,这道便是围棋之道,山花落叶无不可化入棋中。花开乱花渐欲迷人眼,花落是明月天高双雁来,围棋讲求的是势,而万物随四时不同都各有其势。如山有山势,水有水势,各不其一。
程帛尧这暂时没了悟的,当真只能跟在后边心惊,不知不觉得,崇安少年棋力诡密多变起来,或有急风骤雨,或如清风晓月,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不是她和崇安少年在一块儿待这么些年,下过那么多局棋,她可能完全无法从棋局上感受到这些。
双眼迷蒙地抬起来望向李崇安,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你简直就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为之的化境。”
“尧尧可记得我体悟的天道是什么吗,天道不定,万法归一,天道尚且不定,棋道自然也不定,万法且归其一,纵横十九道,三十六十五子的变化自然也可以归其一。不变也是变化的一种,变化也在不变的天道里周而复始,棋道和天道其实可以看成一样的。”李崇安不知道自己这么说红狐狸能不能听懂,天道的体悟本身就是很自我的东西,真正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我……我悟到的是万法不定,天道无常。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就是我,有了我才有吾道吾法吾师吾友。崇安师兄,是不是我总是自我怀疑,所以才看不到吾道吾法。”程帛尧心说这个真没治呀,天性如此,天道也不能让人一修道后就把天性都给扔了吧,这怎么可能嘛。
“尧尧,我想会不会是这样,你的自我怀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所有的学问都是从开始自问一句‘为什么’开始的。而你时常会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万法不定,为什么天道无常,为什么兵无常势,为什么水无常形。为什么要先有我,而吾道吾法有为什么而存在。这许许多多的为什么,组成了你的道,你的道或许始于疑,而终于释疑。”好在两人在围棋上体悟的道有那么点相似,所以李崇安能试着从他的视角上来作出解答。
始于疑而终于释疑,就像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让他们常问几个“为什么”,勇敢的说“我不知道”一样。程帛尧忽然绽开笑脸儿,捧着双颊笑得跟包子似地说:“我好像懂一点了。”
是啊,懂一点,有时候需要的就是这一点。
暑往寒来,匆匆又是一载过去,程帛尧终于窥见了长生不老的大门,似乎她现在只要随手一推,就能把那扇大门推开。推开迈过去后,那就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在修行上落在很多人后面,但却是第一个窥得门径的。
但是这扇门,她又在迟疑是不是要推开,蓁蓁都看不过去了,何况是滚滚:“格老子滴,从来没见到过能长生不老还要摸东摸西滴,你娃儿真是太不乖喽。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在这想要不要伸手,真是找抽。”
“是不是和我喝了玉竹浆有关,你道哥也补偿得太过了,人人都还在灵应这个关卡上挣扎,我却要破玄关,不是自己修来的觉得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