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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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了吗?”
弥生点点头:“我平时不怎么出远门,所以一个人跑去川崎市,这本身就让我萌生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可她实在很想去,似乎非去不可。于是她根据学校名称,以及电视画面里闪过的住宅地址,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女生摔下来的地方是一座停车场。由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什么都没剩下,但那里还供着花,是几支枯萎的菊花,插在一个脏兮兮的牛奶瓶里。”
弥生蹲在那些菊花旁边,一直蹲了很久。
“有一个差不多与我同龄的女孩死在了这里。我用手触摸水泥地面,心想,不会有什么东西传递给我吧?”
弥生心想,要是水泥地面能吸去自己的生命,让那个自杀的女孩重新活过来,该多好啊。
“据报道,自杀的女生一直苦恼于学习成绩,父母又很严厉。可只要努力一下,成绩会变好吧?但是,我是由于性格问题才被同学排除在外,而且性格又改不了。所以我觉得,还是让我去死的好。”
心里只有大出俊次,总是魂不守舍的胜木惠子,此时突然用尖锐的语气对弥生说:“就因为你心里老想着这些,才会不招人待见。”
弥生微微瞪大眼睛,对惠子笑了笑:“是啊,就是这么回事。”
两人间的交锋,看得其他陪审员心里七上八下。
“你做过的事情就是这些吗?”
面对教子的质问,弥生摇了摇头:“无我怎样触摸,水泥地也不肯吸走我的生命。”
“这不是废话吗?”小山田修又开始挑刺了。
“所以,我就爬上那幢公寓的应急楼梯,和那个自杀的女孩一样,一直爬到十二层。楼梯建在大楼外侧,谁都能上去。”
当弥生站第十二楼的平台上时,被一个正好经过那里的物业管理人员发现了。
“于是,我听了管理员大叔一个小时的说教。”
管理员首先问出弥生母亲的联系电话,打过电话后,在等待弥生母亲前来的那段时间里,对弥生作了谆谆教诲。
“他的说教别具一格。”
要珍爱生命,生命比地球还重,不能随意处置自己的生命,那些老生常谈,他一句也没说。
“管理员大叔一脸苦闷,说那个自杀的孩子真可怜。他要是早点看见,肯定不会让她去死。还不住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这些话语包含着真情实意,弥生当时十分感动,心想: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的死,还有大人会如此自责。
可过了一会儿,管理员大叔的话就变了味。
“他开始生起气来。”
他说,由于死了人,影响到房屋租赁、买卖的生意,被上司臭骂了一顿,还扣了三个月的工资。停车场上摔死人的位置的租户,说把汽车停在那里心里别扭,非要转到别的位置。半个月里收到的投诉多达二十起,都说出了这种事,公寓的资产价值下降了。而他除了道歉又别无他法,觉得特别冤枉:凭什么非要我来道歉呢?
“他是在向你抱怨,那个自杀的孩子给他凭空添了许多麻烦。”竹田和小山田这对高矮组合已经吃不消了。
“嗯。我当时一下子泄了气,就打消了去死的念头,回家了。”
围坐在九张课桌前的陪审员们陷入沉默。弥生像是做了错事似的缩紧身子。
“对不起,我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的事。”竹田陪审长和向坂行夫同时说道。
“柏木要是什么地方泄了气就好了。”竹田陪审长挠了挠他那颗比其他人高出一头的脑袋,“神原这家伙虽然不错,可也没让他泄气。就他的处境而言,这相当困难。”
“是啊,他已经心力交瘁了。”小山田修捏住鼻子,好像要止住喷嚏似的,“要是早点把柏木拉到我们将棋社来就好了。他脑子不笨,学会下棋就不会有别的烦恼了,也就不会去寻死了。”
蒲田教子叹了一口气:“那也要看兴趣吧。万一他想成为职业棋手,估计也会有麻烦。不是有人因为进不了奖励会(注:日本将棋联盟培养职业棋手的机构。)而自杀的吗?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这类报道。”
“那不是一个档次的问题。”
“就算档次不同,也是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嘛。”
“总而言之,防止自杀的特效药是不存在的,不是吗?”纪央熄灭眼中的怒火,喃喃自语道,“音乐家的世界悲剧也很多。艺术能挽救一些人,也会将另一些人逼上绝路。”
大家陷入了郁郁寡欢的气氛中。
“反正,柏木是自杀的,这么定性就行了吧?”
听到仓田真理子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大伙儿一下子全都惊醒了。大家的反应又让真理子吃了一惊。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我们不就在讨论这件事吗?”
“对,仓田说得一点也没错。”双手装模作样地抱在胸前,用冰冷的目光扫视四周之后,原田仁志继续说,“此次评议,说到底,就是面对神原和三宅两人的证言,我们到底相信哪个的问题。可是,大家早就把三宅的证言抛掉了。神原说的是真相,柏木是自杀的。所以,最后的判决就是……”
“大出无罪。”向坂行夫说道。
“如果觉得这样没有问题,不就结束了吗?”
“可是,原田,你嘴上这么说,脸上倒还挂着不接受判决的表情嘛。”
在蒲田教子一针见血的袭击下,原田仁志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我接受啊。”
“瞎说,你一定觉得哪里不对头,是不是?”
