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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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景被贺霖发现盯着她看之后;他一只有些魂不守舍,即使强装镇定;总觉得有一份可笑。
不过好在他常年跟在叔父身后,见过许多人,真装起来还是有几分像的。
贺霖哪里看不出来一开始慕容景的窘迫来,她只当做看不见也不知道;和慕容景说起别的事情来;自家的事情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外人提起的,就算别人不在意愿意听;慕容景看上去也不是一个爱听某某家一年有多少头牛多少只羊的人。
“我家才从晋阳来,”贺霖伸手拎起一只鸡首壶,向慕容景手边的陶盏中倾倒酸酪;“小女自幼长于草原上,从未见过洛阳风物,不知郎君可为解说一二?”
慕容景听贺霖自称长于草原,不禁有些惊愕,即使已经几代人远离草原,慕容景甚至连草原长什么样都没怎么看过,但草原上来的女子他也曾见过好几个。匈奴鲜卑高车都有,也不管男女,面大似盘眼鼻扁平,肌肤粗糙。眼前这少女倒是不太一样。
“洛阳啊,”慕容景自然是去过洛阳,也曾经见识过兵乱之前的洛阳风物,“若是真的论洛阳风物,还是之前十年的最佳。”
他说话起来自然有一种风度,音量适中,声调不高不低刚刚好,一听就知道是从小被教导的。
贺霖听了,在心里点点头。不得不说,从小经过精心教导的孩子,到底还是比草原上野惯的小子强多了。她弟弟次奴大名唤作贺济的,到了现在说话一急,就能将草原上说话习惯给露出来,声大如牛,简直要将人耳膜给震破了。
草原上一望无际,宽阔的很,人离得远了说话就是靠吼,久而久之,说话都难免几分粗嗓门了。
到了晋州,家里还是有人没把那习惯给改过来的。
慕容景和她说起洛阳的风物来,城中宽阔的十几条笔直大道,每日清晨宫门上的晨鼓,东西二市上诸多色目异族人,他还好似开玩笑的和贺霖说起来自西方大秦的那些异士。
“我跟着阿叔曾经见过几个大秦人,长相倒是没有太奇怪的,不过他们说能够将一些凡物炼成金子。”
炼金术么?
贺霖有些吃惊,她没去过洛阳,但也听说洛阳里在战乱以前是个繁华的国都,其中有很多从西亚来的人,甚至李桓还给她带了一枚很明显是西方风格的金币。
贺霖眨眨眼,想要再问一些关于那些大秦人是怎么来准备炼金的时候,有侍女趋步走了进来。
“大娘子,李家大郎君来了。”
李家大郎君只有李桓。
贺霖有些莫名其妙,今日他不用去跟着李诨学怎么做事?
有了其他的人前来,再坐着说话已经不合时宜,慕容景再呆在这里也不太好。慕容景起身告辞离开,这时有家仆前来引着他离开。
李桓今日正好是十日一次的休息,正好最近进了不少的梅子,他干脆亲自送了过来。
进门的时候他望见一名少年面上带笑走过来,李桓记性很好,一眼认出就是那日在门外见着的人。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而然就撞在了一起,慕容景的眼眸不像李桓那样的纯黑,带着些许的琥珀色,一双眼落进了阳光便和猫儿一眼,染上了点点狡黠。
李桓停在那里,向慕容景抬了抬手作揖。
慕容景自然也认出了李桓,两人微笑下莫名的风潮涌动旁人轻易觉察不到,他也微笑着,向李桓回礼,而后两人擦肩而过,如同真正的陌路人。
家里无人主事,贺霖不能去崔氏房中把崔氏给摇起来,只能够继续上。
她见到李桓来,面上就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我来吧?”李桓嘴边含笑,但双眼里却是燃着两簇冷火,他瞅着贺霖,半点也不肯放过她面上一星半点的神情变化。
贺霖被他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外头受气了?”
