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船-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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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哼了一声,道:“这也算是别人不知的消息?”
小李道:“席上,每桌有美酒一坛!”
老黄道:“这也算不了什么,一席八个人,一坛酒……”
小李已接口道:“每坛百斤!”
老于老黄和老张俱皆一愣,互望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老张道:“酒虽多,喝不喝却在我们所有的人了!”
老于一听,对呀,说道:“这当然了,酒多能算得了什么!”
小李紧张地说道:“这酒非喝不可!”
老黄刚才没能接上话,现在可抢了先,道:“笑话,我今夜就不喝!”
小李摇头道:“到时候你准会抢着喝!”
老黄冷哼一声,道:“你作得了我的主?哼!我就不喝!”
小李道:“怕你办不到。”
老黄牛眼一瞪,道:“为什么?”
老张和老于也同声问道:“真的,这为什么?”
小李道:“据说这酒不是普通的酒!”
老黄哦了一声,道:“是什么酒?”
小李声调压到极低,道:“你们可听说过‘芝血神丹’?”
老于嘴巴一噘道:“莫不成这酒里有芝血……”
小李道:“你说对了,这酒是用十粒芝血神丹调成,然后分装坛中,因此武林中人,莫不趋之……”
话未说完,老张已接口道:“你清楚?”
小李舌头一吐,道:“这可不能说了,总之保不会假!”
老张喟叹一声道:“酒中要真有芝血神丹,今天怕要应了那句‘十三大醉的话了’一句应验,其余几句……”
他停下话来,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老于却道:“人人只要存了警惕,别喝的大醉……”
老黄摇头道:“这很难,知道酒中有这千年难遇的血丹,哪个又肯少喝,多喝一口就多得些好处,所以……”
老张适时接口道:“也不尽然!”
老黄道:“什么叫不尽然,难道这个道理不对?”
老张道:“要是醉死了呢?”
老于突然接话道:“我今夜要喝,醉死了也心甘情愿!”
是的,人心就是如此,贪!贪!贪!贪!死而不悟!
:有人贪获暴利,不惜摒弃良心!
有人贪得虚名,会不认自己的父母和妻儿或丈夫!
有人扼杀了亲生骨血!
有人陷害恩友良朋!
凭仗着这些血迹堆成的阶石,一步步登上了向往的宝座,然后傲慢的,狂妄的,蔑视着那些牺牲者!
嘴角,唇边,含着狰狞的冷笑,冷笑那些因他而丧生的冤魂,和那些求实而守义的小人物!
但是!
最后,梦终于会醒的!
美丽幻梦的醒来,至多是怅然若失而已。
可是人生是真实的,由真实中,自美梦里醒来后,得到的却是极为残酷的果报,和无止境的悔恨!
所爱的,远了!死了!
所得的,那时会发现它毫无价值!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假如当真回头时,身已百年,罢了,往者已逝,来日已暮,何可追!何可忆!罢了,也就罢了!
不幸梦醒过早,年华正盛!唏嘘悲也,往者自是已逝,来日怎生得追它回来?世上没有能使死而复生的仙丹!
那只好,灯孤、月冷、心寂常相伴……
伤怀、思念、追悔、啮心扉……
盛宴排列,人潮汹涌!
仍未见作主人的露面,直到月临中天!
十三夜月,最美!
十四近月圆,圆后必缺!
十五如夕阳,虽是无限好,但惜近黄昏!
十三的月,象征着成功、成业的颠峰,此去,是一帆风顺,大可放心,必能圆圆满满,称心如愿!
月临中天上,万里碧无云。
有人说,夜难公明得天色,那是他没有亲自看过,月明星稀的夜,长空一碧,胜过日间的早晨和晌午!
突然!
那始终紧闭着的雷家堡石头门上,挑起了一盏怪灯!
说这盏灯怪,是一丝儿也不假,怪的出了奇!
这是盏船灯!丈大的一盏船灯!
其实船灯本极平常,正月十五灯节,不论是京师的灯街,抑或是长城的灯市,多得是船灯。
但是今天这盏船灯,却足称怪哉,它通体漆黑,八片巨帆,在天空中鼓浪冲风,一面主旗,骄傲招展!
