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7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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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规矩不成方圆。
不管是借钱、抵押放贷、高利贷,都得有个规矩章程,才不会搞得乱糟糟而难以收拾。而这个规矩章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商议决定的,地位、身分、权威和影响力等等,差一点都没人愿意听的也。也只有‘元亨利贞’大银庄这样的钱庄业巨头,也只有‘百鑫大当铺’这样的横跨钱庄业、当铺行、粮食业、仓储货栈业、车马行等诸行业的当铺巨擘,也只有这些在同行业中垄断独占一言九鼎,又与平虏侯府关系甚深的大商号大行庄,才有可能商议这些动辄牵涉千万家,牵涉数十方势力,牵涉到数百万银圆,数千万斤乃至上亿斤粮食的规矩章程。
以徐扬的意思,乃是要联合中土帝国五大钱庄西北分号、丁氏、顾氏、风氏,集合于一处,大家伙共同来组成一个松散的银钱业、粮食业乃至盐铁业同盟,联手放贷和抵押借款,迫使缅地各方的割据军阀作出最大让步,最大限度地为西北攫取利益。
很显然,徐扬的意思是要借着放贷借款,深入渗透并控制缅地的命脉,最终完成对南方出海口的根本性占据。
而徐扬的提议,也需要西北幕府官方在军政等诸方面予以协同配合,只有官民商协调一致,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就提议本身而言,平虏侯当然是相当有兴趣的,占据南方出海口本来就是早就决定下来的远景意图,如果不劳师糜费而可以取得,又何乐而不为?
对徐扬来说,他可以在这样的商议中制定对自己有利的规则而不必承担太多风险,且相应的军功也少不了他的,唾手可得有什么不好?唯一的麻烦,也许就是云南经略府的些许不满,不过云南经略府毕竟是以出身弥勒香军的降将为主,他们的影响力在平虏侯府不算很强,徐扬完全可以摆平,况且云南经略府还可以越过缅地,出兵莫卧儿,对云南经略府的将军们来说,只是替换了一个作战的对象罢了,对他们而言,只要能攫取战功军功和土地,对手是谁并不十分重要。
当然,在座的三位也都明白,徐扬的提议实际上是一个包藏祸心的阳谋,至少对缅地各方的割据势力而言,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并没有足够的生产支付实力,只能依靠西北的借贷饮鸩止渴,只能出卖他们能够出卖的一切,借此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而在长远利益上他们必将蒙受巨大的损失,甚至可能是他们的全部——在这一点上,无论是雷瑾,还是徐扬,又或者北氏,都不会有丝毫的心软,毕竟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第六章 裂土封疆
今年开春以来,缅地割据群雄。就纷纷遣使云南,希望得到西北的官方承认和某种实质性的支持。
于是乎,云南省治‘云南府’通往缅地的官马驿道,缅地的各路使者、信差频繁往返,一时好不热闹。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
山里的小镇,弥漫着馥郁的栀子花香,结伴去缫丝的姑嫂婆姨,都在发髻上簪上一朵两朵儿栀子花。
二丑瞄了瞄擦身而过的女子,嗅着风送来的花香,嗯,也许是女人香,他臆想中的女人香,心血有些躁动,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女子的小腰肥臀,袅娜的曲线仿佛生了钩子,将他的目光勾了过去,心尖子就随着那腰在动在摇。
