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影谣(gl)-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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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雪山?怪不得我叔叔的邻居说他们镇子最近来了不少外村人……对对对,就是雪山附近来的!”
“军队都过去啦,谁还敢呆在那儿?”
“对呀,不跑的话,肯定会被王城军抢光粮食的!”
“天神保佑,帝姬殿下平安无事……”
“嘘——不要命啦!别说了,吃饭吃饭。”
“王城军可是有王都的天神庇佑啊,那位殿下的军队恐怕赢不了了。”
“都少说两句吧!咱们可管不得这事。”
客栈依然人头攒动,落雪的天气里,没有多少人愿意离开温暖的大火塘。渐渐地,吃饱喝足的人在客栈中弹起了弦琴,老人们幽幽唱起古老苍凉的调子,流浪的歌者、满面风霜的牧民若有所思地合着调子低低哼唱,抱着孩子的妇人轻轻拍着熟睡的宝宝,听着那些流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歌谣。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落拓灰暗的斗篷客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密密落下的雪很快掩盖了马蹄飞奔的印记,呼啸的风将最后一声蹄响淹没在雪地里。
北陵琇踏上神殿长长的台阶,回首望去,脚印很快就被落雪掩埋。站在这里,朔风几乎能将人刮倒在地,雪山上原本还看得见的矮小灌木,如今已深深埋在雪底。
雪已落得这样厚了。
身后的护卫们沉默着等待她的命令,每一个人都被风雪打得眉发结霜,但没有一人落下,没有一人退缩。
神殿就在眼前。北陵琇的目光深深一动,有什么在眼底一闪而过疏忽不见。她最后一次调整气息,扬起手,身后护卫紧紧跟上,踏入神殿。
沉寂的神殿头一回响起轰然足音,天花板上的彩绘剥落了最后的颜色。
第四十二章
西博神安二年,北珣帝姬北陵琇递战书于西博,决战雪山。
接连多日的降雪连都城巫师的祈求也无法止息,地面早已冻得坚硬如铁,积雪没足,雪山脚下的江水也凝了歌喉止了奔涌,映着雪光乌云透出森然煞气。仰首望去,沉默的雪山连绵纵横,亘古不变坐落天地之间,浓云遮掩最高之顶,茫茫雪白中只透出些许苍黑岩石。
天色昏暗,铅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辽阔天幕下,长枪铁戟,利刃已出鞘,北珣数百铁骑沉默屹立寒风之中严阵以待,只听见偶尔的战马嘶鸣,绣着烈焰凤舞的灿金战旗猎猎飞卷无比张扬。
阵前有马,通身墨黑,四蹄踏雪,披挂铠甲一如它背上的将领。
年轻的将领墨甲皮袍,盔下的面容模糊,与所有的铁骑军一般用黑布蒙着口鼻,一杆描金缨枪紧紧握在手中,背脊比他手中的枪挺得更直。
马名墨玉,枪名流金,皆为帝姬亲赐;人名乌尔斯兰,亦是帝姬亲笔所赐的名——意为狮子般刚毅的英雄。
三年前,他还是个没有资格拥有姓名的奴隶。
而三年后,他却能统领西塞一线最强的铁骑军,与西博最精锐的部队一决高下。
乌尔斯兰望着远方渐渐接近的烟尘,慢慢地,将手中铁枪握得更紧。他闭了一下眼睛,仿佛便闻到金属与硝烟即将烧起来的气味。
战马踏了一下足,他睁开眼睛,缓缓地安抚着它。
“耐心些。”他的喉咙处至今还有一道狰狞刀痕,声音嘶哑,语气分明温柔,偏偏又似是从冻结的江底挖出一块玄铁一般的冷。
很快就好,很快就能让你痛痛快快地驰骋入阵……所以,耐心些吧,墨玉,还有流金。
他能感受到手中流金难耐的嗡鸣和震颤。
这杆枪如此之凶,你若想要,降服它吧。彼时,高贵如凤凰的帝姬殿下对他这么说,微笑着将枪递到他手中。降服了,便是你的。
流金嗜血,若是不能降服它,必克其主。而他做到了,于是拥有了它——以及不再是奴隶的未来,将领之路。除却性命与忠诚,他不知能回报帝姬殿下什么。
所以,这一战,必须胜!