李桓垂下头,贺霖当他小孩子发脾气,也没放在心上。
“听下面的人说,你亲自送梅子来了?”贺霖笑问,眼下正是出梅子的时候,红透了的梅子拿清水泡上一会清洗干净后,拿来当做零嘴吃,酸酸甜甜挺开胃的。
“嗯。”李桓应了一声。
贺霖让他到屋里来,免得在外头晒太阳。屋内原先的那些留下来的酸酪和陶盏已经被撤下去了。
两人坐在新摆上的茵蓐上,那边垂下的竹帘全被卷起来,习习凉风吹拂进来。
“那个人来做甚?”李桓跪坐在茵蓐上,状似无意问道。
“哦,你说慕容郎君么?上一回我无意在郊外救了他。”想起那会侍女们描述的伤势她就忍不住好笑,“他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艺高人胆大,出门在外不带几个奴婢,还惹了马蜂。”说着贺霖都笑着摇头,那会侍女说是那位郎君面肿不宜见人,都不宜见人了可想那脸都被蛰成什么样子。
“这次来,他是来道谢的。”
“来道谢?”李桓嗤笑一声,“这都多久了,但凡是真心前来道谢的,哪个不是带上厚礼前来拜见郎君?怎么连恩人家里都不打听清楚了?”
人是贺霖救的,但出力的是贺内干,连贺内干在不在家都不打听清楚,就冒然拜访,当真也瞧不出什么诚心。
贺霖觉得李桓这话语里莫名一股酸气,也不知道慕容景是不是和他有嫌隙,话里这么不客气。
“反正原先也没指望他的谢。”
此时侍女门将一只陶盘捧上来,里面是清洗干净了的梅子。
“吃吧。很甜。”那些梅子是李桓让人去花心思挑的,青梅怕贺霖觉得酸涩不喜欢,特意叫人选的又红又大个的出来。
他来贺内干这里几次都难得遇上贺霖一次,他看着贺霖拈起一颗梅子,红艳艳的妹纸轻压在娇嫩的唇瓣上,洁白牙齿一咬,汁水流淌出来沿着唇线溢到唇角。
鲜红的汁液沾染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些许暧昧的嫣红痕迹。
李桓望见她嘴角的那边痕迹,眼眸深沉了些许,他的视线不由得顺着唇边一路下滑到露出来的脖颈。
天气有些热,她穿的衣裳,是眼下时兴的款式,里面穿圆领套头衣,外面着大袖衫,而且大袖衫的衣襟只是到肩头位置。
衣裳下是越加明显的起伏,腰间束出一份窈窕纤细。
“好味不?”他有些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两颊发热,视线飘忽不知道要落在何处。两人早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的孩童,贺霖自己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李桓也模模糊糊知晓男女之事。
贺霖没发现李桓的异常,她吃了一颗梅子,觉得味道还不错,笑着招呼李桓也来尝尝,“挺甜的,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梅子这东西贺霖觉得如果不经过事先的挑拣,吃到嘴里的都是酸的多。
“也没甚。”李桓笑道,他看向贺霖的时候,眼里亮的吓人,“只要阿舅和舅母喜欢就好。”
“你也吃些?”贺霖拈起一颗梅子笑道。
话音刚落,李桓眸光闪动,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一手攥住她的手腕。
贺霖惊诧莫名。
好想就就着她的手将那颗梅子吞下去,吸吮她细白指尖上带的汁水。
“你这颗选的极好,给我好不好?”李桓说道。
“想要就直说,这么一下怪吓人的。”贺霖听闻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抢食的小儿了,就是次奴都不这么做。”
李桓垂目嘴角勾起,拿过她手中的梅子时,指尖好似无心的在她掌心处微微一划,带出一阵轻微的瘙痒。
李桓若无其事一般的将梅子放入口中,果肉啃尽,果核也舍不得吐出来。
他过了好一会起身,“我该回去了,出去久了,兄兄会责骂。”
贺霖知晓李诨对李桓是越来越严格的,若是有事做不好劈头盖脸一番骂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出了贺霖家的大门,李桓回首,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展颜一笑。他拉过马缰口中叱喝一声,驰马而去。
贺内干傍晚回来,听见外甥今日竟然趁着自己不在,到了自己家,更叫人发火的是,自家女儿竟然还见到了他!