鬓上簪了栀子花的村姑,年青水灵,浑身洋溢着飞扬的活力,正与女伴有说有笑的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二丑在瞄她。
二丑其实不丑,山里娃娃名贱好养活,现在大小也是一个壮小伙,慕少艾的年纪,想女人很正常。
摸了摸怀里的“粮串子提票”,这是他一个月积攒下来的口粮,比那些筑路的安南奴隶待遇要好很多。
经四川或经贵州通往云南的官马驿道,除了原有驿马大道‘云南路’、‘贵州湖广路’的拓宽修整之外,西北幕府还另行开凿两条‘川滇军道’直通云南,却是陆续驱赶上百万官奴开山填谷,克服无数艰难险阻才修筑而成,时人又谓之‘血路’、‘白骨路’,前前后后死于路途埋于沟壑之中的奴隶不知凡几,总不下于数十万就是了。
‘川滇军道’贯通之后,历年又不断修整拓宽、改弯裁直、八方延伸,如今已成为贯通川滇两省的驿马大道,行旅客商络绎不绝,十分的兴旺繁忙。
道路的顺畅通达,仰赖及时的垫补修护,尤其是在云南,每年雨季,山洪泥石流都要冲毁不少道路。因此,云南执政府、四川执政府、贵州军政专署,每年都要派专人沿途招募劳工、调派官奴,挑石垫土,整修道路。
沿途招募的劳工,乃是平民的身分。工钱与官奴自然不同,除了‘工价银’若干之外,尚有月粮若干、口粮若干、行粮若干。除了每天现场可以领取米面粮食之外,亦可凭官方发给的‘粮串子提票’,直接到承办官粮储运的当地粮栈米行或者当铺、车马船行提取米面粮食。
官奴就不可能享有平民劳工同样的待遇,以苦工代替的‘赎身银’可没有那么容易凑齐,也没有‘月粮’发给他们,而按人头发给的‘口粮’,按日发给的‘行粮’加在一起也仅够果腹而已,官奴还得忍受办事差役的变相克扣。当然一部分刻苦耐劳的官奴,每天也能领到一种类似‘粮串子提票’的‘粮米执照’,也就是一种盖了官印、按了指模、签名画押的粮米票券,可以将三五天的粮米票券积攒成一个整数,再到官方指定的粮栈米行提取粮食,自然就少受官府差役的闲气了。
应募去修路挑石头的二丑,就积攒了不少‘粮串子’,他想带回家去,给家里的老娘尝尝白米白面的味道,山里人俭省,他老娘这一辈子还没吃过白米白面是啥子滋味。
要说这云南的驿道,建造修筑和垫补整修都是大有讲究。二丑做了这一个多月工。倒也知道其中不少的名堂。譬如,驿道的重要路段,道路两边要用条石铺砌,中间是石块和石子以三合土粘合筑成的路面,石制路面下还开有暗沟、垫补了一层沙土,最底下则是夯筑紧实的黄土路基。这按二丑的话说,省城的雷家‘侯爷’是连路修多宽都要管。他听管事的差役整天挂在嘴边就是‘侯爷’长‘侯爷’短的,就以为西北最大的官——雷家的‘侯爷’,肯定是住在他想象之中的‘省城’,当然不知道差役说的‘侯爷’,现在的驻跸之所离着他想象中的云南‘省城’少说也有万里之遥,而且讫今为止都不曾到过云南。
性子憨厚的二丑,虽然不知道传说中的‘侯爷’住哪,那只是他见识不够,但要说起这路怎么建造修护,他却能说得出好些子丑寅卯。西北驿道的正规程式,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反正从来没有读过书的二丑也能把这些程式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这一,建造道路,就要对道路经行的地面勘测,从而保证道路笔直,并与道路建造的官定程式相吻合;
这二,就是在道路两边挖掘水沟,排除路基上的水,保持路道干洁;
这三,就是开挖路基,路基挖到一定深度之后,就会分层垫上黄土、砂砾等等。并夯平夯紧,再在上面铺上砂砾或沙子,平整夯紧;
这四呢,就是把石块用石灰和沙等等混和而成的三合土砂浆粘连成路面。
如此这般建造的道路,从路面到基底一般能有个三四层,深度四到五尺左右,尽可能的修得笔直,当然在山区,道路也只能沿着山谷和缓坡就势而建。
