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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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到打了几十个电话,类似的话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才终于肯接受这个事实:巴特尔想来北京实习跟他想在北京找一份能解决户口的工作一样难。
我离开IC卡电话亭,那电话亭很矮,像个桔红色的蘑菇一样把我扣在里面,里面没有阳光……我放下已经有些烫手了的话筒,腰酸背疼,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一步一步地往回走,阳光那样刺眼,我那样孤单无助。
正当我不知道怎样向巴特尔汇报我的并不成功的努力时,他倒先告诉我,不要再费心了,他不可能来北京实习。我问为什么。他说他问过系里,实习不能离开内蒙,要由学校统一安排实习单位。我有气没力地问:那你会去哪里呢?不会离开呼和浩特吧?你去下面旗里,我们见面就更不方便了。他说,他只能尽量争取,但真的不好说,因为他是“蒙生”,极有可能去旗里。我叹气说:那也没有办法了,反正不过是实习而已。他听出来我很沮丧,就问我这边学校的情况如何。我说:还能如何?我现在没有别的心思,就等着你早一天毕业,你来了,我就什么都好了。
我忽然发现这世间很多事,如果你不把它当回事的话,它就根本不是什么事。我发现原来所谓的毕业分配比毕业实习更简单。因为在毕业实习阶段,毕业证学位证都还没有拿到手,还有小辫子握在学校手里,必须听从摆布;可是一旦毕了业,谁还能管得着谁?巴特尔可以到北京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那个户口,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东西;何况如果我们真结了婚,等到他45岁以后,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了。一想到他45岁,忍不住想笑。觉得真的很老了。觉得那样老的年龄,几乎永远都跟我们无关。
虽然似乎是想得开了,可是当几天以后巴特尔告诉我他去哪里实习的时候,我还是有种非常意外的感觉,那是一个特别偏远的地方,不通火车,汽车也要换上两次才可勉强到达。我们想跟他在实习期间见面,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先不说周末的时间不够用,那样偏僻的地方,出现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被注意到,我不能在巴特尔还在实习的时候,就以女朋友的身份前去探望。我不能对他的实习鉴定有影响。
那又能怎么办呢?既然是学校的安排。沉默半天,我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班上是不是你实习的地方最远?
他竟然说“是”。我颇意外,再问,才知道这个地方从前从来没有他们学校的学生去实习过。一种很不好的直觉马上抓住了我,我把他们班同学所有的实习单位打探了一遍,发现相对于别人而言,他几乎等于是被发配流放,几乎所有的人都留在了呼市。有些离开的,也都是跟他一样的蒙生,但都是因为准备毕业回老家,所以先行回去实习打通关系。
我问他:你是不是在班级里表现很差?学习或者其它什么的?
他浑然不觉地说:没有啊。他承认自己一直表现平平,不是最好,但也绝对不会是最差,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其它什么的,他都是中等。
我说:那为什么让你去那么个地方呢?
他说是因为那里今年需要实习生。
我说,我知道那里需要实习生。问题是为什么把你分了去?你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这么艰苦的地方应该党员和班干部去才对呀?
他沉闷地说“不知道”,反正不过是实习,无所谓的。而且实习期不像当初说的那么长,不过是三个月;三个月不打电话不见面也没关系,反正可以写信。
这就是他。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没关系;所有的关系都扔给了我。
69
我四面楚歌。走在北京人潮拥挤的街上,感觉自己四面楚歌。项羽还有个虞姬陪伴左右,我呢?我不能对巴特尔说,不能跟他抱怨。不想让他知道他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也知道,我的一些猜测即使跟他说,他也不会相信。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三部分(19)
我自己猜测的路线是这样的。我那个高中同学的哥哥把我去找他的事告诉了妹妹,这位妹妹免不了对我去找她哥哥的事情也有所猜测,在这样的猜测激发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免不了要向了解我现状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现在的校友们打探一番。应该说,她没有恶意,她只是好奇;而别人也没有恶意,别人没有为我保密的义务……消息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我们系里,我们宿舍……而对我负有监管义务的系里,自然会极其负责任地通报到我的家长,而我的家长,爸爸或者妈妈,在绝不能容忍巴特尔来北京实习的同时,也发现了这个阻隔我们的大好时机。他们,只需要往内蒙打一个情真意切、为女儿操碎了心的长途电话。
这条路线听起来曲折复杂,实际操作速度虽然不能比现在的网络更快,但绝不比当天的晚报更慢。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无法找到有效法律证据的猜测,类似于哑巴吃黄连一样的猜测。
除非是这种情况,否则无法解释以巴特尔那样一个各方面表现如此普通的学生,竟要担起某个艰苦地方需要实习生的重任。
是的,三个月没什么;三个月不见面不通电话,绝不足以把我们拆散;可是,那种四面楚歌的感觉,真让人感觉绝望和寒凉。
这样的猜测,让我几乎失去了跟人对话的兴趣,我一直沉默,在宿舍和教室里沉默,独来独往;在夜色降临时坐在操场边上发呆。还有什么比孤立无援、陷入看不见的敌人包围中更让人惶恐不安……
事已至此,我又什么可怕的……既然已经陷入了看不见的包围圈,不如彻底突围一把。
周末下午没课,我早早地回了家。妈妈下班回家看到我,犀利地看我一眼,我沉默地看着她。我在妈妈的目光里找到了自己猜测的答案。妈妈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失望、恨铁不成钢,也有些“孙猴子怎么也别想翻出如来佛的手心”的志得意满。
妈妈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我说:不吃了,我马上走,回来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去内蒙。
妈妈变了脸色,有些想发作,大概我的负隅顽抗豁出去了的样子吓着了她,她停顿了一下,问:票买好了吗?
