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歌 沧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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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于两难?我当尽力。”
“你需平安归来。”虽听他如此说,谢鸿影却不依不饶,拿剑逼着,“你答应我。”
沈洵怔了怔,苦笑起来,推开她的剑尖:“我无必胜把握,如何能答应你?”
“胡说。”谢鸿影手腕一振,重新将偏移开的长剑对准他眉心,冷然,“我和你、和方玠都交手过,我心里有数:若你用红颜剑、绝对不会输给他!——何况你是大光明宫出身,对于他的剑术心法、应该洞若观火,占了先机——我估计的绝不会错。”
“很聪明,小谢。”沈洵蓦的微笑起来了,看着眼前的素衣女子,然而笑容里却有苦涩的意味,“但是你忘了,方玠他如今练的是天魔大法——看见他眸中的碧色了么?那是修习那种魔功的征兆……”
怔了一下,谢鸿影茫然问:“那又如何?”
“那种功夫,可以在瞬间让人激起潜能、发挥出超出平日一倍的功力。”沈洵淡淡解释。
“真的……真的有这种魔功存在?”剑尖颤了一下。谢鸿影有些不相信的问,脸色随即变得雪白,“是不是江湖相传中‘天魔裂体’?”
“对。”沈洵点头,补充,“这门功夫对练武之人的危害很大——不但平日修习的时候容易走火入魔,而且要依靠雪山灵蛇毒性来饮鸩止渴地缓解反噬之力。所谓的‘裂体’,就是说一旦运用此法击溃对手后、自身也会重伤——对手越强,反击之力越大。师尊此番也太心急了,居然教了方玠这个法门……”
“铮”然一声,仿佛手腕忽然无力,红颜剑从他面前颓然垂下。谢鸿影踉跄着后退,坐入椅中,苍白着脸,看着他,忽然无力的笑了一笑:“那就是说,即使他胜了你,他多半也是活不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是。”一直逼着的剑终于撤去,沈洵拂了拂衣襟,站直了身子,淡淡回答,“所以我无法答应你,一定能安然归来。”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第一次,看到小谢淡定的脸上有那样绝望茫然的神色,抬头看着他,眼里竟然有泪水,“你和他打平手吧!——不不不,高手过招,一念之仁便是生死殊途,要你想着打平、多半便是要败了……沈洵,我们走吧,别管什么比剑了,我们回西泠去……也不成…这一来,武林还是免不了一场血战……”
“小谢,小谢。”在她茫然自语的时候,沈洵弯下腰来,轻拍她的肩膀,几度想打断她的自语,“别这样,别这样。顺其自然吧——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灯下,白衣男子对着她一笑,忽然从怀里拿出一盒东西来,打开,竟然是五色精致糕点,形如梅花做五瓣。
“你看,这是春阳斋的梅花糕——你最爱吃的,以前还为这个和我打过一架呢。”沈洵笑着替她将面前的杯子倒满,自己也端起了酒杯,殷勤相劝,“来来,尝尝看、这春阳斋的手艺比十年前可有进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已经隐隐有惊雷下击。
谢鸿影坐在窗边,雨泼了进来,濡湿她的鬓发,但她却似毫无知觉,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眉目见沉郁复杂之极,也只是端起酒杯不做声地饮了,又默不作声地放下,却不去取那梅花糕。只是抬起手,从烛台上掰了一条烛泪下来,在手心揉捏。
“小谢。”看到她如此,沈洵也有些不安起来,低低唤了她一声。
“沈洵,”然而,不等他说,谢鸿影霍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样的眼光不知为何让他心中一跳,不敢再开口,只是听着她说下去:“沈洵,我们相知十年,或许总以为来日方长、相聚容易,所以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如今也算知道命危于晨露,朝不保夕。所以,虽然如今是最不适合的时机,但为了以后不至于来不及,还是先说了罢。”
谢鸿影眼睛里,有光芒盈盈,她手心揉着那一条炽热柔软的烛泪,仿佛揉着的是自己的心:“沈洵,你对我很重要——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这一点。这段日子我想过了,若是说我有过所谓‘幸福’的时候,那么就是和你小聚了,所以我想——”
外面雷雨隆隆,然而她这几句话、却仿佛比雷霆更加惊心动魄,沈洵的手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那一瞬间,他忽然惭愧于自己的畏缩,同样的话、在渡江风雨同舟之时已经盘绕于他心头,然而终究没有勇气开口,生怕万一所思非份、便是连这样的知交也永远失去了——迟疑许久,终未开口,却不料反而由她一个女子先说了出来。
“小谢。”他脱口,叫她的名字。但是仿佛怕一停顿下来、就失去了勇气,谢鸿影只是看着手中的红泪,说出了最后的话:“所以,我希望我们的‘以后’,‘幸福’的时候能够多一些——可以么?人的一生,是没有几个十年的。”
“小谢……”他再一次唤她,语音却已是接近于叹息。
“答应我罢。”她终于抬起头来,烛光映着她的脸,那半边脸上伤痕可怖,不知道是外面的雨水还是泪水,在她眼中闪烁,“沈洵。答应我一个较久远的‘幸福’,信我必不相负。”
“小谢。”白衣男子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放到她手上,用力握紧,低唤。
窗外雨声潺潺,灯下凝眸相望,然而两人都已非鲜衣怒马的少年时。
“放心。”沈洵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微微一笑,抬手为她掠去散落的鬓发,“我已有计较——明年此时,我们当已泛舟五湖。”
雨丝密密洒落,外面似有一阵风过,檐下铁马叮当乱响。
九、 倩谁蓦萧索
夜。纵横交织的雨幕里,仿佛有黑色的闪电纵横,无声无息的掠下高楼,轻轻惊起铁马檐铃叮当,然后快得惊人的落到底下的街道上,迅速急奔。
密集的雨点打在身上脸上,却似毫无知觉,他只是奔跑、奔跑,跑得不知方向。风在耳边呼啸,仿似远远近近有谁对着他嗤然冷笑——方玠,你还在做梦罢?该醒醒了!