风里传来了西博军的号角,轰然作响的脚步与战马嘶鸣。
乌尔斯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突然就迸出了一痕嗜血的笑意,长枪前指,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如烧沸的铁水一般滚出来:“冲!”
西博的大将军此时正安坐在两匹骏马拉着的中军战车里——说是战车,其实更像是华辇。垂着锦绣帘,安放着华丽矮几与美酒软枕。
冲锋是副将的事,身为王族的他本可不出阵,但与北珣铁骑军一决高下,他亲自出阵而胜,凯旋之后对夺下王位会更有利。
现在的王位,就暂时由那个无能的表弟保管吧!
至于眼前这数百铁骑军……他眼底闪过狠戾。不要紧,不要紧,他手中是西博最精锐的军队,数量是铁骑军的三倍之多,即使要牺牲一半,也能将铁骑军覆灭于此。
战争,拼的本就是谁手中的筹码更多。
一丝极难闻的焦臭味突然飘了进来。西博大将疑惑地看向手中金黄荡漾的蜜酒,缓缓放下金银镶嵌的杯,拢了拢身上貂裘。
“报——铁骑军冲进我军了!”
西博大将猛然起身,手边的酒杯被衣袖一带,哗啦啦滚了一地。
烧起早已准备好的杂草,让呛人的烟雾弥漫整个战场,随着浓烟冲杀入阵,撕裂还来不及排好阵型的敌军。并不复杂却有效的战法,乌尔斯兰挥起缨枪一骑当先,身后铁骑军紧随其后,马蹄踏出滚地风雷,不到一刻便将西博军首队弓兵覆没在铁蹄之下!
比乌云更黑更暗的铁骑军呼啸而至,数倍于他们的西博骑兵却迷失在烟雾之中,将领难以发声,士兵难以成阵。他们处在下风处,惨叫声起首级已然落地。
寒风如刀凛冽,雪花染了鲜血狂乱而舞——烟雾被风吹散了。
铁骑军的冲锋没有停止。
像是最利的箭矢,不管旁边有多少敌军围攻上来,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倒下,乌尔斯兰的目标,铁骑军的目标,只有一个——中军的主帅战车!
西博军的盾牌层层叠起,防御阵型初成。
“火!”乌尔斯兰拔起背上的令旗狠狠挥向天空。
藏在铁骑军后的抛石机应声而动,灌注了油脂的巨大火球被高高抛起,一击而中盾阵中心!接连三颗火石跑入敌阵,铁骑军顺着被炸开的盾阵缺口呼啸而进!
温临江费尽心力,能用来撕裂地方盾阵的火石也只能供应三颗。若是铁骑军的冲锋时机没有抓住,定是要误伤己方。但有这三颗,已足够将西博自豪的盾阵撕开一道不小的缺口,足以让铁骑军踏入盾阵后的枪阵!
“杀!”
乌尔斯兰甩开面上防烟的面巾,一枪挑起杀来的敌将,爆吼一声,身后数百铁骑军随即迸出了震耳欲聋的同一个字。
西博军队的枪兵没有来得及施展他们最为擅长的投枪便与铁骑军交战在一处,铁蹄踏阵,战马上的骑兵铁甲铮铮枪戟森然,呼喝着“杀”字分毫不停地冲锋,阻挡者死,交战者死!马蹄踏过敌军尸体轰鸣着风雷向前而去!
西博军队重重潮水一般蜂拥而来,厮杀之中墨玉踏雪嘶鸣而起,马背上的将领声音嘶哑暴喝一声却如雷霆裂了云,横枪挥马扫向敌阵,暴风一般掠过的瞬间,西博军迎战的数十士兵肩背一冷,随即便是鲜血迸上了半空。
硝烟腾空,血腥染雪,兵刃挥洒出的金属气味,直达九霄的喊杀嘶鸣……以尸铺路,以血洗刃,这就是北珣铁骑军的冲锋。
“保护大将!”
中军战车之前立起三层盾牌,乌尔斯兰的墨玉已至!
