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扇玉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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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金刚”不知这“虫二”二字名义,但看出必是武林人物,来向自己父子故意寻事。方眉头深蹙地思索之间,次子庞武却似有所惊,面色惶然,高声叫道:
“爹,这留字之人,可能是皇甫拓。”
“皇甫拓”三字,颇使庞信一惊,抬头目注庞武,沉声问道:
“皇甫拓是欢喜教主,又号勾漏神魔,我们与他向无瓜葛,怎见得这虫二二字,是他所留?”
庞武答道:
“孩儿听江湖好友说过,这虫二二字,是欢喜教主勾漏神魔皇甫拓的表记,隐含风月无边之义!”
庞信细想,“虫二”二字,果然影射“风月无边”,不禁皱眉说道:
“欢喜教主勾漏神魔皇甫拓,虽然淫孽甚多,但他从来不在广西、广东、福建等近省作恶,加上武功极高,所居又是勾漏山中的绝险之处,故也无人寻他晦气,与世甚少往还,却怎会突然来向我们父子寻事?”
庞雄、庞武也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但知根据江湖传言,勾漏神魔皇甫拓的表记一现,不出一周,其人必到。
父子三人齐作准备,当夜更鼓三敲,果然便有一个脆若银玲的女子娇柔口音,在庞宅院墙以外叫道:
“皇甫拓以请大力压天下,三锤镇广西的庞家父子,后山小松林答话!”
庞信父子闻言,自然立刻腾身赶到阳朔后山的小松林外,只见八名后妃装束的美女,在林边雁翅排开,中间站的则是一位俊美绝伦,冕旒王服的中年人,面前还放着一只重约千金的金色巨鼎。
他们均想不到这位凶名绝世的“勾漏神魔”皇甫拓,居然会如此年轻俊美!
“大力金刚”庞信,抱拳含笑道:
“皇甫教主突降阳朔,并在草舍留书,不知有何见教?”
皇甫拓淡然一笑,答道:
“茫茫浊世,芸芸众生,不是争名便是逐利,谁能逃得出这二字以外?”
庞信闻言,讶然问道:
“庞信父子向来重义轻财,与人无利可逐?更与教主素昧生平,无渊源瓜葛,也谈不上有名可争……”
皇甫拓面容倏然一沉,目中暴射精芒,截断宠信话头,冷笑几声问道:
“皇甫拓所创欢喜教,威名久震武林,并在江湖中流传两句口号,你们可曾听过?”
庞武应声答道:
“是不是勾漏神魔能扛鼎,姻缘殿内乐无边?”
皇甫拓突然气贯丹田,仰首长空,一阵“哈哈”狂笑,笑声高亢强烈,惊得夜禽四起,木叶萧萧,显见内家功力,已达登峰造极地步。
庞信则不禁眉头双蹙,因为仅从这笑声里,便已知道自己父子决非“勾漏神魔”皇甫拓之敌。
皇甫拓笑声收敛,目光又在庞家父子身上稍为流转,然后冷冷说道:
“我这四十字威名,虽然其中尚有一个扛字,因是别人所起,无法改成举字,太不惬意,但已久震江湖,连所谓东瀛妙道,西域酒神,南荒睡尼,北邙鬼叟等神州四异,及浊世狂生司马藻,均不敢对我这勾漏神魔稍加轻视,想不到,想下到,想不到……”
皇甫拓一连说了三句“想不到”,倏然住口,目光电扫对方,眉笼杀气,眼蕴凶威,一张俊美脸庞,立时变得狞恶无比。
庞信父子忖度不出自己怎样得罪了这位魔头,暗地戒备之际,又听皇甫拓鼻中重重“哼”了’一声,说道:
“想不到你们父子居然也闯出什么庞家臂力压天下,父子三锤镇广西的名号,我以扛鼎称雄,你们却要以臂力压天下,我住在勾漏山你们却要三锤镇广西,纵非有意,亦太欺人。这个名气不争,我勾漏神魔皇甫拓及所创欢喜教,尚有何颜在江湖立足?”
