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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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岳皋听了这话,眼中竟有抹淡淡哀伤一闪即过。“走!”岳皋低喝一声,拉起辛雁雁的手,便向前面一片树林直冲而去。直到快撞上那片树林时,辛雁雁才发觉那并非树林,而是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兵刃。辛雁雁一声尖叫,却顿觉两脚凌空,身子已被岳皋带着轻腾而起,瞬间越过了数十人的头顶。她这才看清,来者少说也有百余人,登时浑身冷汗,不自觉地更加握紧了岳皋的手。
那岳皋驾起轻功,在一堆头顶和兵器上几番纵腾点踏,不断向前疾奔,底下的人挥枪的挥枪,举剑的举剑,各般兵器慌不迭地转而朝上,却根本来不及挡下二人。不消多久,二人已奔至这片人海边缘,忽听得一记破空锐响,一条绿油油的铁鞭骤然自旁飞窜袭来,缠上了辛雁雁的身子抽卷而去。
岳皋为免伤及辛雁雁,不愿硬拉回扯。手里松开辛雁雁,足下急蹬,倏忽之间已跃至辛雁雁和使鞭之人当中,速度竟比鞭子还快。岳皋双臂陡然探出,抓向了那条九龙冥鞭。
这使鞭之人正是鬼谷秋客柳带媚,之前他带人突袭八卦门,却中了左碧星的计策,让辛雁雁一干人等逃走。现在好不容易将这女娃儿抓到,岂肯轻易放手。柳带媚见岳皋伸掌抓来,身法奇速已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心中大骇。但他既身为鬼谷四魈之一,哪里任由得兵器反遭敌方所用?震了震手中长鞭,口中大喝:“还你!”
原本正在抽回的铁鞭,咻地又朝外反打回去,霎时甩开了捆在鞭内的辛雁雁。柳带媚本欲声东击西,手腕侧翻已准备要将长鞭回绕,打向岳皋,孰料岳皋竟不回身相救辛雁雁,双掌仍是抓上了那条九龙冥鞭,身形下落,稳稳地踩上一名鬼谷弟子的肩膀,双手紧握着长鞭运劲一带,竟把鞭尾又朝辛雁雁甩将而去。辛雁雁在半空中兜转几圈尚未落地,身子便又让那长鞭给卷着腾飞回来,恰好又教岳皋接了个满怀。
岳皋左臂环拥着辛雁雁,右手紧握着九龙冥鞭,两足踏着一名无端被踩住的鬼谷弟子,整个人身形可笑地上下摆荡,左摇右晃,原来是脚下那名鬼谷弟子正拼了命地将身子扭来转去,试图想甩下黏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只大苍蝇,而柳带媚也拼命运劲使力,企图从岳皋手中收回九龙冥鞭。
岳皋边打还边提醒脚下那名鬼谷弟子,“当心当心!上面上面!左边!左……哎呀,左边被同门师兄弟砍到了吧?又来了……右边!这次换右边了……”柳带媚满脸惊恐地看着对手,明明他两人藉由手中长鞭在以内力拼斗,此人下盘稳固不说,居然还能随意开口说话?柳带媚身为四魈之一,横行江湖许久,是以将八年前内力拼搏输给了一个少年之事,视为毕生奇耻大辱。从那以后,他便日夜努力习练内功,自觉已有不少精进,没想到今日相较之下,自己又是逊人一筹。
“尊驾好俊的功夫!”柳带媚暗想,此人不知是何来路,年纪轻轻有此功夫,必是名门之后,言语中竟带了几分恭敬:“何不说出姓名,好叫世人知道。”柳带媚一说话,岳皋便感觉对方从鞭上传来的内力稍微减弱,岳皋无意伤他,便也收回一些内力,开口道:“这有什么好隐瞒不说的,我乃江湖上一无名小卒,名叫岳皋。只怕说出来柳先生也不认识吧?”