西北官方对于驿道的宽度,也有非常明确的规定。驿道的路面宽度至少十二尺,一般应宽十五尺,某些重要路段宽度应在一十八尺到三十六尺之间。在实际建造中,驿道路面宽度,通常都在十二尺到十六尺之间。
道路建成后,按照官定程式就是沿路树立‘道里碑’和‘行道树’。‘道里碑’每隔五里或者十里就有一个,上面标明距离和序号,驿道建造时间,路段管事官吏的姓名、官职,主要执事工头、工匠人等的姓名籍贯等等;行道树的栽种养护也有详细规定,每隔一定里程便立有‘行道桩’,逐段都委有专人负责,其名籍列于‘行道桩’之上。
类似的一些官定程式,按照二丑的理解。就是‘侯爷’管得真够宽的。
夕阳落山,弦月东升。
下了工的二丑也无去处,席地坐在一块卧牛石上;只是呆呆的望着镇外的缅地使者营地。
山高路远,夜色下的丛林阴森宏邃,巨树林立。
缅使营地,帐幔百道,旗幡罗列,肉香缭绕,灯火通明。
二丑望着一盏盏红纱灯笼高悬,直为别人心疼,这一盏灯笼得费多少油啊。够咱吃一个月的嚼裹了。
二丑在暗处,偷觑遥看那灯火明亮之处,却是有十来个衣饰华丽,青春少艾的妇人在帐幔间侍奉酒浆,一个个举止妖冶,风骚动人。
斯时酒肴并列,主客争先,六博争雄,交杯换盏,乃至男搂肩,女交颈,郎揾脸,妾接唇,诸多花样,无所不至。
那起子人几杯酒下肚,一个个兴热如火,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揎袖的揎袖,抱腰的抱腰,投壶的投壶,好不热闹。
二丑望见,徘徊眷恋,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天色太晚,他只得怏怏而去,却是回顾不止。
其如痴似呆,欢喜依恋之态,亦是不能自禁!
回到栖身的陋棚,看着土坑、荆筐、芦席、布被,再看看欹颓角落里堆着的几块煤烟,坍塌的火塘边摆着的的一行瓶罐,又想到缅使营地中那些光艳夺目,不可正视的少艾妇人,二丑心中不由一片火热。
我当如是!
这时的二丑并不十分清楚,他想要什么。
但是他却在这个晚上明白了,他要离开家乡,去闯一闯。去看一看,他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就象那缅地使者一样,有酒有肉,还有女人!
少小立志出乡关,若不遂意誓不还。
满心憧憬的二丑并不知晓,他从此将面临生活的种种艰难、无奈和磨难,能否如愿,端看他的造化和机缘了。
甘霖七年隆冬。
这时节冬至已过,腊月将近,北方大地,寒冷萧索,不管是地主老财,还是佃户乡农,大都在家窝冬,少有出门的,毕竟还没到腊月年关,暂时不需要采买备办年货节礼之类。
缅地各方势力的使者、信差,频繁往返于缅地与云南之间,他们在‘忙碌’了一春一夏又一秋之后,入冬之后才有了收获。
远在河中直隶府过冬的平虏侯,在对缅地事态‘静观其变’,‘沉默’了将近一年之后,正式通过西北鸽驿的信鸽传书,将西北幕府对于缅地未来走向的大政国策,清晰地传达到了云南府。
再一个月零十一天之后,从河中府发出的六百里加急快递,送达云南府——平虏侯雷瑾以及腹心幕僚的最终政策决议及‘平虏侯令旨’,最后都形成相关的公牍文书交驿急递,将西北幕府对缅地局面的处置应对,完整的传递到云南方面的临时中枢‘云南经略府’、‘云南镇守府’。
平虏侯对缅地局势的处置以及应对态度,显然多少有些出乎缅地各方的预料。
平虏侯治下的西北强藩,处置缅地局势的政策和态度是——对缅地东吁王室中各自割据一方的他隆诸子,以及王叔莽应昌之嫡长子一派势力,西北幕府的态度是全部予以承认。亦即缅地的王室六藩,再加上各霸一方的边疆酋豪势力、财雄势大据土自治的汉埠华商势力、原缅地掌兵大将趁势割据地方的势力,西北幕府最终所承认的缅地属藩附庸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