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与嫡子-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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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欢舞去大厨房拿糕点,正巧看上了六姑娘的枣泥糕,硬是要夺了去。欢喜早便看她不顺眼,如今明摆着是她们的东西,这欢舞却要拿走,两人就争吵起来。
这原不打紧,可令人气愤的是,那管理大厨房的姚妈妈得了消息赶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把那枣泥糕給了欢舞,一面虚应付欢喜和莲子,只叫她们再等等就是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欢喜一时气不过,就和那姚妈妈争辩,最后那姚妈妈竟甩脸子了,“六姑娘是主子,她的东西我们自不敢随意克扣,可她屋里的猫儿狗儿——怎么也敢在我这里乱喊乱叫,好没规矩!”
欢喜直气得眼红面青,和莲子两人回来后越想越委屈,分明就是她们的东西,这姚妈妈嘴上说是不敢克扣六姑娘的吃食,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即便是六姑娘养的猫儿狗儿,不也有一句话叫做“打狗也要看主人”吗!姚妈妈分明就是抬七姑娘贬六姑娘,有今儿这一遭来日不定还要受多少的气,姑娘吃不吃枣泥糕是小事,今儿这口气却是实在难以咽下的!
欢喜气不过,脑子一热“登高一呼”,便喊了六姑娘屋里的大小丫头们直奔大厨房。
那姚妈妈尚在和厨房里的婆子们谈笑这事,一回头却见欢喜气势汹汹回来了,身后跟着十来个一脸愤懑的丫头,她还没弄清形势,欢喜伸手就把灶台上珐琅彩瓷芝仙祝寿碗里装着的金丝酥雀推到地上,碗邦啷啷碎了,金黄的酱汁流了一地。
这一举动实在大出姚妈妈意料,她本以为她只虚张声势,却不想这雪珠是个有气性的,而厨房里大大小小的婆子们也被震得干瞪了眼,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唰唰唰地看向了声源处。
欢喜双手一插腰,气势十足喊道:“妈妈说我们是猫儿狗儿,你又是什么?!大家都是奴才,别給自己脸上贴金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她说着顺手开了柜子,见着里头的瓷碗瓢盆眼神瞬间一利。
“索性大家别心净!”
话毕手从左往右一拨,那些个碗啊盆的一个个全都坠到了地上,后头那些丫头们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撸起袖子光着膀子就开砸!
一时间整个大厨房里瓷器碗碟儿碎裂的声音恨不得震天响,那姚妈妈起初还故作镇定冷眼瞧着,先不说那些碗碟,她后面是愈看愈心惊,眼瞅着辛苦了一上午的菜色拼盘全数被毁,等到了午饭的时候她拿什么送到各处!
下人们也便算了,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这些主子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罢!
姚妈妈咬了咬牙,想眼下自己便先服软,谁知她还没开口,身后却响起骂声。
“小娼妇养的!我叫你砸!”这说话的却是张婆子,近日里才从仪门边被调进大厨房里当差,姚妈妈是她远房亲戚,平日里多少仗着姚妈妈她螃蟹似的横行惯了。
又因那日把六姑娘在仪门处等二老爷的事情预先禀了二太太,她自觉自己颇有些体面,眼下见姚妈妈被六姑娘身边的小蹄子弄得没辙,当即就想扳回气势。
张婆子骂完直接就上手去拦边上几个丫头,可她怎么是她们的对手,人家一推她就踉跄着一屁股跌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欢喜冷声道:“你们当我们姑娘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们!今儿枣泥糕我们不要了,就是要你们不得安生!”
等那拨人去了,姚妈妈看着满地狼藉才想起来找主母二太太评理。
果然欢喜出了恶气,正坐在耳房里和丫头们嬉笑着,姚妈妈却和金妈妈亲自来了,金妈妈到底給六姑娘几分面子,只说是二太太请她去调查情况,并没有着人捆着。
欢喜也不露怯,昂首挺胸就跟着去了。她敢这么做就不怕承担后果,过日子哪能一直低声下气的,不闹一遭谁都不知道她们不是任人欺负的!