“我跟大家保持一致就行了。”
小山田修掀动鼻翼,说道:“你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是不对的。”
“好吧,那我来修正自己的意见。”山野纪央举手说,“我不赞成完全接受神原的证言。请原田也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原田仁志斜眼瞥了瞥山野纪央,显得很不耐烦。他似乎在说:喜欢文科的女生就是这样,真叫人受不了。
“大出有不在场证明,对吧?”
“嗯,有啊。”竹田陪审长点点头,望向大伙儿,“有谁对律师今野先生的证言表示怀疑吗?有吗?”
没有人应声。
“所以,在大出不在场证明成立上,我们意见统一。还有呢?”
“神原和柏木的关系,有补习班老师的证言,至于他们在圣诞夜那天做了什么,我觉得无关紧要,直接接受神原的证言就行。而且神原的解释很详细,还有目击证人。”
“就是电器店的大叔,是吧?”沟口弥生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跟教训我的那个管理员大叔有点像。”见大家再次陷入沉默,弥生赶紧道歉:“啊,对不起,我又说无聊的话了。”
“然而,我总觉得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原田依然双手抱胸,哼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说道,“柏木说他决定要自杀,然后把遗书交给了神原,是吧?”
蒲田教子点了点头:“嗯,神原后来还给他了。”
“可柏木死后,并没有发现遗书。”
“是他自己销毁掉了吧?”
原田正视教子,慢吞吞地说:“是吗?如果你是柏木卓也,会那么轻易地毁掉遗书吗?”
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让教子沉默了,不停眨着眼睛。
“这可不是作文,是遗书。如果是我,才不会那么随随便便销毁掉的。”
“正因为是遗书,所以才会销毁掉。或许在神原还给他的时候,柏木觉得继续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出人意料的是,替张口结舌的教子作出反击的竟是沟口弥生,“而且,说不定柏木根本不想再看到这东西。看到了,只会觉得特别窝囊。他毕竟遭到了神原的拒绝。”
“是啊……我同意弥生的意见。”
在这对女生组合面前,原田将双手抱得更紧了:“反正,我想看看实物,想读一读那封遗书。那一定是最能反映柏木心境的文章。”
“算了算了,已经没有了,有什么办法呢?”
将棋社的主将出面劝架,陪审长的话又立刻使他颜面全无。
“真的没有了吗?”
“喂喂……”
“会不会还在他家里的什么地方?”
“要是还在,肯定早就发现了吧?”
“说到底,真的有过遗书吗?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不是神原在说谎?没有吧?”
“我说,原田……”小山田修叹了口气,“你翻旧账到底要翻到哪里啊?”
“说不定那是一封看上去不像遗书的遗书。”山野纪央说道。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都转到纪央的脸上。
“他或许没有采用遗书的形武,所以他父母都没有觉察到。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说来也是。”蒲田教子的目光又锐利起来,“神原说,柏木交给他一本笔记本,而不是一封信。”
“我记了笔记。”真理子立刻翻看手头的笔记,指给探过头来的行夫看,“这里记得很清楚。神原接受柏木的笔记本,两三天后又还给了他。在儿童公园见面时。”
“可是,只要读一读内容,不就立刻知道这是遗书了吗?”
“神原没读啊!”教子也确认了自己记的笔记,“他说他不知该怎么办,就一直这么放着。他没读!”
“柏木的父母会帮我们再找一下吗?”
“这么做好吗?”小山田修仰视着瘦高个的陪审长,“庭审已经结束了,陪审团还提出要调查,会得到允许吗?”
“这是对证言的补充,应该可以吧。”
竹田陪审长站起身,亲自去叫守在走廊上的山崎晋吾。
·
北尾老师为柏木家的三位成员开放学校图书室,请他们在评议得出结论前在此休息。
三人碰巧都坐在了离窗户最远的座位上。柏木卓也的父母并排坐着,哥哥宏之则坐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阅览桌。
图书室里没有窗帘。待在操场上的旁听者们东一堆西一群地聚在一起,说话声通过敞开的窗户直接传人图书室。
“把窗关上吧。”宏之小声说道。父亲紧挨垂下双肩的母亲,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下面的说话声有点吵。”
没等父母作出答复,宏之便站起身前去关窗。图书室位于二楼,站到窗户旁就能看到整个操场。站在操场上应该也能清楚地看到站在窗户旁的宏之。
宏之感到有视线投向他。他动作麻利地关好窗户,立刻逃也似的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形势发生逆转。在校内审判的法庭上接受审判的已不再是大出俊次,而是柏木卓也。
柏木卓也是个怎样的十四岁少年?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也许此刻,旁听者们正在发表类似的感想。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认为卓也是个敏感又思虑深邃的小精灵了,只会觉得他顽固、冷酷又自私,因为竟要将唯一的朋友神原和彦逼上绝路,想要剥夺他人的生命。
对,这就是真相。作为他的哥哥,宏之最了解这一点,清楚得让人无法忍受。宏之的人生差点毁在卓也手上。如果他一直留在父母身边,一直待在卓也的身边,那么神原和彦所扮演过的角色,恐怕会留给柏木宏之。
宏之坚信着一件事:去年十一月,与大出俊次一行发生冲突时,卓也曾说出“你们杀过人吗”“我想体验亲近的人死去的感觉”之类的话。在他说这些话时,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应该去死的亲近的人”一定就是自己。换言之,卓也希望哥哥宏之死去。
那家伙是个恶魔,我早就知道了。世上确实有这种人,无法与他人平等相处,一定要显出自己的特别,不然决不罢休。
然而,人在十四岁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自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