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孤星-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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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松慌忙转到屋角,看看慧心,慧心也看看他,眼神散乱无光,竟如白痴一般。
韦松心惊不已,拱手轻叫道:“师妹——”
慧心也忙拱手,竟然笑道:“师妹——”
韦松见此情况,骇然大惊,回头望望徐文兰和东方莺儿,却见她们都掩面而泣,扭开头去。
他只觉鼻酸难禁,泪水滚滚而落,又歉又悔,道;“师妹,是我害着你了!”
慧心并不难过,反而嘻嘻笑道“师妹,是我害苦了你了!嘻!有趣,有趣!天下的人,都被我害苦了哈!有趣!有趣—一”
她越笑声音越大,陡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韦松的面庞,笑着端详许久,问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啊!”
韦松泪水滂泊,却不得不强颜露出一丝苦笑,答道:“师妹,你连我也记不得了?我是韦松!”
慧心笑音突敛,仰面呢喃道:“韦松!韦松!韦什么松?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韦松急道:“你记起来了什么?”
慧心忽然一松手,抚掌纵声狂笑,道:“我记起来啦!你姓马,名叫马韦松,人称铁剑书生,可是,你的铁剑呢?你连铁剑都没有,还叫什么铁剑书生?”
韦松听了她这些语无伦次的疯话,心中直如刀割,回头问徐文兰道:“她来时好端端一个人,怎会落得这般惨状?”
徐文兰尚未回答,慧心突又接口道:“是啊!他好好一个人,怎会落得这般惨况?你们没有看见么?他左臂被砍断了,汩汩流着鲜血,还在浴血奋战,他为的什么?你们说!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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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岛赎宝
慧心所说的,乃是铁剑书生马森培临死时的惨状,是以居然又被往事触及内心深处创痕,笑声顿止,突又大哭起来。
韦松惊慌失措,急急摇动她的手臂叫道:“师妹!师妹!师妹!”
慧心蓦地疾退两步,怒目指着韦松叱道:“欧阳珉,你这老贼!”
韦松摇手道:“师妹,你认错了,我是韦松,不是欧阳珉——”
谁知慧心不待他说完,沉声暴喝道:“老匹夫,你还想抵赖,我跟你拼了!”说着呼地一掌,竟对韦松当胸劈来。
徐文兰瞥见韦松仍然屹立如故,不知闪避,骇然大惊,飞身抢了上去,叫道:“师妹!
快住手。”
呼叫声中,一条人影闪电般越过徐文兰,左手一拨韦松,右手斜划,‘蓬’然一声,卸去她的掌力,紧跟着发指连杨,分点慧心‘气门’、‘玄机”、‘华盖’三处穴道——原来是百练羽士。
慧心掌势受滞,更加勃然大怒,娇躯急拧,原地疾转两匝,竟将百练羽士的三缕指风闪开,娇叱一声,抡掌又扑了上来。
百练羽土似乎被她的深湛武技吃了一惊,大袖飞卷,左拂右格,虽然将她一轮狂攻挡住,脚下却倒退了一步。
神手头陀大叫道:“牛鼻子当心,这女娃儿手法,只怕是徐家一脉!”
百练羽士何尝看不出来,但他遽睹这种手法,心里却泛升起无数疑问,诸如:她怎会徐家手法?百忍师大是谁?少华山茹恨庵跟剑圣徐昌有何关系?
自从岳阳城中见到韦松,虽听他说过少华山百忍师太,但百练羽士和神手头陀却万不料百忍师太,就是当年的徐雪珠。
疑云丛生,于是只守不攻,慧心如疯似狂,双掌翻飞,抢扑不休,百练羽土从她的招式掌法之中,越加证实果与自己的猜疑相等。
他双掌一收,左脚斜踏半步,一式“霸王卸甲”,使慧心掌力落空,身法一变,突然易守为攻,大袖虎虎风生,一连十招,也是施展的徐家“连云掌”,毕竟慧心年轻,偶一失措,左手臂弯‘曲地’穴,已被扣住。
百练羽土迅即拍闭她的气门,韦松迎上前来,双手扶住,将她安放在木榻上,老道士长吁一声,举手抹抹额汗,叹道:“这孩子年纪轻轻,却身负如此精湛的绝世武学,他日成就,未可限量,可惜竟因连遭巨变,心志已迷,岂非上天好妒,何致如此!”