… …
莲子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六姑娘头疼地拍了拍脑门,这下就有些棘手了。
欢喜大闹厨房,逮过去问话问到现在没个音信儿。雪珠这时候还没回来估计是給金妈妈通报时顺手被二太太扣下来了,这怕是关于七姑娘晕倒的事情,看来二太太要找她问话。
六姑娘把莲子扶起来,自己喝了口茶就往二太太院子里去。她估着时间,二老爷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家,霄三爷却是要去赵府接她和七姑娘的,现下指不定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
却说那一边二太太一见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七姑娘,双腿立时灌了铅似的无法移动,她怔了一下,然后猛地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整个正院里一时乱得鸡飞狗跳。
六姑娘老远就听到那边人声喧哗,还不知是二太太晕倒了,她进了正厅,此时姚妈妈和张婆子正站在里头,六姑娘一看,欢喜果真也在,可雪珠和七姑娘身边的荔枝却不在这儿。
欢喜本正跪在正中,闻声听说是六姑娘来了,她一回头就落了泪,脸上赫然错落着深浅不一的掌痕,却还梗着脖子不作声。那姚妈妈并张婆子甫一见六姑娘,脸上的表情煞是奇怪,随即也潦草行了礼,嘴里含糊着喊了句“六姑娘好。”
六姑娘正眼也没瞧她们,径直走到了欢喜边上,伸手就要拉她起来。
“姑娘这是做什么,可使不得!”一个面向凶恶的老婆子劈手就拦在了六姑娘和欢喜中间,口中道:“太太让奴婢看着,现在虽还未醒过来,可也没说让这丫头起身了!”口气强硬的很。
六姑娘疑道:“太太… …晕过去了?”
那婆子一听脸色变了变,没说话。六姑娘看了看欢喜,转脸朝二太太的寝屋瞟了几眼,欢喜不想她为难,就把手从六姑娘手里抽了出去,“姑娘进去看看太太,奴婢跪一会子不打紧。”
六姑娘也没犹豫,从袖子里掏出个香囊暗自塞给那凶婆子,“劳烦妈妈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婆子背着手掂了掂分量,心下满意,脸上的表情和缓许多,六姑娘才进了二太太寝屋,她就让欢喜起来和姚妈妈她们一处站着,说是待二太太醒来了问话时再跪不迟。
欢喜心里狠啐了一口这见钱眼开的老厌物,昂着头走到那姚妈妈、张婆子边上,见她二人只瞧了自己一眼,往一边上挪了挪,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议论什么。
六姑娘进了里屋,此时里间金妈妈并不在,只雪红侍立在床头。
这雪红与雪珠关系是不错的,见着六姑娘眼睛一亮,忙拉着往边上说话,“姑娘这时候怎么来了,一会子太太醒了定要开罪的!”
六姑娘感谢她的好意,只是这个时候却不是她想走便走的。问了两句七姑娘的情况,雪红只说七姑娘被金妈妈送到边上的厢房里躺着了,此刻太医怕是也快到了。
两人没说多久,床上传来二太太哼哼唧唧的声音,雪红忙过去看,二太太这时已睁了眼,视线直接从床帐的缝隙里落在不远处六姑娘身上,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你——你上前来!”
六姑娘眉头紧了紧,还是走了过去,雪红已勾好两边帐幔,一脸担忧。二太太背靠着引枕,视线却尖锐的紧,她开口道:“你七妹妹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姑娘摆正神色,不疾不徐看着二太太道:“女儿正是为此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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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京师晴漠北雪
屋子里光线暗暗的;静寂无声。
六姑娘眼睛瞟着门边的高几,高几上汝窑美人觚里插着时鲜花卉;淡雅的幽香萦绕鼻端,她再看二太太;一五一十把自己看见的如实说出;“… …莫家小姐说七妹妹抢了我的夫婿,七妹妹一时气不过,就和那陌明园打起来,但她不是陌明园的对手;被揪住了头发,我一看不对,就让荔枝去帮着;谁想荔枝也不行——”
“够了!”二太太霍地揪起垫在身后的银红撒花引枕,一把扔在六姑娘身上,“你为何不去帮着拉住,你在做什么?!”