贺内干恼火的要命,就连外甥送过来那一堆让人看着就有食欲的梅子他也不想看。
此时一家已经在一起用过了夕食,贺内干板起脸孔轰次奴到外面走动,免得吃完于养生无益。把儿子赶出去之后,就和贺霖说起话来。
“阿惠儿和你说了甚么没有?”贺内干难得的满脸严肃问贺霖。
要是阿惠儿敢对娜古动手动脚嘴上不干不净,他不把阿惠儿那个臭小子给打死也得打的在榻上好几天起不来身。
“没啊。”贺霖不知道为什么贺内干听到李桓来了就如临大敌,李桓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惹到贺内干吧?
“真的没有?”贺内干又问一句。
贺霖这下子是真的莫名其妙了,“是真没有。”
崔氏在一旁见着,伸手揉了揉眉心,等到女儿走后,她说道,“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日日这么提防着,也不是个办法。”
“把娜古嫁出去倒是一个好办法。”贺内干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眼下乱的很,这事很不必着急。阿惠儿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结果比狐狸还狡诈。”
这外甥长得好,在他面前也乖的很,但是私底下,真是不让他省心!
“好了……”崔氏才说了两字。外头响起了噪杂的人声。
崔氏持家有方,即使家中那些奴婢都是新采买回来的也不会出现高声喧哗,她眉头一皱,就向门外看去。
果然一名侍女慌慌张张的站在外头。
“何事喧哗?”崔氏问道。
“刺史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请郎主过去。”
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算算时辰也该到了就寝的时候,有甚么事情也该压一压到明日再说。
“我这就去。”贺内干冲那侍女说道,他回过头对崔氏道,“你照看一下黑臀,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罢,衣裳都没有换,径直去了。
城中有夜禁,但凡夜里犯禁的少不得要吃上巡逻兵士的几顿棍子,贺内干手持令牌一路骑马冲到刺史的府邸。
才下马,贺内干就被人簇拥着进去了。
“刺史等候贺公多时了。”
进到李诨的书房,贺内干发现,平时旧日的那些兄弟几乎都在,李桓跪坐在父亲李诨身边,满脸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蠢蠢欲动。
“乌头,这么晚召我们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有人开口问道。
“从晋阳那边传来的消息……颍川公带着步六孤家的那些人发兵攻打洛阳。”李诨坐在案前说道。
“怎么会?!”此言一出,群人顿时大哗。
“听说,是今上借着皇后产下太子的借口将丞相骗到洛阳,”说到这里,李诨举起手掌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这下在场的人连惊呼都发不出来了。
今上是个甚么性格,在场大多数人都和贺内干见过,从崔家里迎出来的时候,那个孱弱的少年胆小的简直让人看不起,抱着崔岷的胳膊都不撒手。
谁知道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司马子消感叹一声,“没想到能做到如此地步。不过,洛阳恐怕不能抵挡住步六孤家的大军。”
皇室消沉已经是大势所趋,洛阳说是都城,可是若真的论起军备完全比不上晋阳。
“如今该怎么办?”连宽嘴张的老大,还没有从丞相被天子所杀的惊讶中回转过来。
“天子必然不是步六孤肇的对手,”李诨说道,他手指轻轻揩过脸颊,“但依照颍川公的做法,必定是为丞相报仇,这君杀臣能说的过去,臣弑君,传出去便是一大把柄。”
“那乌头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李诨笑了两声,“丞相于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