庞信父子这才知道由于江湖好事之徒,信口所编的两句口号,竟替自己招致强仇!正想不出怎样答话之际,勾漏神魔皇甫拓已自双眉一挑,继续说道:
“因此皇甫拓来邀你父子,到我姻缘宝殿之前,三锤换两鼎,试一试到底是谁力盖天下,威镇广西?俗语云:一回相见一回亲。今夜一会,彼此也不能不留点纪念。来来来,你们先接一接这一口铜鼎。”
话音落处,身形微俯,伸手一抓一甩,那只巨大铜鼎,立时“呼”的一声,凌空飞起,直向庞武父子的当头坠下。
事到如今,彼此又已破脸,自然不会再有顾忌。庞武比较性刚,怒吼一声,舌尖暴发春雷,足下子午站桩猿臂双伸,硬把那只宛如泰山压顶,凌空下砸的铜鼎接在手内!
但这只铜鼎,究竟不是他常用那种八十斤重的长柄倭瓜锤可比,鼎高四尺,重逾千斤,加上凌空飞坠,威势何等慑人。
虽然庞武倚仗天赋神勇,平素又是以力成名,勉强把铜鼎接在手中,但已面红气促,足下拿桩不定.“腾腾”地往后退了几步。
勾漏神魔皇甫拓见状,微一点头说道:
“你能接我这凌空飞鼎,足见宠家父子之名,并非虚传。七日以后,皇甫拓在勾漏山云雨谷,姻缘宝殿前候教。两鼎换三锤,试试到底是谁威镇广西?力盖天下?”
说到此处,目注庞武冷喝一声道:
“少年人,你要死也须死在我姻缘宝殿之前,目下何必逞勇,还不还我鼎来?”
俗语云“知子莫若父”,庞信早就暗暗估计勾漏神魔皇甫拓所带来的那只铜鼎,纵无千斤,也在七八百斤左右,庞武这一逞强硬接,可能多少已受内伤,哪里还有力还鼎?
故而眉头略蹙,上前右手接住鼎足,左手就势轻轻在庞武臂下一点,然后双手举鼎,力贯双臂,把铜鼎凌空抛回,口内并沉声说道:
“我父子习武防身,江湖任侠,奉无意与武林人物争名,但皇甫拓既然斤斤计较于几句闲言,庞信只有到期率子造访领教一下教主宝鼎。”
勾漏神魔皇甫柘极其轻松自如地、随手接住那只铜鼎,哈哈一笑,袍袖展处,与旁边侍立的八名美女,同时飘身,刹那之间,便自隐入那片黑压压的松林里。
庞雄见这魔头,携带了那重铜鼎,身法如此飘逸轻灵,不由心头一寒,脱口说道:
“爹,皇甫拓名不虚传,我们勾漏山云雨谷之访,恐怕要特别小心在意。”
庞武则似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正待发话,庞信向他怒目喝道:
“武儿不要说话,你适才逞强硬接飞鼎,可能已略受内伤,还不乘我替你点了三元重穴,聚气未泄之时,自行运转十二重楼,恢复本元!难道真象那魔头所云,要作死么?”
庞武听爹如此说法,遂如言行气暗试,果然觉得胸腹之间,有异寻常,微感不适,直等气调龙虎,运转十二重楼以后,才自安然无事。
那位如今一足已残,隐居在陕西荒地之间的“大力金刚”庞信,把自己的前尘往事,对淳于俊说到此处,盆中柴枝将尽,火焰已微,顿觉雨夜深山的严寒之气袭人。
庞信拄杖起身,自西屋内抱来两捆干柴,逐渐投入盆中,顿时火焰熊熊,驱除寒意,又为淳于俊添了白酒。
淳于俊等庞信忙完以后,含笑问道:
“庞老前辈,照你适才所说,皇甫拓武功绝伦,你父子深入他勾漏山云雨谷,只怕……”
庞信饮尽半杯白酒,脸上神色无限凄怆地接口答道:
“我父子何尝没有自知之明?但凡属江湖人物,惜名胜于惜命,也只好硬着头皮,到时前往勾漏山云雨谷赴约!”