回头向徐文兰道:“姑娘请领路,贫道欲往骨灰塔一观究竟。”
神手头陀拍拍百练羽士肩头,道:“牛鼻子,既皈依三清,何必回绕往事情孽?你去吧!我和尚是走不动了。”
百练羽士也不回答,独自随着徐文兰,匆匆直奔后庵骨塔,徐文兰虽不知神手头陀话中含意,却直觉百练羽土的神色有些不对。
两人绕过崩塌的佛堂,一座小小石塔已呈现眼前,徐文兰刚要举手推门,百练羽士却拦住她道:“姑娘请回厢房,贫道自会进去。”
徐文兰躬身道;“姑姑曾中剧毒,遗体已难辨认,老前辈如须燃灯,火种油灯就在门后木几上。”
百练羽土点点头.眼中充满了莹莹泪光。
等到徐文兰去后,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举起颤抖的双手,“依呀”一声,推开塔下陈旧木门。
门开处,一股腐潮之气冲鼻而人。
塔中井无窗孔,黑沉沉有如一间地穴,百练羽士迈步而人,双腿已不禁颤抖。
他运集目力,怔立片刻,塔中情景,已清析可辨,只见那空荡荡的石室中,四周尽见封尘瓦罐,罐上各有纸笔,注明年月姓氏,靠内壁铺着一张床褥,想必是徐文兰新移进去的,褥上仰卧着一具女尼的尸体。
那尸体身形高矮,正是他多年前最熟悉的影子,可惜手面和五官,已经开始溃烂,阵阵腥气,散溢全室。
百练羽士静修多年,平时心静如水,七情六欲,已摒诸思维之外,但此时一眼触及那尸体的面部轮廓,心头却深深一震,两行热泪,滚滚直落。
他缓缓移动脚步,走到墙角下,好一会,才从喉中挤出一缕颤动的声音:“雪珠,雪珠!二十年来,你恨的是什么?爱的又是什么?”
百忍师太静静仰卧在黑暗中,自是永远也不会回答他的话了,腐肌毒水,却依然掩不住她那倔强而任性的神态。
百练羽士突然掩面吞声,屈腿跪在地上,喃喃又道:“雪珠,你争强一生,也未曾料到今天会这样孤独地躺在此地?你说‘永不再见’,这句话竟果成签语,可是,你又怎能尽怨世事跟蹉跎了你的雄心,你虽然寻获了失宝,练就了举世难敌的武功,但又挣得了什么?难道你要的,就是少华山二十年凄苦岁月?或是洞庭湖一战殒灭?我何忍在此时此地再责怪你,可是,一别竟成永诀,再逢已人神殊途,这情景,如果你换成了我,你又能不悲伤肠断么?雪珠!雪珠!你也未免太倔强了,二十年竟不使我再见你最后一面—一”
呢喃如蚊,泪落如雨.轻轻的低诉,已不能尽情吐露他心底的悲哀,只有点点泪珠,滴落襟前,仿佛将他深沉的追恨,冲洗去一丝丝,一点点!
“师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呼,百练羽士蓦地一惊,霍然回顾,却见韦松站在塔门外,满脸泪痕,痴痴望着他。
百练现士好生诧讶,他自忖修为已臻上乘,百丈内落叶飞花,都难逃过自己耳目,不想韦松只是个失去武功的平凡人,竟已走到近处,尚未被自己查觉,唉!如非感伤太甚,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惊然收敛起破碎的心神,借着起身之际,迅速地拭去了泪痕,漫声道:“你不在厢房中看顾伤者,又到这儿来则甚?”