六姑娘弯下腰把落在自己脚边的引枕拾起来放到床沿上,然后又重新在床前规矩站好了。
她如今一点也不作讨好二太太的打算了,已经这个份上,两看生厌。她亦不怕她,迎着她质问的视线,不由疑惑道:“太太想我怎么帮,冲上去和她们厮打在一处么?”
二太太忽然冷哼一声,颓下双肩,又命雪红退下。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了,二太太披衣道:“眼下只你我二人,你莫要惺惺作态,你敢说当时你没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六姑娘张了张嘴,几乎是“有”的口型,然她动了动眉,出口却道:“女儿怎么敢… …”不管当时如何,二太太现在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当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措手不及。太太不是已经把我的丫头雪珠和七妹妹身边的荔枝关起来了,一会子大可去问的。”
“或者还有不了解的都可以问我,既然太太说我是站在一边瞧热闹,想来我了解的必是比她们深刻,不如放了她们,问我就是了。”
“啧,真会说话,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二太太眸子在眼眶里动了动,“也罢,还有一桩,我且问你,你可知你那丫头欢喜今日都做了什么?”
六姑娘反倒一笑,“方才回来之时已是听说了,依我之见这事儿双方都有错,可进来之时却只见欢喜被您罚跪。。 …那姚妈妈张婆子我不了解,可我相信欢喜是决计不会随意作出那样事情的。这之中必有蹊跷,太太理应再查证一番,会否是姚妈妈伙同大厨房一干人等存心给您添麻烦,也未可知呢。”
二太太不禁怔然,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她素日里晓得这六姑娘惯会在二老爷面前装傻卖乖,不想她何时牙齿也伶俐如斯,一张口愣是要将黑的说成白的,仿佛欢喜领着一群丫头砸了大厨房是迫于无奈之举!
真是岂有此理,她有什么底气这样与自己这个嫡母说话!以为还可以搬救兵么?以为二老爷会从天而降?!
二太太忽对六姑娘道:“今儿老爷差人回来送了信,说是,不回来了。”
蒙昧的光晕从拉着的窗帘边泄进屋子,六姑娘的脸孔在模糊的光线下竟越来越似当年的戚姨娘,一双水光湛湛的秋波眼倒映着流光,一瞬不瞬瞧住了二太太,不解道:“太太说这个所谓何意?”
六姑娘越发表现出她的淡然,二太太便越发的感到恼火。只觉得自己被二老爷一掌掴过的脸颊生生地疼,那些屈辱、伤痛,都是源于面前人。她面容猝然扭曲起来,拉着冰冷的声线道:“你怕是不知内宅是谁说了算的?我便是叫你在外跪上一整夜也没人为你说个不字!”
话音方落,六姑娘余光瞥见门边珠帘晃动,而二太太却是瞧不见的。她骤然跪倒在二太太床前,抓住了她的手,声泪俱下。
“太太,你饶了我!上回便因爹爹责罚了七妹妹,您便叫我罚跪了一整宿,而今七妹妹受伤亦非我所愿,何苦又迁怒于我?”她摇晃着二太太的手臂,泪水从眼眶迸出,顺着脸庞蜿蜒而下,“莫不是——莫不是太太记恨老爷那一巴掌,定要在女儿身上讨回来?”
二太太本就被六姑娘拉扯地耐心耗尽,最后一句更是直戳到了她心窝子,一时再没有犹豫的,她手掌伸出,指甲尖利,衣袖带起冷风向六姑娘的脸呼啸而去——
六姑娘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少顷,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她被带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耳边是怀抱主人沉稳的心跳。
她仰起脸,眼中含着氤氲的水汽,长长的眼睫上挂着晶莹细小的水珠,软软唤了声,“哥哥… …”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