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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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久的,谷主都快对你不耐烦了。”
“……谷主?”石秋有些莫名,“这里是哪儿?”
那侍道:“这里是浣纱谷。”
“浣纱谷?……那救我的人是神医沈莫忘?”石秋不吃惊。
“是啊。”那侍撇撇嘴,“送你来的那人面子也真够大的,谷主都亲自给你看诊。”
石秋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送我来的人在哪儿?”
“走了。”侍道,“早走了,说是让你在这儿住一阵,省得出去让人杀了。”
“哦……”石秋怔怔地应道,“那么,多谢沈谷主了……那人有说去哪儿了吗?”
侍微笑道:“你啊,别惦记着那个人了,有幸住在浣纱谷,就好好养伤吧,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石秋知道她必是没有说过去处,不觉怅然若失。不过,全身都像是轻松了许多。他微笑了一下,但笑容又马上被按进皮肤。多年的相处,即使是被利用,终归已刻进了生命。像惊鸿一瞥的相遇一样,他以为可以忘记,但这以为,往往是等不到忘记之时的借口。盈鼻。
那侍见他发怔,走到窗口,侍弄着一盆洁白的百合:“说起来,谷主与那子交情也真是好,连自己亲自种的百合都肯搬到你这儿。”
石秋在上坐了一会儿,恍然若梦。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房门外。布帘盖住他的鼻子,头一偏,滑到身后。隐隐的泉水声和在之中,他伸了个懒腰,向泉水的方向走去。
青砖小瓦,几株银杏树叶轻动。三四个蓝衫侍坐在石桌边,看见他,看了一会儿,互相轻轻地说笑。树影中也有鸟在啼鸣。泉水清澈,不知从哪里来,又往哪里潺潺流去。清泉之旁,有一间单独的房舍,几盆百合放在门口。叶在风中微动。门帘没有拉上,石秋的脚步停下了。
他看见一个罗衫子坐在雪纱帐系起的边,神情专注。云烟袖摆,颜如雪。她的右手放在沿,腕底有一线光芒闪耀。那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男子,白袍纹绣,面容如沉静的玉石,只是苍白如雪。他的双目盍着,仿佛在沉睡。
有一片阳光斜斜地飘落在地面,落在藤叶素壁上。
(《镜珠》完)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一章 古径雪,鸣风怒灵
雪落如同飞,翩跹飘舞,悠悠荡荡地栖在边城楼头。不过几日功夫,便积了厚厚一层,清冷的空气直下入肺,在那城墙脚下的小镇中,颇有些感了风寒耽搁下来的行商路人,熙熙攘攘,倒让这素来僻远之地热闹起来。
这一日午后雪停,除了粗衣路客,车马驿之中尚走出了十几个劲装佩剑的男子,衣饰华贵,神情倨傲,显见得是名门大派中人。车马驿掌柜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出门,回到柜上吐了吐舌头,连日来小镇附近不甚太平,总有斗殴之事发生,这些江湖人士,还是少搭话的好。
过不多时,那十几个男子各自挎上骏马,向镇外踱去,仿佛是出去散个步,但人人的剑都挂在马鞍旁离手最近之处。这样的十几个人,自然是很扎眼的。街边打铁铺的招牌后,就有个戴着斗笠的子暗暗望着他们,十几乘座骑踏着积雪,慢慢消失在城门之外。她回转身,向铁铺里道:“师傅,我的剑锻好了吗?”
那打铁师傅道:“好了!姑娘来取吧,让您久等了。”子走入铺内,待那师傅将剑交到手中,只见一双短剑恍似秋水,映着一地雪光,端的锋锐。那子甚喜,付了银子,便携剑出门。打铁师傅望着她的背影,啧啧叹道:“最近世道可真是不寻常了,这等貌的姑娘竟也会来瑞吉镇,真是怪哉!”
