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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感天录-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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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神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爹爹不但厚待于他,说不定将来心里一高兴,更会把你终身许配给他,你看如何呢?”

凌茜大吃—惊,刚要开口,忽听远处的廊下,传来二声极其轻微的喘息之声。

她耳目何等灵敏,那喘息之声虽轻微得不能再轻,但一入她的耳中,便立即猜到廊下必然隐藏着一个人……

凌茜怒目一扬,方欲发作,桃花神君却忽然咳了一下,漫声道:“不用紧张,他已经走了。”

这情形,显然他已知道廊后躲着有人,只是故作不知,没有说破而已。

凌窗惊问道:“爹,你早知道了?”

“什么事瞒得过爹爹?”

“他是谁?”

“还用猜吗?”

“是宫天宁?”

桃花神君含笑不语。

凌茜愤愤地道:“你老人家看吧!这种鬼鬼祟祟的东西,你……你还要……”

桃花神君哈哈一笑,挥挥手,指着身边一张石凳,道:“来,坐下来,咱们父女许久没有谈谈了,今夜月色如洗,正该多谈一会。”

凌茜不解他用意何在,只得讪讪地坐了下来,一面倾神细听,果然四周己不再听到人声。

桃花神君忽然变得慈祥无比,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拍着,道:“自从你娘去世,桃花一门,只有爹爹和你,如今爹爹双腿俱废,将来光大本门,延续香火,全在你一人身上。孩子,你不会使爹爹失望吧?”

凌茜听得心里一阵酸,连忙点头道:“女儿知道,可是,我宁死也不愿嫁给宫天宁……”

桃花神君大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孩子,你太愚啦!世上还有比爹爹更疼你的人吗?那姓宫的小子是什么东西?爹爹会把你嫁他吗?……但是,你也应该让爹知道,谁是你心目中的丈夫?”

凌茜粉脸一红,旋又一黯,摇摇头道:“女儿也不知道。”

桃花神君笑道:“这就是矫揉之言了,此地只有我们父女两人,你老实对爹爹说,那姓陶的小伙子如何?”

凌茜突然热泪纷落,“哇”地一声,伏在软椅上呜咽起来。

桃花神君轻叹一声,道:“孩子,不许哭,咱们凌家男女都是硬汉,是不轻易掉眼泪的。”

凌茜忍住酸楚,收泪招起头来,颊上泪痕未干,绽出一线苦味的笑容。

桃花神君自己倒觉鼻头一酸,但他毕竟是修为多年的健者,深纳一口气,神色登时又复平静,道:“据爹的看法,那陶家孩子固是不坏,但听陆家兄弟说,他如今正陷身在错综复杂的恩怨之中,而且。他体内中有剧毒,你知道吗?”

凌茜吃惊道:“我只知他曾经受过内伤,却不知道他中了毒?这一定是宫天宁干的好事……”

桃花神君点点头道:“不错,他所中的毒,正是全真教的‘焚心毒丸’,爹起初还以为他是全真教叛徒,后来宫天宁来了,才知不是。”

凌茜愤然道:“爹,答应女儿,我要杀了宫天宁替他报仇……”

桃花神君黯然道:“杀了他于事何补?这事爹爹自有安排,明天咱们就动身回桃花岛去,天都快亮了,你去休息一会,吧!



凌茜急道:“爹爹,求求你老人家,咱们缓几天再走,我……我……”

“桃花神君”动容道:“你还想等他来,跟他见上一面?”

凌茜一怔,但随即爽然点点头,目中早又热泪盈盈。

桃花神君长叹一声,道:“痴孩子,他要来自会追来,否则,见又何益?”

说罢,取了拐杖,扶着凌茜的肩头,从软椅上站起身来。

凌茜深知父亲秉性刚烈,不便苦缠,扶着他回到卧房,替他安顿妥当,临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那么,宫天宁呢?”

桃花神君仅只淡淡一笑,道:“交给爹爹吧!别忘了,他是全真教的人。”

凌茜含泪颔首,失神地回到自己房中,和衣躺在床上仰望房顶,那里还能入梦?

