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侠隐-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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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下众人齐声道:“后会有期。”燕过涛把车门关上,拍拍板壁,车夫就吆喝一声甩了一下马鞭,马就开始缓缓往前走了,马蹄敲在青石板路上声响十分清脆有力,在这凌晨寂静的野外听来十分悠扬。
直到马车走入前面暗黑的地方看不见了,楚天阔才和牛冲几个镖师告辞,让他们赶紧起航往回走,牛冲和众镖师抱了个拳,楚天阔抱拳回礼说后会有期,牛冲就领着众人回到船上,过一会,船就慢慢驶离码头,往上游缓缓驶去,在前面顺水路转了个弯看不到了,就在船只转弯的时候,一道初升的旭日光芒沿着河谷照射了过来,天地顿时明亮了许多,把楚天阔的人影投到江面上,楚天阔这才想起,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天亮后陆续有一些船夫、渔民走到小码头上,上了自家的船划了出去,楚天阔打听有没有船去镇江,最后找到一个驾乌篷船的老艄公,付了一两银子让他送自己去镇江。乌篷船顺流而下,两岸风景倒飞而去,很快就到了栖霞山,楚天阔躺在乌篷里,露出半个头看岸边的南宫渡,远远地只见渡口上有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拿木板锤子在修补昨晚被楚天阔和胖瘦二叟撞裂的破洞,周围还有一些护院打扮的人在巡视,楚天阔见没有什么异常,缩回乌篷内,闭上眼睛,听着潺潺流水,准备睡上一觉,过去这一天奔波送镖、德兴盛大战、栖霞山赴宴、翻山逃生、手刃胖瘦二叟、与南宫骐对决,即便以楚天阔的高深内力,竟也觉得有些乏了,身体需要休息,但眼睛一眯,脑中却乱象纷呈,像脱缰野马似的胡思乱想不肯安歇,一会想刚才话别时燕子卿的娇态,一会想身中奇寒的孙慕莲,不知道南宫骥能不能找到采瑛散人求得“赤龙珠”,求得药解了孙慕莲的寒毒后,他们会不会先回乐山去,燕家镖局在乐山很容易找,黑衣人找上门就完了,黑衣人、胡掌柜、义父、击落义父的黑衣人首领……义父就在眼前,被打下水去,我大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中暗器的肩膀开始疼起来,火辣辣的疼,但身体竟出奇的冷,咦,这是哪里?一片漆黑,脑袋下有水在流,哦,我是漂流到天馈谷的凝霜槽中,难怪身上这么冷,越来越冷,肩膀上又热得厉害,怎么这么热?暗器,敌人的暗器有热毒,肩膀像被火烤似的,骨头都被炙得酸痛了,把手砍掉就好了吧?抬另一只手来,咦,抬不起来,被冻得没有感觉了,浑身动弹不得,使劲啊再使点劲,没用,前面有了一点光亮,谁?看清楚,看清楚,光从一个亭子里出来,一盏豆油灯,有个老者在灯下下棋,是南宫璟,南宫前辈,救救我,救救我。我在亭子下边的池塘里,池塘里的水冰冷,南宫璟听到我的呼救了,拿着油灯走过来,南宫前辈,我在这里,南宫璟拿油灯一泼,池塘上面着起火来了,一片火海,好热好热,身子底下的潭水却是冷得刺骨,火光后面,泼油灯的人不是南宫璟,倒成了南宫骐,南宫骐看着火大笑,还是不肯放过我。南宫骥带着燕子卿和孙慕莲从池塘边走过,南宫兄子卿慕莲,救救我,我在池塘里,但他们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着,孙慕莲的声音说,南宫大哥,我们去黄山拜访你爹吧。你们怎么都抛下我了,慕莲,我在这里啊,不对,我是在玉镜阵中,所以他看不见这大火听不见我大叫,怎么办怎么办?我在镜子中,周围一切都压了过来,火往下压水往上升,我沉入了水里,上面越来越热下面越来越冷,我透不过气了,我被封在玉镜中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没有气了没有气了,用最后一口气叫出来,叫……
楚天阔惊醒时的大叫把老艄公吓了一跳,也把岸边芦苇中的水鸟惊飞了,老艄公没有听过这面充沛浑厚但又充满恐惧的叫声,但他风雨经历多了,见怪也当不怪,冷冷地看着楚天阔,楚天阔浑身冷汗惊魂未定,这才知道刚才昏昏然睡了过去做了一场噩梦,把他内心中最恐惧的东西发掘了出来。
楚天阔醒来后发现身体虚弱,体内两股寒热气流越来越盛,在体内流窜扰乱脉息,而自己的真气竟越来越弱,这才知道那胖瘦二叟的两掌造成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要重,昨夜又经过和南宫骐大战,之后没有及时调息化解,还为孙慕莲输送真气抵御寒毒,终于在刚才的睡梦中被两股寒热气流反扑,轩辕真气的护体被摧毁,元气大伤,功力大退,仅足以护住心脉,不要说化解这两股寒热气流,现在已经是越来越控制不住它们了,楚天阔悔之已晚,当下只有找一处安静地方疗伤才行,遂问老艄公:“老人家,什么时候到镇江?”