柳带媚脸色一沉,暗想道:“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我柳带媚是倒了什么楣了?老遇上这种……”想起八年前的往事,柳带媚忽然眼皮一跳,“这鞭上传来的内力,又正又纯,绵密如海、澎湃似浪,人的面貌可以改变……但这内功……”柳带媚怎能忘记,八年前就是这股内力,一掌将自己打得呕血。柳带媚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状似乞丐的岳皋,吃惊叫道:“原来是你!八年前你居然没有死!什么岳皋?你是……”
柳带媚吓的这一跳,倒没有岳皋来得大。岳皋万万没想到柳带媚居然能认出自己的真面目,眼看他就要叫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口中发出一声唳啸,提着九龙冥鞭倏地从那名鬼谷弟子肩上拔身而起,又倏地放开鞭子,朝柳带媚凌空发掌而去。
柳带媚见这掌来势如此凌厉,哪里还顾得上讲话?当岳皋将九龙冥鞭一抽一放,柳带媚原欲撒手,没想到岳皋的内力自有一股粘劲,要他撒手也不得。待到岳皋放开长鞭时,柳带媚便宛如一只提线木偶,给人整个提起。岳皋一掌发出,正正地打在了柳带媚胸口处,就听得砰地一声,柳带媚向后飞出,跌落在众多鬼谷门人之前,结束了他胡作非为的一生。
上百个跟着柳带媚一起来的鬼谷门人,眼见柳带媚居然给人一掌打死,都吓得停在当场。岳皋自己好像也很吃惊,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仿佛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杀了柳带媚。辛雁雁觉得抱着自己的岳皋,似乎正在发抖,她关心地问道:“岳大哥,你受伤了吗?”
“没有。”岳皋还是盯着自己的右手,脸上全是阴霾,答道:“我好得很,一点儿事也没有。可我刚才杀了人了。”辛雁雁点点头道:“是啊,你杀了柳带媚,那很好!柳带媚是个恶人,早就该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岳皋说话的声音忽地变小,“无论如何,杀人是不对的。我实在不该杀他。”
“为什么?”辛雁雁百思不解柳带媚有哪一点不该死,“岳大哥?啊——!”辛雁雁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岳皋一抬头,只见在百余名鬼谷门人中,突然有一片细闪闪的暗器射出,恰如飞溅的水滴般,朝辛雁雁迎面而来。
原来束百雨早就混在鬼谷众弟子当中,只是因为在石屋中已与岳皋交过手,知道自己硬拼毫无胜算,这才隐忍不发,只希望借柳带媚之力除去岳皋、夺得白玉。没想到,曾经放走自己与黑黄二妇的岳皋,却对柳带媚猛下杀手。束百雨评估情势,实在估摸不出岳皋是否会杀了自己,眼见他陷入沉思,束百雨哪能放过这大好机会,立时便放出他的成名暗器“水雨刺”。
这“水雨刺”虽是束百雨的成名暗器,却不常使用。每一枚水雨刺皆是经过精工打造,约莫只有半个指头长,头尖如刺,身圆如珠,射将出去犹若一颗颗下坠的雨滴能旋转前进,触物后并不立刻停下而能钻入五脏六腑。
束百雨一把水雨刺洒出,并非射向岳皋,而是他怀中所抱的辛雁雁。束百雨极有心计,此举是要测试,岳皋保护的到底是辛雁雁?还是她身上的白玉?若岳皋在乎的只是辛雁雁,那辛雁雁一死,白玉花落谁家自然有商量的余地;更何况射向辛雁雁,可比直接攻击岳皋胜算来得大得多了。
事情果如束百雨所料,那岳皋眼见大片水雨刺射到,在这种避无可避的时候,若这片暗器是射向自己,他只消缩成一团护住脏腑,其余地方中个三枚五枚的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也不怕暗器上有毒。但是暗器打向辛雁雁可不同了,辛雁雁既没有真气护体,被这种凌厉的暗器射中只怕要身受重伤,更何况万一暗器上有喂毒,一点小擦伤便会要了她的命。