蓦然间,湿透的身上感觉到说不出的冷意,很多很多年前、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寂寞和荒凉,似乎又重新将他包围起来,无路可走。甚至记忆中那样明慧亲切的笑容、也慢慢消逝得看不见。
“啊——!”不知奔到了哪里,青衣少年蓦然停下,对着黑沉沉的天空大叫起来。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自天宇而下的一个炸雷。
“来吧!都来吧!谁怕?”魔宫少主冷笑起来,拔剑,对着漫天冷雨的夜空指戟大骂,“什么都要收回去!什么都没有!贼苍天,来吧!”
他大笑起来,忽然间将手中的长剑用力对着天幕掷出,英雄剑划出一道刺目的雪亮,宛如一道自下而上的闪电。
“呀,你疯了么?”在看到长剑脱手掷出的刹那,路边檐下有人脱口惊问。
英雄剑带着呼啸的风划破雨幕,重重下坠、刺破青石板插入他脚边。魔宫少主有些茫然的循声回过头去,看到路边亭子里一身劲装的紫衣女孩。
严灵儿手持长剑、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一幕,看到此刻他那样空洞洞的眼神,忽然有些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拍手:“如果你真的疯了,倒疯得是时候!那一切就好办了。”
“谁说我疯了?!”魔宫少主神志渐渐凝聚,认出了面前那个在华山顶上作为人质的少女,忽然冷笑起来,“就是我疯了也足够杀你这个小丫头——还不快滚!”
“我才不走——”虽然在这个人手里吃过那么多苦头,严灵儿看着他眼里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按剑傲然道,“方玠,今夜我是来找你决战的!我在你们行馆外等了你大半夜了,你去哪儿了?本小姐可没那么大耐性!”
雨里,少年有些错愕地看着口出狂言的紫衣少女,忍不住冷笑起来:“你不是连剑也拔不出来吗?这么急着找死?”
“找死也要拼了命拖你下马!”严灵儿扬眉横剑,竟然是一丝踌躇也无,眼睛闪闪发亮,“我当然知道远不如你,但是拼得一招是一招,能消耗你半成真力也好!你这个魔头休想明日能胜过沈大哥去!”
说那样一席话的时候,严灵儿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心情激动,然而眼睛里却有骄傲自豪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怔了半天,魔宫的少主提着剑站在雨里,侧头看严灵儿那样的表情,忽然间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为什么每个人都帮着他!你为他?为他?——傻丫头,傻丫头!……”
显然被这样奇怪的狂笑弄得怔住,严灵儿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啪的一声将长剑一横,跳出亭子来:“我傻不傻关你啥事!现下我可是来杀你的!”
长剑迅疾的刺过来,魔宫少主却是头也不抬,只是听准了来势、待得剑刺到身边时迅速反手一扣一夺,便到了手里。然而少年眼里却是半丝杀气也无,看着刺客,忽然间嘴角有了一个奇异的哀伤笑意:“有人武功比你高得多,却不曾如你这般莽撞地来护着他——可是傻丫头啊…你即使为他丢了性命,他心里也不会记着你半点的。”
“谁说的!”奋力挣扎,严灵儿恼怒于自己的无用,却截口反驳,“沈大哥若是知道我为他死了,他会难过的!还是会念着我一星半点的!那一点、也就够了!”
“为了那一星半点,就用命来搏?”魔宫少主却是略略怔了怔,看着面前徒劳挣扎的少女,眼里第一次收起了轻视之意,忽然间大笑出声,将她远远推了出去,“是了!是了!也够了……那也够了!”
严灵儿被他推得踉跄而出,直跌出三丈,然而转过头去却已不见了那个青衣少年的影子。
“喂,傻丫头,你自己保重点。”——耳边最后留下的、是那样奇怪的一句话,
大雨里,她颓然地将手狠狠捶在地上,用力得砸出了血。
湛碧楼本是临安名楼,临着西子湖,对着不远处的白堤,如画风景平日里吸引了无数的游人来此处登临——然而,今天来到湛碧楼的人、却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一般的游客早已避之不及,因为湛碧楼下各路江湖人物济济云集,楼中坐不了多少人、各派掌门坐下了,其余人等只好站到了门外空地上去,黑压压的一片。
刀兵的冷光映照着一湖碧水,让人看了寒到心里去。
“怎么还不来?魔宫莫非怕了先逃了不成?”已经快到了午时的决斗时刻,但是还不见魔宫的人到来,江湖豪客中已经有人不耐起来,冷笑,“听说他们那个少主是个黄口小儿,也敢胡吹大气、和沈洵沈大侠比剑!”
“就是,沈大侠是天下第一剑,魔宫这次真是吃饱了找死!”旁边有人应和,然而大家的神色却是仿佛将要看到好戏一般、蠢蠢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