原来自五年前扬州易楼于一之间被焚烧殆尽,楼主及两位夫人不知所踪,江湖之上便流言四起,有说是朱楼主仗着江南第一楼的名号不行善举,以至被人寻仇,有说起那自北域而来的黑衣怪客,至于缘由,却无人知晓,渐渐的也只被人作茶余饭后闲聊之用。哪知近几月来武林中疑案多生,门派生嫌,种种事端之中,总免不了有这些黑衣人的踪影,有各派门人围追堵截,却未曾捉住一人。众人纷纷猜测,莫衷一是。
正当这动荡多生的时节,茫茫江湖之中,各负使命的侠客们却仍然实践着自己的承诺,瑞吉镇的车马驿二楼客房,那打了双短剑的子桥而入,也不摘下斗笠,便道:“叶大哥,那些人已经行动了,我们也走吧。”
房中正自沉思的男子长衫挺拔,甚是英俊,闻言起身:“好,你刚才去干什么了?这镇子里武林中人很多,别到处乱走。”
那子笑道:“你老当我是小孩子似的,不到处走走怎能发现什么?”说着一亮袖中的短剑,寒刃流光,“我打了对兵器,那匕首上次在独龙山掉进深涧里去了。”男子接过,在手中试了试,道:“是对好剑。”稍顷又微笑,“玉声,你现在可越来越是机警了,我也没想到该给你打对兵器防身。”
那子便是楚玉声,五年以来与叶听涛相伴,追查鸣风山庄卫二公子的下落,一路追寻到了此地,她将短剑收入袖中,道:“不机警些怎能做你的同伴?那时在洛阳,要不是我说已和你定了终身,我爹怎会放我离去?”
叶听涛一笑:“走吧,去看看那些人怎样了,卫少华或许就在这附近,否则他们也不会一连几天逗留在这里。”
楚玉声答应了,伸手又取了顶斗笠递给叶听涛,两人便出了门。时值隆冬腊月,楚玉声披了件凤纹披风,叶听涛却仍是长衫单衣,丝毫不惧寒冷。因雪霁之故,这日瑞吉镇上多有人走动,那混杂在一起的十几道马蹄印却仍然很好辨认。楚玉声一路上顺道买了些干粮,两人出了城门,连绵远山、灰云万里,行不多时便见那十几乘骏马正于贺兰古径前驻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楚玉声看准了一处茂密高大的古木,与叶听涛隐身其后,只听那十几人中有人道:“师兄,二公子当真就在此地吗?我瞧这儿这么荒凉,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那师兄道:“像有人烟的样子,他就不会来了。自打八年前和那倒霉的易楼定了什么契约,就一直失踪到现在,这次要不是庄主下令死也要找具尸体回去,大概他一辈子都不会自己出来了。”
先前那人道:“你说这易楼也倒了五年了,有什么契约也都作废了,二公子怎么就不回来呢?是不是找到了神剑,自己躲到什么地方练剑去了?”
又有一人斥道:“二公子岂是这等人!咱们得到了消息,说他会在这贺兰古径附近出现,到时一问便知,先看看此处地势吧。”那人说话颇为威严,十几人便都不再作声。
离他们不远之处,楚玉声碰了碰叶听涛,道:“看来神剑契约之事他们也都知道了,只没想到八年来卫少华竟然从没和鸣风山庄联络过。”
叶听涛沉吟道:“离开扬州这五年,孟晓天和断雁也都未曾有什么消息,表示他们也还没找到另外两个寻剑之人。但若那两人活着,的确没有失踪八年的道理。”
楚玉声蹙眉:“依你看,这卫少华会出现吗?”叶听涛摇头:“目前也只能等等吧,鸣风山庄这些人目标太大,难说会引出什么人来,卫庄主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没想到座下弟子处事却是粗糙。”
楚玉声拂开挡住视线的枝叶,笑道:“我们还有这古木挡挡风,他们这几个人傻站在那儿,也不怕马冻着。”叶听涛知她说笑,却将她拉近了些,这风雪之地,寻常人确实是难以久留。楚玉声挨在他身边,虽披了披风,仍是有些瑟缩,乌发中那支嵌珠银钗如五年前一样光泽微生,红颜亦如旧时一般,只是多了几分风霜与老练,还有一份安然。
古径旁,十几个鸣风山庄弟子策马四处查看,天虽已晴,但仍是寒冷,已有两人打了喷嚏,抱怨不迭,过不多时,众人都下了马,寻些隐蔽之处伏下,马匹却留在古径中,任其随意乱走。