老艄公努努嘴说:“喏,前面就是了。”
第四十一章 落平阳,散功
镇江,旧称“京口”,地处江南富庶之乡,承接京杭运河,交通便利,而且背山面江,地势雄险,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要地,三国时期孙权建立东吴最早也是定都镇江。镇江扼南北要冲,得山水之胜,钟灵毓秀,人文荟萃,吸引了不少才子佳人在此地流连,况且此地多有美女,因此武林中人也多在此附庸风雅寻欢作乐,因此造就了镇江民康物阜的盛世景象,但同时也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各色江湖人等、帮派青皮争抢地盘大打出手时有发生,但都是小打小闹,因为大的势力范围早已划定,城里两大帮派划地而治,东城归白虎堂管辖,西城则是青龙帮的势力范围,两个帮派各管一边,倒也平安无事。
这天,青龙帮的一个堂口头目文祥收到街面上的弟兄来报,西津渡口那边的福昇客栈住进了一个江湖人,身背长剑,面蓄浓须但样子不老,脸色半红白白似有内伤,而且遮遮掩掩像藏有宝物,文祥一听大喜,心想最近手气太背输得多,手头正紧,既然有送上门的就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当即让来报的弟兄回去看住猎物,自己入夜后就带人前去。
一般地方帮会靠周围商号缴纳保护费为生,偶尔也干点杀人劫货的勾当,但只有对身怀财物的孤身客下手,得手后毁尸灭迹落得个死无对证,这种孤身客大多是江洋大盗,财物也是劫掠来的,所以就算失踪了也没有人注意。不过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既然敢单人出来闯荡必定有过人之处,稍有不慎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在道上混的人都有这样的眼力判断来人能不能惹,这次的肥羊有内伤,想必不难对付,文祥这么想。
入夜后,文祥就召集了三个手下,拎着短枪、朴刀就直奔福昇客栈,福昇客栈是青龙帮管辖的地方,文祥轻车熟路就从后门进入客栈后院,盯梢的弟兄从一辆马车后闪身而出,小声对文祥说:“老大,羊牯在二楼福字号房,下午投店后就没出来过,也不叫送饭。”羊牯就是要打劫的对象。
文祥抬头看了一眼福字号房,没掌灯火,看来是累坏了在睡觉,正好下手。文祥挥手让手下跟上,自己率先从楼梯登上二楼,伏着身子爬到福字号房前,手指沾水错开窗纸,伸头往里瞧,一片漆黑。
楚天阔在文祥走上二楼就听到了,只是正在打坐调息无法起身,暗暗叫苦。午间船到镇江后上岸,楚天阔体虚力弱,急需一处安静地方调养,他深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往往最嘈杂的地方反而最没人打扰,所以强撑身体,找到一处闹中取静的福昇客栈,要了一个房间后就在床上打坐调息,却不知怎么还是被人盯上,自己一路也留意了没人跟踪,那就是地痞了,哪里惹人注意了?