淳于俊知道下面是“大力金刚”庞信的伤心之处,自己不便主动追问,只是替他在杯中加满美酒。
果然庞信对这段往事,似乎不忍详提,又复饮尽淳于俊替他所倒美酒,眼圈微红地黯然说道:
“这勾漏神魔皇甫拓,果然神力绝世,他那只铜鼎,重有七百余斤,但另一只比铜鼎略小的黄金所铸宝鼎,却足千二百斤,皇甫拓竟以这千金之物,作为兵刃,在勾漏山云雨谷的姻缘殿前,两鼎换三锤,我父子自然难逃劫数,落在下风。庞信拼力接住皇甫拓左手铜鼎的当头三击,但雄、武二儿,却在这魔头右手的那只黄金宝鼎下,惨死非命,尸如肉酱。”
庞信说到此处,感痛难忍,满襟泪痕,淳于俊也喟然叹道: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之语。固然成就不少朝堂以上的将相公侯,却也害死了不少草莽之间的英雄豪侠!但两位公子,既然被勾漏神魔所害,老前辈又何以独身能免?淳于俊愿再闻其详。”
庞信闻言,苦笑两声,答道:
“我怎会独以身免?皇甫拓阴险狠毒,他觉得倘若把我父子杀光,会引起江湖公论谴责,但若留下我不死,又恐将来复仇,故而佯装失手,将我左腿腿骨砸断,然后假意治疗,声称从不杀绝,在勾漏山云雨谷中,等我雪恨报仇!淳于老弟,你说皇甫拓的这种手段,是不是比当场将我杀死更为恶毒?”
淳于俊虽然体会出庞信当时那种身受重伤,加上爱子双亡,香烟断绝的极端痛苦,但也无言可慰,只得稍表意思,又复问道:
“淳于俊记得庞老前辈曾经说过,腿是断在钟素文之手,怎的……”
庞信长叹一声,答道:
“勾漏神魔皇甫拓,外表风流俊美,内心险毒无俦,他居然在假意替我疗伤之际,于伤口中暗加毒药,表面上放我逃生,实际上我则不出十里,要遭惨死。”
淳于俊恍然顿悟,接口问道:
“如此说来,老前辈是路遇钟素文,由她替你疗伤祛毒?”
庞信点头说道:
“当时我离开勾漏山云雨谷后,折取一根木杖代步,但行未数里,毒发昏迷。总算天不绝人,恰在此时,与我世交侄女钟素文巧遇。”
淳于俊想不到庞信与钟素文竟是世交,正待详细追问,庞信已倒了一杯酒,擎在手中,目注淳于俊,缓慢说道:
“说到此处,已把勾漏神魔能扛鼎,一语害得我家破人亡遭遇说完,下句姻缘殿内乐无边,是害得钟素文含冤莫白,使好好一位巾帼奇英,清白侠女,被世人目为勾漏神魔荡妇淫娃的经过。”
淳于俊好容易听到此处,才入正题,而且听出庞信语意,竟对钟素文备极褒扬,不由喜上眉梢,凝神倾目。
庞信见他这种神情,不觉微愕,但绝想不到面前这位丰神俊朗的淳于俊,竟与自己救命恩人钟素文,在河南伏牛山有过回肠荡气的一度缠绵,遂仍慢慢说出一番话来,也等于代替如今伤重垂危,仅仗着一颗天香豆蔻之力,长眠石洞秘室之中的钟素文,来了一场自我表述。
原来钟素文之父钟涛,也是一位武林名家,外号人称“三才剑客”,与“大力金刚”庞信,交情甚厚。
钟涛秉性刚强,树仇颇众,所居又是广西瑶山人迹不到之处,等庞信在江湖中得悉有人纠众欲对老友图谋,特地赶来警告,并加助力之时,“三才剑客”钟涛的人头,业已高挂茅庐,连他独生爱女,年方十四的钟素文姑娘,也不知去向。
庞信万般无奈,只得将老友遗体,代为埋葬立碑,并慢慢在江湖中查访真凶,以及侄女钟素文的下落。
但哪知远在天涯,近在眼下,“大力金刚”庞信四处查访钟素文的下落,而钟素文却根本不曾离开瑶山。
不过这位心比天高,聪明无比的绝代红妆,却命如纸薄沦入无边欲海之内。
原来“三才剑客”钟涛,是被九名绿林强手环攻,并欲保护独生爱女,落在下风,身受三处重伤,自知生望已绝。
这时,恰好钟祷父女被逼在一处绝壑边,三面皆敌,退无可退。
“文儿,你天赋异禀,终生玉洁,不能容贼子们妄沾一指,玷辱我清白家风。”
话甫落后,竟自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