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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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听父亲说过,中此巫蛊之术的人便如与一条阴狠的毒蛇相抗,时时发作,痛苦不堪,直至十多年后毒素侵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致人渐渐水谷不进、气血虚耗,元气衰竭之日方死。那时,他忍不住对父亲说:“世上怎会有如此卑鄙下流的东西?”父亲道:“世上有卑鄙之人,就会有如此卑鄙的毒物,下五门的手法与下五门的人,也是正好相配。”他半信半疑,直到今日自己亲见一个身受此毒的人即将死去,然在心中发问:她中此下五门的毒物,难道她便是下五门之人吗?倘若是,那么她怎会救我?我与她素不相识,并无利害关系,难道能硬派她是有所图,否则便会任我毒发而不管吗?
他眼前浮现出父亲的面容,总是带着那样一副和善的笑意,无论对谁,背过身去,那笑意却又会在瞬间消失。一片阴影蓦然袭上他的心头,他想将其挥去,却是越来越浓,将他全身笼罩了进去。
沈若颜不再说话,只是躺在上轻轻发抖,与那巫蛊之力抗衡了十多年的身体已几乎成了一副空架子,也即将被它吞噬。她耳边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稚嫩的童音:“这个好吃,给我吃吧!”少年抢过她手里的馒头放在嘴里大嚼,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她又气又惊,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好几次了,这个少年总是抢她的东西吃,苍白青紫的脸上流露出满不在乎的嘲讽笑容。她被他气得哭了起来,肚子饿得瘪瘪的,直到沙漠的间降临,将人的皮肤撕碎的寒冷包围了石窟,她又冷又饿,无法入睡,只能靠着岩壁抱膝坐着,很久佷久,无穷无尽的噩梦因为这刺骨的寒意而不能来侵犯她,寂寞与孤独就趁虚而入,她没有力气哭得很大声,只能小声地抽泣。不知什么时候,一双肩膀就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一下一下,一只大手拍着她的肩膀。
“别怕……别怕……”那个少年只能重复说这一句话,似乎带着歉意,怀抱里仅剩的温暖让她终于艰难地入睡。可是时不时地,这个少年还是抢她的东西吃,永远青紫着的脸像个随时会变幻的魔鬼,让她害怕,不愿靠近他。沙漠的日出与日落在一片惊恐与麻木中无数次地轮回,终于有一天,在黑袍人送完食物之后,这个少年没有力气抢她的东西吃了,他的整个身体都变成了青紫,他倒在她的脚边,仿佛是要入睡。她试探地问他:“你饿吗?”她想的是,他终于不来欺负她了。她有些高兴。他笑着摇摇头,笑容依然嘲讽:“若有下辈子,这些毒馒头,打死了我也不吃了。”然后,他死了。
沈若颜紧闭着双眼,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划过鼻梁,滴落在枕头上。独自一人彻奔逃,在茫茫沙海中最最绝望的时候,她也曾哭过,但随即就知道,哭是没用的,就像现在一样。那枕头还残留着属于男子的气息,加着血腥味,虽然已经清洗过了,但还是淡淡地残留着一点。沈若颜的耳边忽然变得一片宁静,没有一丝声音。她闭着眼睛,贪婪地嗅着这一丝叶听涛的味道,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被褥,有意无意地靠在他的怀里。沈若颜还是哭了,她忘记身边的人是谁,也忘记了身在何处,只是伤心地痛哭着,为那些死去和即将死去的,为即将告别,和未曾邂逅的一切。一切……将在奋力地挣扎了无数次后永远地消失,就如没有挣扎过一样。是的,终归是要消失的,无论再过多少个日出与日落,她始终会和那个少年是一样的命运,不能更改。
曾经有一群无助的孩子在瀚海石窟中被囚了三年,他们所能吃到的全部东西都是由一个黑衣老者送来的。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去,全身青紫,被人丢到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只剩下最后两个,他们一直一直地坚持着,坚持到那个少年也死去的时候,沈若颜终于因为寒冷和孤独逃了出去,在命运的手掌中徒镭逃亡了十多年,最后也未能幸免于难。