不过片刻,天色便已大明,院中人语马嘶,渐渐沸腾起来。

这些声音,正似告诉她立刻便要离开这初次钟情的地方,她心烦意乱,双手掩住耳朵,—翻身,滚向床里……

车声鳞磷,马嘶阵阵,重叠阳关,消逝着苦恼的日子。

一天,二天,三天……

在桃花神君默许之下,人马行得十分缓慢。

凌茜无精打采地依坐车中,对面便是父亲桃花神君,“陆家双铃”随侍在马车两侧,在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宫天宁。

宫天宁跨着骏马,儒衫飘飘,神情飞扬,一忽儿纵马赶到前面探路,一忽儿又缠着双铃蝶蝶不休,每到一处宿夜的地方,更是忙碌着指挥筹措,替桃花神君父女准备住处,件件设想得十分妥贴。

虽然忙碌,却掩不住他内必的欣喜与满足,偶有片刻闲暇,便憧憬着到达桃花岛之后的绮丽风光。

娇美的妻子,如山的财富,绝世时武功,今生今世,夫复何求?难怪他在睡梦之中,也常常发着吃语:“……我宫天宁就是桃花门未来的掌门……全真教…竺君仪……哼!算得了什么……”

桃花神君一直很少开口,一双神目,却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爱女,眼看着她不时掀起车后窗帘,痴痴地向后面张望,老怀难免暗自酸楚。

日子一大天地过去,五天,十天,二十天……

凌茜望穿秋水,可是除了灰尘,车后始终未见到半个人影。

一个月无声无息地将要过完了,海口渐近,她的心,也一天天地下沉。

是许成他们没有找到他?或是他不愿跟自己见这最后的一面?她只恨马儿行得太快,恨不得这段途程,再走上十年八年才好。

可是,时光是无情的,路也终有走完的一天,张望云天,人踪俱渺,她再也忍不住情泪纷洒,柔肠寸断……

凄惶中,车声戛然遽止,陆完在窗外禀道:“启岛主,海口已经到了。”

桃花神君默默望着爱女,半晌没有出声。

宫天宁也喜笑颜开地掀起窗帘,道:“岛主,已经到海边丁,咱们落船吧?”

凌茜突然跪倒于地,哭叫道:“爹……”

桃花神君黯然向窗外挥挥手,轻抚着凌茜的秀发,许久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他至今不来,大约是不会来了。”

凌茜仰起泪脸,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他一定会来的,爹爹,我们再等他三天……。”

桃花神君哼了一声,隐隐可以听见刚牙磨得悉悉作声,蓦地沉声道:“落船!”

凌茜放声大哭,死命扯着父亲的衣襟,哀声道:“爹,求求你老人家,再等三天,他一定会来的……”

桃花神君只是冷漠地摇摇头,道:“已经等了他二个月,他即使现在赶来,爹也不会让他再跟你见面,你们的缘份,到此已尽。”

宫天宁兴冲冲到海边雇了五艘大船,一字儿排在岸边,车辆马匹,全下了船。

桃花神君换乘软轿,也下了船,凌茜已哭得声嘶力竭,由几名侍女挽扶到舱里。陆整与船家商议一阵,进舱禀报道:“据船家回称,现在北风刚起,潮水也正涨,如要启旋,正好赶上风潮,天明以前就可以抵达桃花岛了。”

桃花神君沉吟不语,缓缓回过头去,向后舱望了一眼,舱间帘幕低垂,里面传来一声凄切的啜位!

他木然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怜惜之色,长叹一声:竟未回答陆望的话。

陆方忍不住也望了望后舱,然后压低嗓子,悄声道:“公主与那陶公子不过数面之缘,没想竟会痴情到这种地步。”

桃花神君喟然一叹,低声喃喃道:“唉!孽障!孽障!”

陆方连忙又道:“错过午刻潮水,便要到半夜子时才会再有大潮了,岛主的意思,是立刻启旋呢?还是稍候半日,待子时涨潮再走?”