奇亮的异霞,自船舱中闪出,光是黑的!
您见过黑亮的光芒来吗?要是见过,我就觉得您的话不足为信了,要没见过,您上眼瞧吧!说出来连我也不信,但却是事实,那乌芒奇霞,透过似是严密关闭的中舱,竟变成了一团电光!贼亮!
但在巨大船灯附近丈之内,您却啥都看不见,别说奇光异霞了,连船灯的影子也没有!
您若站在远处,越远越好,只要您的确看得见,就会奇怪那是什么船?高挂云天,散发着光辉!
因此,船灯一出,本来噪杂的宴席上,顿成哑雀,听来非但不闻一丝人声,就像是本来就没有人在一般!
接着,四面八方传来了咚咚巨鼓鸣响,鼓声缓疾有序,如闻天鸣,有韵,有调,声声动人心弦!
蓦地划然一声,天鼓倏止,万籁无声!
船灯奇光映射下,三丈开外的石砌敌楼平台之上,出现了十个人影,人影乍现,人潮逐渐起了话声!
刹那,十人中,超前了一位,光彩下,看出了这人的盛猛,目射岩电神光,抬右手,缓缓挥摆!
人潮静了下来,直到鸦雀声噤。
这人声调高昂,如金钟之鸣般,道:“在下本堡主人雷啸天!”
人潮中,有人伸出拇指,悄声赞道:“好一条汉子!”
有人却说:“威风不小!”
也有人嗤之以鼻,道:“哼!好狂妄!”
但也另外有人道:“看来没啥了不起!”
只有最最开心的十四个人,在肃静注目,仔细的听!
雷啸天适时重挥巨灵之掌,压下人潮纷纷的议论声音,神目如电,横扫数千来客,震声道:“敝堡及本人与请柬下具名的朋友,十五夜前,本不能与诸位相见,但因某一事故……”
话尚未了,某一角落上,传来喊声,道:“为什么会前不能相见?”
又一人接着喝道:“武林之会,应光明磊落,雷堡主莫忘!”
雷啸天扬声道:“目下本人并未相询诸位,也不到诸位发问的时候,敢请稍安勿躁,听雷某交待一件事情!”
人潮中起了不忿之声,雷啸天却接着又道:“朋友们何不将这不忿之声,不服之意,保留到十五之夜,在正面这巨台之上,讨公道呢?”
下面有人适时接口问道:“请问雷堡主,今夜现身相见是何原故?”
雷啸天道:“为了那四句谣言!”
另一个角落,有人扬声道:“雷堡主对这谣言,是何看法?”
雷啸天道:“当止于智者!”
一个如雷般的声音,道:“设若今夜,果如谣言所说,每人大醉的话呢?”
雷啸天道:“不知散布这四句话的朋友,包括本人否?”
这句问话极为技巧,哪个答言,岂非就是布谣之人?!
所以根本没人开口,雷啸天接着又道:“百年罕见一次的大会,即将来到,期前一二日,无不兴高,杯酒言欢,畅论天下,自乃当为之事!
况古人曾说,一醉千般解,喝醉酒是极平常的事情,布谣之人,摸清心理,故作惊人之句,实不值一笑!
此人的用意,却十分恶毒,但功效却小的可怜,用心只在使天下群侠,为后两句担心!
试想,今夜盛宴,泰半可能玉山颓矣,如此岂非合了那二句谣言,由之无人不为三四两句提心吊胆了!
但本人在此要告诉诸位一句话,今朝有酒,并欢迎诸位不醉不休,然后看看明朝这火,是如何起法!”
下面有不少人,纷纷动问道:“堡主,明夜若果有大火呢?”
雷啸天震笑连声,道:“请问诸位,若有大火,诸位都损失些什么?”
人潮传出了嗡嗡之声,三五成堆,席席相语,无不说对,真的,赴会者,无不携兵刃,跨暗器,两个肩膀扛个脑袋而来,大火起兮,烧不到自己,那能有什么损失呢?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雷啸天接着又道:“诸位可知,敝堡搭建这些棚屋,花费多少银两,动员多少人力,费了多少时日吗?”