岳皋无计可施,立时将体内真气周流运转,右肩一带,将辛雁雁裹进自己怀中,替她挡下了几十枚的水雨刺。束百雨见一招得逞,岳皋背上钉入数十枚暗器,哪里还等岳皋回过气来?狞笑一声,第二波水雨刺又朝辛雁雁洒将下去。岳皋也料得束百雨必有后招,当下更无暇细想,纵身腾去,竟与那片水花般的暗器同声而至,背上嗤嗤数十声轻响,硬生生又接下了这第二波水雨刺,趁此间隙,环抱着辛雁雁急跃而开,恰好躲过第三波暗器来袭。附近几名鬼谷弟子却发出哎哟惨叫,显然都受了波及。
束百雨两招得手更不肯有半分错失,对那些惨叫声自是恍若未闻,踏步移走之间双手连扬疾送,就看片片水雨刺不断的泼洒开来,一波比一波更向前去,数十名鬼谷弟子倒下的倒下,哀嚎的哀嚎,如雨似花的夜中暗器却再也跟不上岳皋的身形,就看岳皋拥着辛雁雁几番纵踏,已是越奔越远。
束百雨再也不顾柳带媚的尸首,只是率众紧追而去。他原本算定岳皋既已身中两波水雨刺,无论如何也跑不了多远,孰料前方二人的背影却是越追越小,越跟越是模糊不清,短短时间内便再也看不尽半点人形,只留下了雪地上的浅浅足痕和斑斑血迹。
岳皋抱着辛雁雁在雪夜中疾奔,辛雁雁但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一片漆黑,偶尔瞧见那天上的弦月,才知岳皋乃是一路向西奔去。一股湿漉漉的液体沾上了辛雁雁的衣襟。她本以为是雪,却又热腾腾的;后来以为是岳皋流的汗,却又有一股腥味。辛雁雁在手指上一搓,凑近闻了,不禁失声惊呼:“岳大哥,你……你受伤了!”
岳皋点点头没有答话,他先前仗着一股真气,以内劲挡住了水雨刺的飞旋之势,但毕竟那时他与束百雨相距颇近,还是有三枚水雨刺钉上了他右肩胛骨,更遑论还有数十枚夹在了肌肉间。辛雁雁发现时,其实岳皋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数十道犹若青丝一般的血流染成一片猩红。
“停下……停下来……你快停下来疗伤……”辛雁雁几次喊停,岳皋皆是不理,“你!你简直……简直……无理取闹!”辛雁雁挂虑岳皋伤势,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气急败坏叫道:“你放下我!岳皋!我叫你放开本小姐,你没听见吗?放开我!你这个王……王……岳皋!你这个混……混……”她从小到大未曾有过一句粗言秽语,虽平时也自同门师兄弟那儿听来不少,但这时真的要骂,又委实骂不出口,本来脑子里一句王八蛋,说了个王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只好改骂混蛋,原想这二字好歹没那么难听,谁知仍旧只说得出一个混字。
岳皋听得有趣,终于出声回道:“咦?辛姑娘,你还好吧?怎么忽然结巴了?你刚说王什么?混什么?你说清楚啊。”辛雁雁原本只是假怒,这时倒忍不住有些动气了,哼了一声又骂:“说就说,你这个浑……浑……”她脑子里早已骂了好几句混账,无奈嘴上却还是说不完全。岳皋笑着接话:“浑?浑?哦我知道了,浑身皆是一股男子气概,香喷喷的好闻极了,是吧?”辛雁雁噗嗤一笑,啐道:“谁要闻你的浑身脏臭?”说完忽然自觉有些不妥,脸一红,不敢再随便开口,眼看岳皋似乎暂时无碍,心下略宽,隔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道:“岳大哥,你可别逞强,要是你不支倒下了,谁还来保护我呢?”岳皋轻轻一笑代替了回答,只道:“你放心吧,天亮以前,我们一定会到的。”
果真如岳皋所言,两人在天亮之前,来到了一个小镇。岳皋似乎对这里的景物街道十分熟悉,只见他东一拐、西一钻地来到一个破庙之前,明明是一个荒芜的破庙,但岳皋来到这里却好像回到家似地轻松起来。他放下怀中几乎冻僵了的辛雁雁,也不询问,便拉起她的手,走进了破庙之中。
“麻烦你,请烧个火。”岳皋为辛雁雁指出破窗边已有的一堆灰烬,自己却脱去了几乎完全散开的上衣,“我要疗伤。你站远点儿。免得伤到了你。”岳皋对正在生火的辛雁雁说道。辛雁雁依言站开了些。打从两人来到这个破庙,辛雁雁便感到岳皋好似变了个人,话不但少了,而且言语间变得十分客气。虽然过去二十年间,跟自己说话的人大半都是用这种礼貌的态度,但不知为何辛雁雁却觉得有点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