“他们怎没把马牵出去?这样岂不是会打草惊蛇?”楚玉声轻声道。
“刚才我说他们粗糙,其实却也不尽然,留下十几匹鸣风山庄的马,别派之人若来,必然不会轻易进来,但卫少华却是自己人,所以方便会合,也省得再去清除那些马蹄印子。”叶听涛注意着那些埋伏下的弟子,所幸并未有人向他们隐身处过来。
楚玉声轻笑,因此时古径中已恢复寂静,便凑到叶听涛耳边说话:“我看啊,这山庄的庄主卫彦之整日闭门铸剑,却总比不过剑湖宫的银镜楼,卫二公子去找神剑,恐怕也有些别的念头。”
叶听涛道:“或许吧,不过他未必能得逞。噤声,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寒风如刀,积雪时而被马蹄翻动,马的吭气声是此时最响亮的声音。楚玉声凝神倾听,但觉鸣风山庄弟子呼吸低而缓长,并非无声,但宛如风吟,恰好遮掩。叶听涛原本内功精深,呼吸之间不易被人察觉,她便也压低了声息,一时间,贺兰古径便似无人。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四散的马匹忽然有些躁动,马尾摆动,前蹄不住扬起,叶听涛警惕着古径的入口处,楚玉声亦扣住了袖中双剑。又过片刻,几匹马秘鸣叫起来,见了鬼一般声嘶力竭,向后退作一团,但古径入口并无人影,那十几个弟子隐蔽处,长剑缓慢出鞘的声音混杂在风声中,叶听涛却按兵不动,碧海怒灵剑紧握于手。
沉稳而含有阴森之意的脚步声渐起,一步一步,衣角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出现。黑衣如魅,额佩紫晶。表情冷若冰霜,比之更为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子。
但凡见到子,再诡异的情状,也会让人放松一二分的警惕。长剑剑尖纷纷出鞘之际,楚玉声眉心一沉,只凭那些微的声响,足以让一个耳目灵敏的人确定那些弟子躲藏的位置。马匹依然动不已,蹄声凌乱,那子慢慢走到贺兰古径中,浑身煞气凝结,所有人只看见她身形晃动,血光频闪,瞬息回到原地。并没有人惨叫,甚至没有人出声,一切好像都与原来一样。
片刻停顿,一匹马“轰”的一声倒下来。紧接着又是轰然几声,在那子身周的六匹马全部倒在积雪之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叶听涛神凝重,与楚玉声对望了一眼。这般身法,恐怕只有剑湖宫那位以快著称的霜云楼主能与之匹敌。
剩余的马匹退缩入古径深处,黑衣子持刀而立,一眼环视,露出了笑容。楚玉声情不自地一颤,那笑容是属于心情愉悦的子所特有的,干净如同第一片雪,却是因为沾染到了血腥味而发,令人心寒。
她在等待什么人出来,毫不急躁,只是任刀尖上的血一滴滴落下。那些人迟早要出来,或许想试一试剑与刀谁会先断,或许只因为她是个人。
“……你是谁?”终于有个青年弟子按捺不住,提剑而出。余人见状,各自离开隐蔽之处。十几个持剑男子围住那黑衣人。
“来清路的人。”声音也像雪一样剔透干净,仿佛未曾长成的孩子。
“清什么路?”少许年长的弟子喝道,“小姑娘,别以为使得快刀就能无法无天,快走吧!”
子未答,却又有个弟子阴阳怪气地道:“师兄可真是眼拙,瞧她这身打扮,可不是江湖上盛传的那些黑衣怪客吗?”众人一凛,子的笑越发纯若朝霞,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说,你是重天冥宫的人?”那师兄疑惑,在他的印象中,能有这般笑容的子,绝不可能一瞬间斩杀六匹骏马。
然而他想错了,这个子不但能斩杀骏马,也能杀人。刀出就是一眨眼的事,容不得任何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