“滚!”染血流金飞起一道枪影,乌尔斯兰腾空而起,枪头洞穿盾牌,一枪扫开车前护卫!
更多的护卫从两翼包抄上来,乌尔斯兰低吼一声,长枪飞旋,人在马上,马在阵中,枪影过处血肉横飞惨嚎连连,竟是数十人近不得身!
乌尔斯兰铁甲浴血,身后副将已冲了上来,飞身腾起,一脚踏过车前护卫头颅,手中狼牙棒千钧之力砸向连连后退的车顶,一声轰响,车身四分五裂!
一击得手,车中却不见主帅人影!
饶是乌尔斯兰,此时也不由愣了一愣。
“将军!”副将的声音有点变了。
铁骑军后,赫然立起了西博军旗。他们一味向前突击的时候,那西博大将已从车中遁去,偷偷带人绕到了铁骑军后,而现在被他们撕裂的阵型正在重新集结,西博军就要从铁骑军后包抄回来了!
“锋矢虽利,后劲却是最弱。”西博大将冷笑着挥起令旗,“结阵追击!灭了铁骑军!”
“将军!”副将咬牙。
“撤!”乌尔斯兰斩下身边最后一个卫士头颅,从牙缝中迸出了这个字。
疏影深深吸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
战场的气味,太近了。马因为越发明显的血腥味而躁动起来,迟疑着踌躇着不敢向前——毕竟不是易水楼的马,能上雪山这么久已属不易……疏影当即翻身落地,放了马拔步朝血腥味的方向奔去。
撑住。顺着山路向下滑落时,捂住隐隐作痛的肋骨,她对自己再说一次:至少在确认九尾狐的生死之前,不能倒下。
浓重的血腥味冲进鼻间,满眼的尸体与鲜血让她顿时停了脚步。
即使很远也看得清楚,鲜血化去了雪,又被不断落下的风雪冻住,冰面上斑驳着雪与血,倒落的旗帜……不是北珣的,地上那些尸体中也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喊杀声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疏影沉下眉目,迈开脚步。
震裂九霄的爆炸声就在她头顶响起!
疏影熟悉雪山与神殿的每一个角落,却从来没有去探究过神殿的秘密;北陵琇却在一次次的探访中发现了。
雪山女神降临此地时,雪山的天气就像是她的脾气一般喜怒无常,所以才需要神殿祭司予以供奉和安抚;神殿深处的岩洞本是人们修建的第一座神殿,但后人却没有沿用它,并不是因为它不够美轮美奂,而是太过危险。
这座岩洞太大太空旷,古时候祭祀的乐舞又十分喧嚣——轰鸣的号角,挥舞的法杖上镶嵌的无数铃铛,一曲又一曲绵长的祭祀长歌,踏着整齐的步伐高声歌舞的队伍……这一切声音都通过空旷的岩洞一次次无限放大,一直一直钻入初来乍到需要沉眠安宁的雪山女神耳中,让她越来越难以忍耐。终于,女神发怒了,雪山上的冰雪岩石随着女神的怒火如洪水一般崩裂翻滚而下,埋葬了无数生灵。
也许是天上的神灵,也许是雪山女神自己发现了这场惨剧,于是平息了怒火,指引人们离开岩洞,在洞外修起神殿,才终止了悲剧的延续。
北陵琇苦心寻到的那卷上古卷宗里的神话,所言便是如此;而她向雪山女神所祈求的事情,也终于准备万全。
等候在洞外的探子们不断送来她需要的情报。
开战。铁骑军对西博精锐大军。
寡不敌众,她很清楚,所以拖不得。
战事加剧,铁骑军绞杀敌方弓兵队。
西博军被激怒了。北陵琇握紧双拳,闭上了眼睛。她身边的卫士亦是沉默,不论听到任何消息皆是稳稳站立。
西博军欲包围铁骑军,铁骑军突围。
开始了。
突围遇阻,苦战,死伤增多。
还不够!
铁骑军奔向峡谷方向。
还不够!
铁骑军距离峡谷一里!
就是现在。
北陵琇的眼睛猛然睁开,转身,披风在身后飞扬成凰翼欲飞。
“点火。”
淡淡两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