人潮转静,无人应声,雷啸天道:“用银三万六千两有余,人手日需三百名,共费时二十一天,方始完成目下这个局面!”
人潮中传出赞叹声,三万六千两白银,乖乖,百口之家,过大富日子,一世也用不了它!
雷啸天声调一转,扬声道:“诸位可知,若拆除这些棚屋,要多少时间,人力,和金钱吗?告诉诸位,要一万两白银,一百个人工作十天!拆下的木料等物,那时仅值五千两白银,并且决无希望在一年内全部售出,这样算来,要用一万二千两之数!一万二千白银,扣除五千,本堡尚要再赔上七干两银子才够,这是本堡精密计算过的!”
有人接口道:“堡主雄于资财,何必张扬?”
又有人道:“堡主声明这篇流水帐,有何用意?”
雷啸天哈哈大笑连声,然后道:“本人至恳在座诸位英雄,哪个有兴,大可放上这一把火燃它个片木不存,寸竹成灰!这样,替本堡省下了七千纹银,和多少时间,本人在此说明,放火之人,设能出面承认,本堡必备上等美酒佳肴一桌,本人亲自斟,并赠五百两白银相谢,设言不由衷,天地厌之!”
这几句话,说得人潮变作了笑潮,笑声可传十里,呵呵哈哈之声,经久不绝,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光。
雷啸天将声调提到绝高,透以真力,道:“当然,放火之人,若能顾全自己有安稳的卧处,在十六夜再放这把火的话,本堡赠银加倍,计一千两!”
笑声又起,久久始停,雷啸天继之道:“诸英雄豪侠,盛宴即开,本人至至诚诚,请诸位酒到杯干,今夜不醉不止,不醉不休!”
掌声突起,震动天地,像万马腾,永无休落似的!
震耳欲聋的掌声中,突然传出清楚的话声,道:“诸英雄安心饮宴,恕我兄弟不陪,十五夜会!”
话声并不高昂,但却人人听的清楚,话罢,船灯倏隐,楼头人影消失,似是根本未曾发生过何事一般!
人潮却经久悄寂无声,奇怪!这是什么原故?
原来是被那话声所惊,人潮掌声,震鸣耳鼓,对面交谈,我难听清,可是这最后的告别数语,却字字分明!
只凭说话之人的这份功力,在赴会数千高手中,就没有几个能够办到,举一反三,主人的厉害可知!
不久之后,有人打破了寂静,开始饮酒用菜,接着,一桌桌都没了顾忌,放肚的吃,放量的喝!
十二正大门户的掌门人,却个个暗中深服雷啸天的这番话语,将布谣之人煞费心血的诡谋,粉碎无踪!
※※※
距离雷家堡门约十七八丈处,南角落上有桌酒席,席位虽是八个,但只却坐了四个客人,这四个人的坐法,乍看没有什么怪处,但若仔细注目,就可看出这四人的位置,透着怪异!
他们都是隔位而坐,南北坐着的两个人,位置靠右边,但因是用左手持筷,因之左方虚位,永远空置。
谁也不愿意和这两位坐在一排,省得彼此的筷子和筷子,臂肘和臂肘,打起莫名其妙的架来!
东西互坐的那两位,更好了,身旁虚空的座位,请人家也不干,原因是空座上都有活物!
东边那人身旁的空位上,放着一个玉盘,盘中一条通体赤红,由头至尾生着一道金线的小蛇,长仅尺二!
西边那人的空座上,却放着个人头,眉毛鼻子眼睛和嘴巴俱全,但却不见一丝血迹,两只耳朵,少了一只!
北面惯用左手的朋友,是个二十刚刚出头的小伙子,喝酒猛烈,一口一干杯,大有千杯不倒的气概!
这四个人,各据席的一面,似是根本从不相认,因之当也就互不交谈,各吃各的闷酒!
突然,南面这人仰颈对目,喃喃说道:“可怜呀!可叹!这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