我说:还没有,到了车站再买。
妈妈问:去几天?不能耽误上课。
我说:不会,后天就回来。
我的心不知为什么一撞一撞地疼痛起来,眼里满是泪花。
妈妈再不说什么,给我带了一些零食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我,让我在路上吃,我推开她的手说不带,火车要走一夜,我从来在夜里不吃东西。
妈妈说:不一定能买到卧铺,在硬座车厢里哪儿睡得着?吃些东西好打发时间。
我坚决不要,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妈妈的手上。
那么爱哭的、经常被拙劣电视剧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妈妈竟然丝毫没有被我的眼泪和我的那么执著的爱情打动,有时人们只喜欢远远地欣赏跟自己生活无关的美,比如金刚。她镇定自若地帮我打点行装,甚至问要不要她去送我,帮我买票,似乎已经拿准了胜利在望,这势必是我跟巴特尔最后一次见面。她愿意宽宏大量地给这两个手下败将最后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我跟巴特尔最后一次见面,但的确是我最后一次去呼和浩特看他。
那个灰暗、拥挤、没有特色的城市,在我毕业以前,再没有去过。工作后去过很多次,在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里走着,回忆的感觉就像一杯泡了很多次的茶,越来越淡。对那个城市,我爱过,恨过,怀念过,终于归于平淡。这是最安全的、最伤害不着自己的一种感觉。
70
我对火车的最深刻的记忆最来自于从北京去呼和浩特的那几次。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这辈子都不要坐那样的火车。
难以描述那种脏、乱和拥挤,狭小的空间几乎令人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每个人都像刺猬一样,用又细又尖的刺保卫着车厢上可能属于自己的一切,谁的胳膊放在桌子上了,谁的脚伸得长了一些,谁的行李占的地方大了,谁开了窗或关了窗了……好象人一上了火车,就变得格外地警惕,无数次我看到那样的情景,有人想把一个特别轻的行李放到某人的行李上,后者马上就会跳起来大叫大嚷,声称自己的行李会被压坏。虽然谁都看得出来,人家的行李对他的行李丝毫不构成任何威胁。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三部分(20)
还有那污浊的空气,不停地有人在抽烟,更有人在喝酒,烟味和酒气混合,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黏得人无法呼吸。还有各种混杂在一起的食物的味道,各种食物跟污浊的空气混在一起,被肆无忌惮地吞咽下去……我惊讶于人的强大的生命力。我几乎怀疑,在这个世界上,细菌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我本来有一个靠窗的座位的,面向着火车行驶的方向,一直开着窗,能呼吸到一些清新冰凉的空气。可是马上我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妇抗议起来,说他们冷,要我关上窗子。我说:空气不好,开着窗可以换换空气。他们马上炸了窝。情歌对唱一样配合着说自己有肩周炎关节炎什么的,说已经忍了我半天了,说如果嫌火车不好就坐飞机去好了……其实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炸窝,这些话他们平心静气地说出来,我也完全可以听懂并理解。我再不说什么,拿了行李架上自己的背包,起身就走。我已经对火车上的一切厌倦到极点,我实在没有耐心去看这两张极为相似的小题大做的夫妇的脸,我怕因此丧失对人的信心。
也许厌倦就是从这个时候慢慢爬上我的心头的。
我在各个车厢里来回游走,哪里都没有空的座位,哪里都是相同的污浊的空气、警惕的人。我在车厢连接处看着车窗里反映出来的自己的脸,那样疲惫和厌倦……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忽然发现从上车以来,自己一直深陷于车厢拥挤的烦恼,根本没有想过巴特尔。他离我那样远,我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包括我对火车的厌倦……我在车厢连接处茫然无措,他却还在梦乡中沉睡。
一个乘务员看我站在那里,大概失魂落魄的样子过于可怜,就问我愿不愿意去餐车上坐一夜,只需给她30块钱她就可以安排。我于是跟她到了餐车。餐车的每一张椅子上也快坐满了,但是跟硬座车厢相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天堂了。人真容易满足,我往餐桌上一趴,马上就睡着了。
巴特尔还是在站台上接了我,我们彼此都莫名地感觉到有些生疏。见了面,他默默地接过我的背包,一直到出了站,才找到些感觉。互相间打量一番,也无非是胖了或瘦了之类的寒暄,是的,寒暄。
他又问我什么时候走,我忽然特别烦躁,皱眉说:明天。
他说:就呆一天?
我说:你以为我是闲人?
他说:就呆一天你来干什么?还不够折腾的。
我忽然觉得跟他无话可说。不能说他说得没有道理,也不能说他这样说不对;也许真就这么回事,但是,难道我愿意折腾?难道我愿意在那样的车厢里呆上20个小时?
他看我脸色不好,就问我是不是累了。我说当然,不仅累,还烦,坐火车实在太讨厌了。还不等我抱怨完他就说:火车不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