桃花神君紧皱着眉头,道:“唉!这可怜的孩子……你去吩咐船家,静待子夜大潮时启旋,无论如何,不能再延时刻了……”

凌茜在后舱里听见,号哭着奔了出来,扑地跪倒,叫道:“多谢爹爹……”

桃花神君流露出无限怜爱,抚摸着女儿宛如带雨梨花似的面庞,柔声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啊……”

话未说完,两滴晶莹的老泪,己默默顺颊滴落襟前。

海潮轻吻着沙粒,一浪消退,另一个浪花又涌了上来。

船舷边,波澜相击,发出一声声落寞单调的音响,粼粼波纹,已渐渐由碧蓝转变成金黄色,日轮悄然沉入西山。

正当夜幕扩张的时候,距离海边半里多的一处小镇上,如飞驰来—骑通体乌黑的骏马。

那骏黑马虽然神骏非凡,但此时也遍体汗迹,鼻口中吐着白气,马上一位儒衫少年骑士,也是满身尘上,显见是经过长途奔驰,刚刚赶到镇上。

一人一骑,在小镇上转了个圈,最后停在一家兼营客店的酒楼门口,那儒衫少年一闪身下了坐骑,举步走进店里,默默选了副空桌坐下。

伙计连忙上前躬身笑问道:“少爷是先用酒饭?还是先要间房间,盥洗后再用饭?”

儒衫少年略一沉吟,道:“你替我先留下两间宽敞的卧房,我还有几位朋友,等一会也要赶到了,另外给我随意弄点酒菜来,用过之后,我还得出去一道。”

伙计连声答应着,一面高声交待到柜上,一面抹干桌子,送上几样下酒小菜。

儒衫少年剑眉紧皱,似有满腹心事,自己斟了酒,一仰脖子,喝得涓滴无存,接着又斟满一杯。

他显然不是会喝酒的人,一杯下肚,俊脸上登时浮出两朵红云,可是,他却毫未迟疑,举起第二杯,一仰头,又喝得干干净净。

一连干了两杯酒,儒衫少年心情似乎略为平静了些,扬手唤过店伙,问道:“你们这镇甸,距海口还有多远?”

伙计笑道:“少爷,你或许是初次到小地来,咱们这处镇甸,唤作‘汪家集’,再向南三里多,便是海口了。”

懦衫少年“啊”了一声,又道:“这儿能雇到出海的大船吗?”

伙计道:“海边有的是海船,不知少爷雇船要到那里去?”

那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我想雇一艘快船,明日一早启碇,去桃花岛。”

伙计听了“桃花岛”三个字,眉头一动,道:“暖呀!少爷真是来迟了一步,听说今日午问,有许多客人,一口气雇了五艘大船,也是往桃花岛去的,少爷若早来半日,跟他们一路,岂不好么!”

儒衫少年神色蓦地一变,问道:“是么?你知不知道那些雇船的客人是何许人物?”

伙计摇摇头,道:“咱们只听说人很多,还有车辆马匹,看上去像是十分有钱的样子……”

儒衫少年一听这话,脸色更是大变,闪电般一把扣住那伙计的手腕,急声道:“其中是不是夹有妇女?另外有个老人,双腿不能行动,须用软轿抬着?”

伙计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连点头道:“一些也不错,少爷是来寻他们的?”

儒衫少年虎目疾转,沉声又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启旋的?”

伙计道:“那些客人是午刻左右雇的船,说明立即启碇,赶午时大潮顺风,大约已开出半日时光了……”

儒衫少年听说船已开走半日,全身劲力这失,长长嘘了一口气,一松手,颓废地坐到椅上,两眼直视,口里喃喃自语道:“凌姑娘啊凌姑娘,我日夜不停,拼命飞赶,仍然来迟了半天,唉!要是能早到半天,那有多好………

他唏嘘半晌,突然探手抄起酒壶,对着壶嘴,一连灌了几大口,“蓬”地将酒壶放回桌上,那银制的酒壶,竟斗然嵌进桌面,足有四五寸深。

伙计看得咋舌不已,蹑足欲溜,门外蹄声骤至,转眼间,又进来了三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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