一只手握住了她不再有一丝暖意的手,牢牢地握着。何少爷坐在边,泪水也模糊了双眼。他想她一定是在为自己如此年轻就要死去而哭泣,正如所有年迈之人死去时,年轻子孙的哭泣一样。他忽然无比地怜悯她,她心中一定有许多再也不能完成的愿望,在这泪水之中永远埋葬。他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抚慰一只即将死去的鸟儿,一声不吭,静静地坐着。
小村落之中炊烟又起,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经过了药庐门口。门帘落着,里面一无动静。他想这屋子也许没有人,就走了过去。反正离村子也不远了,回家再爽爽气气地喝上一瓢水,睡个好觉吧。
他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从阳光正盛一直坐到日头西斜,何少爷一直握着沈若颜的手。那只手从头到尾都是冰凉的,只是开头还兀自打颤,后来,便也不动了。他仿佛灵魂离开了躯壳,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儿。他听到屋外草丛被风吹过的响声,听到黄膘马蹬了一蹬蹄子,听到远处村庄里偶尔一声很响的砍柴声。只有药庐没有声音,一直没有。
沈若颜蜷缩在上,绛紫的头发毫无生气地覆盖着她的脸颊。泪水已经干涸,纤细的指尖向下垂着。袖摆微微褪下,手臂上筋络隐隐浮现,肌肤几乎透明。黄昏的躁意漂浮在何少爷身旁,他感觉到一阵奇异的轻盈,如灵魂在掌心舞蹈。曾经活着的沈若颜虚无地在屋中走动,粗鲁地用小刀划开他的嘴唇,凝视着昏迷的叶听涛,指指门口的箩筐,说:“把这个剥了吧。”她掀开门帘离去,再也没有回来。残留在他掌心里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哭泣,一个无能为力。
何少爷轻轻松开了沈若颜的手,那手就径自垂下去。脱离了掌心的阴冷入骨,他回到了尘世,回到了药庐,回到了一片的江南。可是他怔怔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却又都不一样了。他站起来,看看窗外,他的马正百无聊赖地被栓在那儿,远远的,好像隔了几重山水。他心头闪过薛姑娘的影子,只是淡淡的,一闪就消失了。
若到江南遇上,千万和住。只是夕阳西下,暮如潮汐般向人逼近。远在洛阳的何家,此时是什么模样?他的父亲可还与所有的人虚假地笑着,转过身就狠狠痛骂他不孝?也只于他面前,他的父亲才会卸下那一脸笑意,嘲笑薛翁被一个琴师唬得团团转,连儿子也搭了进去。
如霜,好风如水。何少爷站在屋外,缓缓地踱着步子。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去哪里,离开药庐,还往南面,去落霞山吗?没有人回答。他叹了一口气。
“小少爷,你想把我捏死不成?”门帘突然动了一动。
何少爷全身一跳,秘回头,山林绿影在眼中刹那一挥。门帘下是一片阴影,一个人的裙摆飘了一角出来,紫的,恍如莲开。
“你……”何少爷呆呆地站在那儿。
“没被这毒毒死,也须被你捏死。”沈若颜走了出来,真真切切的,嘴角浮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一如那个干枯在巨石边的少年。她的嘴唇和眼眸一片紫,如同幽灵。她甩了甩右手,只见皓白的手腕上五道抓痕,现出淤青之。
“你还活着?”何少爷突然大声道,狂喜之涌出。
“怎么,你这么希望我快些死去?”沈若颜笑。
“……”何少爷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
“已现假死之相,快如你愿了。”沈若颜站在银的月光下,用手掠了掠鬓边的头发。
何少爷如在梦中,听她此语,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我,我还以为……”
沈若颜瞧瞧他,不语。何少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望向别处:“我还以为你没命了,伤心了半日。”
沈若颜也没看他:“伤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何少爷讷讷。
沈若颜在月下走了几步,步子虚浮无力,她叹息了一声:“你……你不需为我伤心,若伤心过了,也就这一次。……我总是要死的,明天后天,已经不远了。”
何少爷不无语,眼中含悲:“你便不再想些法子,让自己能活得久些?”
