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倒十渣-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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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洋洋洒洒。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大地上,不多时便积了一层,盖住了厚厚的枯叶。雪越下越紧,雪越下越大,仅小半天时间,整个未东便变成了冰雪的天地,极目所及皆是茫茫银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此情此景,若在他处必定是阒寂无声,渺无人烟,唯有雪花自天空静静地洒落。然而,这里是未东,所以此时反而是最热闹的时刻。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啦……”
“屋子长高了,小路变胖了……”
“大树变白了,宝宝鼻子变红了。”
“下雪下雪啦……啦……啦……”
外面传来孩子们阵阵欢歌笑语,这满是兴奋与快乐的笑声似乎将冰冷的雪也能融化,更何况平凡人的一颗心。
所以,秦嫣伫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听着墙外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唇畔一点点扬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当今江湖最神秘的门派莫过于未东。未东之人颇有几分异术,能融合万物,能与自然变化相抗衡。
比如,昨日还是枝叶繁茂生机盎然之春,不过一夜时间,这里竟能转变为三九寒天,树木凋零,风雪环绕。
未东四季如春。
但在每年的除夕之夜,历任未东门主皆会启动阵法,生生将盛春转化为隆冬,这一日,未东会下雪,下一场沸沸扬扬的大雪,似乎要将积攒整个冬天的雪花一次性落尽。
楚江缓步行来,自背后揽了她的腰,轻轻拥住她,握住她的手暖着,柔声笑道:“站了这么久,别冻着了。”
她转眼看他,笑了一下,低声叹道:“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雪,听听孩子们的笑声。这时,我会觉得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笑了笑,抬手为她理好微微散落的鬓发,轻声道:“没想到未东门主还是性情中人。”
她翻眼看他,神态立刻转变,哼道:“别逼我揍趴下你。”
他戏谑地笑:“嗳,真面目立刻露出来了。”
她不悦,挣开他的拥抱,转过身,握起拳头就欲对他动手。
不料他早有准备,握了她的手腕顺势一带,当即让她扑了个满怀。双臂一伸,他再次抱住她,埋头在她发间嗅了嗅,闷声笑道:“果然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她当即红了脸,轻声啐道:“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全了。曹胄的不正经你倒学了十成十。”
他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松了开。
秦嫣自知说错话,局促不知所措,讷讷道:“对、对不起。”
楚江扯唇笑了笑,只是眼底笑意不甚分明,淡淡道:“走吧,不然他们该等急了。”说着,取了件浅紫色的风氅为她轻轻披上,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在了前面。
她扯住他的衣袖,急得眼圈都红了:“我真的不是故意。”
他停下脚步,转眼看她,笑容有点冷:“我明白,夫人与曹公子情深意长,于是脱口而出,是这样吗?”
美目滚落泪水,她怔怔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心中所想的?”一把抹去眼泪,她甩手大步向前走开。
他忙拦住她,捉了她的手腕带入怀中,轻声哄着:“我不好,我说错了话。秦门主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呆傻卡计较。”
待听至最后一句,她“噗”地笑出声,不过随即又板起脸:“有这么说话噎人的吗?”
楚江点头附和:“我错了,我把那话吞回去,噎我自己行了么?”
她佯作生气,继续冷哼道:“教主,你还敢再不靠谱点吗?”
睫毛缓眨,看她半晌,他慢吞吞道:“你需要我敢还是不敢?”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啐道:“你魔教教主的尊严呢?”
他目光含情凝视她,悠然一笑:“尊严哪有美人欢心重要?千金难买美人一笑,本教主自认为这脸面还值不了千金。”
秦嫣踮脚捏了捏他的脸,斜睨他:“你这么无耻无颜无节操,你表弟他知道吗?”
楚江摆摆手,满不在乎:“我跟苏沐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秦嫣沉思片刻,重重点头:“很对。”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行至梅林外。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飞檐翘角、红柱擎托的两层小亭高耸立于梅林之上,上书三个大字“观梅亭”。
依字面意思,应该是赏梅之处。登上那亭子最高处,抚栏望远,不说整个梅林就连整个未东府都尽收眼底,当真是难得的观景佳处。
只是梅林中种植的都是冬梅,四季如春只有几日之冬的未东,会有梅花可赏吗?
雪落之日,亦是未东新年之时,按照以往习惯,这一天秦嫣与众夫侍齐聚梅林中的观梅亭,摆宴赏梅贺新年。
步入梅林,两人心照不宣地止了谈话,态度亦疏离些许,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渐渐拉开,秦嫣在前,楚江在后,相继行向小亭。
其他夫侍果然已先至,这时见秦嫣行来,除夏漠迟外,其余人等纷纷起身,作礼:“夫人。”无论心里怎么想,这表面上的功夫还要做的,何况有宁微在,没有人敢太过放肆。
秦嫣轻颔首,笑道:“大家坐吧,自家人不用那么多客套。”接着转向苍白如冰雪的夏漠迟,关切道,“漠迟,腿还疼得厉害吗?这几日天气会冷,我已着人做了新的貂绒护膝毯子,回头让书羽送过去。”
夏漠迟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尔后执笔,缓缓写下一个字:“谢。”
秦嫣冲他笑笑,露出细细密密的贝齿,尔后又相继对众夫侍点头笑得灿烂。楚江自她身后跟上,为她解下风氅,展平放好。
秦嫣转身面东坐下,楚江落座于她右侧。左边依次是幽难求、曹胄、宁微、程浮,由大官人至四官人。右边则是顺序倒过来,由七侍至大侍,依次是楚江、夏漠迟、卫凌、欧若吟、彭古意、米辞与颜戈,颜戈每次必要挨着米辞坐,秦嫣也就随他。
程浮戏言,这就是正房须得按照规矩来,所以由大到小。而偏房则是凭姿色以及夫人新鲜感,所以后来者居上。
天气寒冷,大家先饮酒暖身。秦嫣举杯,众夫侍随上,随后又说了几句玩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只是今年的气氛有点压抑,无论怎么活跃有那么几个人始终沉默,不言不语,不动不笑。比如夏漠迟、幽难求、米辞、宁微。
前面三位向来如此,没有好惊讶的。只是一向温言含笑左右逢源的宁微今日竟出奇地沉默,唇畔笑意很是浅淡,他没有看秦嫣,一眼都没看,只是望着手中的酒杯与杯中的酒液怔忡。
宁微不笑,其他人有点束手束脚,活跃也不是,不活跃也不是。
秦嫣轻咳一下,终于出声问道:“宁微今个儿怎么了?有心事?”