韦松堕泪道:“松儿—一特来看看姑姑—一”
百练羽士幽幽一叹,道:“唉!她已经去了极乐世界,自在逍遥,强似你我,还在红尘中受苦受罪—一”
口里虽如此说,语声却哽咽凄楚,闻之令人鼻酸。
韦松亦是性情中人,回想起在云崖之上,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怎会仗义离山?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更不会惨死在洞庭湖中,一切恶果,皆因自己而起,一念及此,更是悲从中来。
他缓缓移步走进了骨塔,朦胧泪眼中,几乎不能分辨任何东西,只觉那阴森森的石室中,到处都是百忍师太太的影子,才进塔门,便身不由己跪了下去,失声哭道:“姑姑!姑姑!是松儿害死了你老人家—一”
师徒两人在塔内黯然唏嘘,一个哭得凄惨欲绝,一个垂首饮泣,泪尽血随,一时间,几乎浑忘了前庵还有许多等候着的人。
过了许久,百练羽士才轻抚着爱徒肩头,凄声道;“孩子,别太难受了,死者已矣,你内功遽失,不宜哀伤过度。”
韦松拭泪起身,泣道“师父,咱们不能让她老人家长久露骨在这儿,松儿想快些盛殓,奉灵回到少华山,使她老人家重返居住了二十年的故居。”
百练羽上沉吟了一下,道:“她素性洒脱,并不拘于俗礼,依师父看,倒不如暂居此地,咱们需做的事正多,且待万毒教灭后,再为她奉灵返回少华,比较妥当!”
韦松道:‘松儿武功已失,师恩父仇,今生已无法报偿,如果师父见允,松儿想陪伴慧心师妹,奉灵前往少华山,从此,就在她老人家墓前尽孝守制—一”
百练羽士脸色一沉,道:“方今武林乱源已着,正该奋力图强才对,你怎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韦松垂首道:“但是,松儿一身真气,已经—一”
百练羽士毅然道:“年轻人,些许挫折,焉能颓废,为师本有意携你揣返南岳,闭山静修.以度残年,但现在,连师父都改变了主意,人生百年,不过一死,孩子,要珍惜这短短岁月,能为武林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量,你真气虽破,尚有双手双足,难道就甘心以残废自居了不成!”
韦松听了这番话,凛然出了一身冷汗,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百练羽士带着他仍返前庵,其时,马梦真已替东方小虎包妥伤口,苗真和鲁克昌也掩妥残尸,大家都聚在东厢房中,正劝解抱头痛哭的东方莺儿姊弟。
韦松取出“返魂丹”。,喂了一粒给终南掌门铁拐婆婆,眷她解开穴道,百练现士便招集众人商议行止.依一班年轻人的意见,自是恨不得立即前往万毒教总坛,替死者复仇雪恨,但百练羽土独排众议,慨然说道;“万毒教恶迹昭彰,人神共愤,但他们能在短短时间中,一举制服六大门派,声势震撼中原武林,却绝不是侥幸的事,花月娘阴毒狡诈,欧阳双煞武功修为已经臻化境,如今又夺去‘碧罗秘册’,其势不可轻侮,何况,西漠半人檐迦耶弥态度暖昧,宇内一君康一苇又在岳阳阻近现身,武林中是福是祸,殊难预料,是以,在尚无绝对把握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他语声停顿了一顿,包含深意的望望韦松,接着又道:“当前,我们应该做的,共有四件事:
“第一件:治疗伤者,调养疯癫之人,必须尽快寻到神手鬼医艾长青。
第二件;援救六大门派,摆脱万毒教迷魂毒水控制,必须设法救出飞龙禅师。
第三件:联合武林,合力对付万毒教,必须分遣人手,同时进行,而且,要在合适的地方,设这一处联系的总枢,然后分邀武林各派,定期会聚共议行动。
第四件:营葬死者,并且立刻离开岳阳,因为今日万毒教匪败去,欧阳双煞决不会甘休,久居此地,难免为他们所乘,多造许多无辜杀孽。”
他的话声才完,神手头陀立即开口道:“不管你们计议什么?我和尚今天就动身,天涯海角,必要寻到龙涎石乳,使松儿恢复失去的功力,其他的事,和尚懒得多管。”
东方小虎忙道:“姐姐,我们也跟和尚伯伯去,为韦大哥寻求复功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