沈若颜“噗哧”一笑:“想法子?我想了十几年,一个也没想出来。”
何少爷默然。
沈若颜道:“我也早就习惯了,幽冥之所走了几遭,不过在死之前,只想再去一个地方。”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她于不由自主迅速下坠的幽冥之时,奇Qisuu。com书只觉得有人在沉沉的深渊之中拉了她一把,甫一回头,一张脸刹那消失。但她已认出了他。
“我陪你去吧。”何少爷道。
“你莫不是想保护我不成,小少爷?”沈若颜轻笑。
“我……”何少爷赧然。
“随便吧。”沈若颜说完,转身走了进去。何少爷独自站在月光下,想微笑,又觉得有些难过,想难过,却又是不微笑。他似喜似愁,望着微动的门帘,痴了过去。
第一卷·飞泉夜雨潇湘吟 第十一章 疾风劲
琴声极远极淡,淡得就像一幅水墨画,江行舟远流无尽。不知源自何处,也不知经过了几回山林游转,便有了幽魂般的似远似近,不可琢磨。月下枝叶青绿,垂露凝结,一点清辉光芒微微。若有雄鹰般锐利的眼睛,就能见到窄窄山路上,两道矫健人影正一前一后快速前行,衣袂飘动之间,一程程山路如飞向后而逝。
叶听涛的脚步与他在那乡间小道上的决定一般并无犹豫,虽是初次踏入落霞山山门,但对他来说,这里是操琴之地还是杀戮之所,并没有太大分别。山腰下的风舞舍静寂无声,远远的青砖小瓦在月下依稀隐现。过了片刻,他低声皱眉道:“什么人在中弹琴?”
薛灵舟微微一怔:“大概是山中弟子吧,这里的弟子都痴心于琴道,用功得很,和外面人不一样。”
叶听涛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我们走到哪里,那琴音所指便是何处,有些奇怪。”这时两人行至一处折转而上的山道前,他袖摆微拂,提气一跃,待薛灵舟跟上后才接着道,“你不识音律,易为琴声所惑,还是要谨慎些。”
薛灵舟点头答应了,叶听涛便不再说话。两人绕路而行,避过了泉泠舍之上的散步道,只是风舞舍与雁回舍之间的落叶步道却避不过,正是快到了风舞舍时,叶听涛忽然侧头道:“你记不记得那白姑娘的尸体是在何处找到的?”
薛灵舟想了想:“山中五音琴阁,那具尸体一直停在琴阁中。”
“那琴阁在何处?”
薛灵舟道:“在风舞舍和雁回舍之间的一片桦木之中,还要再经过烟霞步道才能到。但这琴阁只管琴不管人,也只是因为距离较近才将尸体送去那里。我看琴阁里一老一少都不像是什么恶人。”
叶听涛看了看他,眼中似有些无奈,眉间却是微凝:“凡事不可尽信,这山中很是古怪,还是先去琴阁一探的好。那楚姑娘也不知在何处……贸然上了山巅只怕不妥。”提步之间,总有那淡如丝烟般的一息琴声萦绕,不绝如缕。
薛灵舟点头答应。其实他并不明白叶听涛话中深意,心中却无一丝疑惑,只跟随着他经风舞舍前平台,向散步道走去。成片的弟子舍中并无灯火,想是舍中弟子都已熟睡。只是弹琴之人耳目聪敏,两人便愈将脚步放得极轻。时已深,除了那幽幽淡淡的琴音仍然漂浮,整片山腰唯余风吹叶动之声。
这落叶步道蝶之故亦与散步道相仿,因山势奇巧,起风之时东边一片林木之中便送来雪片般的飞叶,恰巧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