抬起头,转眼看向秦嫣,眼底重新漫上微笑,只是今日这笑不如往日,有诸多可挑剔之处。宁微含着这样的笑,余光淡淡扫过楚江,重又落在秦嫣身上,温声道:“宁微身体不适,夫人可否允许宁微先行退下?”
秦嫣正欲再问,这时彭古意接话道,“夫人,宁公子前日偶感风寒,我开了几剂药,这酒宁公子少喝点也是好的。”
她这才注意到宁微脸色不如往日,苍白中染了些许凄艳的血红色。他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却什么都没发现。秦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挥手招来婢女,吩咐道:“扶宁公子回去,好生伺候着。”
宁微躬身作礼:“谢夫人。”缓缓起身,离了座位,披上大氅,向梅林外行去,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冷风旋起,这咳嗽声被吹得支离破碎,听入耳中格外凄清落寞。
秦嫣握着酒杯,怔怔地发呆。
这时米辞也起身,拱手作礼道:“夫人,米辞身体略感不适,可否先行退下?”
秦嫣缓缓回神,转向他忙问道:“米辞怎么了?哪里不适?有没有让古意开副药?”
米辞一揖,淡淡道:“心里不适。”
秦嫣表情一僵,勉强笑道:“哦哦,那米辞回去多多休息,回头让人折梅给你送去。”
米辞道:“谢夫人。”
米辞离开,颜戈也随之离开。
秦嫣望了望余下的人,扯唇笑了笑:“还有谁要走?一并站起来。这时不走待会可不能走了。”
夏漠迟虽然不能站起来,但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直接转动轮椅,缓缓下了亭子,就那样驶入漫天风雪之中,连大氅都没有披,任雪花落了满身。
随后幽难求站起来,一个字没说,黑着脸离开了。
卫凌望了望空下来的座位,皱眉说了声,“吾靠,真没意思。”起身,整衣,翻身跃出亭外。
彭古意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道:“夫人,古意突然记起调了味药放在外面,不知冻坏没有,我先回去看看。”语毕,冲其他人点头微笑,转身沿着台阶走下。
曹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身而起,冲秦嫣点头示意:“夫人。”
秦嫣报以微笑。
曹胄抛了酒杯,离开之际还不忘拖上抱着酒壶狂喝的程浮,估计是用力太过,带得程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雪纷飞,雪落无声,雪地中的脚印很快又被遮掩,不多时,再看不到任何痕迹。一阵冷风吹来,雪花旋入亭中,落入酒杯,融化作清水一滴缓缓沉入酒中,犹如女子滑落的清泪。
亭中只剩欧若吟、秦嫣和楚江,没有人说话,一时显得空旷而寂寥。
顿了须臾,欧若吟敛衣起身,优雅含笑,右臂屈起,右手贴向左胸,弯腰作礼,启唇欲言。
秦嫣却是截在他前面开口,淡淡道:“你和楚江也回去吧。”她没有看任何人,望着手中的酒杯与杯中的酒液怔忡,神情之间与宁微刚才极像。
欧若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轻巧步入梅林之中。
楚江转眼看她,良久,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目光闪动,亮如辰星,秦嫣突然抬头叫住他:“楚江。”
楚江停住动作,静静地看她,单边刘海掩映眼底神色。末了,睫毛缓眨,他轻轻一笑:“怎么了?”
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她垂了眼睛,笑了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在梅林摆宴吗?”不等他回答,她又道,“因为再等上一时半刻这里的梅花就会全部盛开,你甚至能看到它长出花苞,尔后花苞缓缓绽成梅花的过程。这可是未东独有景观,不看一次可惜得很。”
眼底神色不甚分明,他慢吞吞道:“好。”
秦嫣举杯饮尽那酒,手一甩就欲像曹胄那般抛开,然而她终究没有抛开,手腕一转又轻轻放回原处。取下风氅披上,她大踏步行入风雪之中。
浅紫色的风氅,浅紫色的背影,在这银白的世界里,她像一朵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紫罗兰,神秘而优雅,让人不由探究,不觉沉溺。
直至她的背影再看不到,楚江才转开视线,打量着这光秃秃似乎毫无生气的梅林。唇角轻扯,他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是含了似有若无的苦涩。原以为只有他是懂她的,现在看来是他自诩过高。
宁微因病中途离开,她心中挂念宁微病情,想着早点过去看望。没有人说出,但所有人都懂,所以他们陆续找借口离开,为的不过是给她制造机会。
他懂的别人也懂,他于她似乎并不是不可或缺。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怅然。
不过这怅然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梅花盛开了。原本光秃秃似乎毫无生气的枝桠慢慢长出花苞,尔后花瓣一点点张开,花蕊微微颤抖。不出一刻钟,几乎半枯死的梅树上绽放美丽的花朵。
你有没有见过一朵花盛开的过程?你有没有见过千万朵花齐齐绽放的场景?你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