此时正是楚天阔调息疗伤的关键时刻,昨天大战胖瘦二叟和南宫骐之后,又消耗元气给孙慕莲疗伤,以致于胖瘦二叟的寒热两掌伤势复发,击溃了体内的轩辕真气,两股寒热气流在体内乱窜,而轩辕真气又溃散在五脏六腑,眼看经脉就要被这两股寒热气流灼断、冻僵,楚天阔用最后一点轩辕真气护住心脉,然后一点一滴地凝聚四散的轩辕真气,只有把真气凝聚到丹田,催动气海旋转,方能形成周天运转,才能化解两股寒热气流,甚至将这两股气流融为己用,反而得以提高内力。不过真气溃散太厉害,楚天阔调息至此时,也才只凝聚了固本的真气,堪堪抵住两股寒热气流的扩散,而这时就有不速之客来访,来者往往不善。
楚天阔听见窗纸被手指戳破的声音,知道敌人已经在窥视了,担心他们施放迷药,还不如开门揖盗,智退来敌,于是放声说:“门外朋友何不进来说话,鬼鬼祟祟岂不落人笑柄?”
文祥一听屋内人说话,知道自己行迹败露,但对方没有追出来,说明真的有伤在身,于是也不害怕,站起身来啪一声震断门闩,房门大开,屋内无灯,就着屋外的光线,只见门对面靠墙床上盘腿坐着一个人,原来在打坐疗伤,文祥无所畏惧大步踏进,说:“底下弟兄报说有高人下榻我们地界,所以前来看看大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但凡有需要用到我们青龙帮的,尽管开头。”
“原来是青龙帮的大哥,在下路过镇江只是借宿一宿,别无他求,不敢劳烦青龙帮大哥,明日自当离开。”
“大侠似乎受了伤,不妨在此多待几日养伤,有我们青龙帮在,没人敢打扰大侠,只要大侠能舍点银子给底下兄弟买酒就可以了。”
“在下虽然也愿意给青龙帮的诸位大哥买酒,只是自己囊中也羞涩,请青龙帮大哥宽恕则个。”
“诶,大侠这么说就太伤我们兄弟的心了。”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楚天阔这么说,那个盯梢的青龙帮众抢着说:“扯谎,你投店的时候店小二要给你拿包袱你不要,还把包袱抱紧了,一定有宝贵财物。”文祥一听,这不把自己见财起意的心思都戳穿了吗,大喝一声,那盯梢的帮众看说漏了嘴,缩头不敢说话了。
楚天阔一听,说:“原来青龙帮是盯上我了,你们有这等眼力,按江湖规矩我应该分点给你们,只是我这包袱中不是什么财物,是一些我用来疗伤的药物,所以我很小心,并不是什么财宝。”
文祥见话已挑明,也不惺惺作态了,大声说:“少说废话,把包袱交出来,如果值钱的话就饶你一命,不值钱?哼哼哼……”意思很明白,没钱就把命留下,当然有钱也不能活着出去。
楚天阔冷冷地说:“包袱在这,有本事过来拿。”嘴上这么说,心里暗暗着急,没想到虎落平阳被这等地痞欺负,自己现在才刚刚稳住寒热气流,这个时候妄动真气不仅会使刚才凝聚起来的真气再次涣散,而且两股寒热气流可能随着真气流入五脏六腑、十二经脉,后果不堪设想。
文祥连楚天阔的脸面都看不清楚,屋子深处漆黑一片,哪里敢随便去拿包袱,挥手示意手下点起油灯,试探一下,一个手下就拿着火折子上前,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屋里顿时明亮如昼,文祥看到楚天阔坐着不动,脸色红白不定,断定他有重伤,于是提了短枪就缓步上前,如履薄冰,待到近前,伸出短枪就去挑楚天阔身旁的包袱。岂料枪尖刚碰到包袱,就感到枪杆上传来一股大力把自己往后掀,文祥瞬时便如腾云驾雾般往后飘去,然后就感到背部一阵剧痛,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骨痛欲裂,半天爬不起来,突然一道金光呜的从眼前闪过,钉在地上,却是一枚梭镖,闪着暗金光芒,半只镖都插入地板,尾端浮凸出一个“唐”字,文祥顿时肝胆俱裂,哆哆嗦嗦地说:“唐…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