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绮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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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急急上航,逃脱网罗,已是黄昏将临。洪水滔滔,小客船经不起夜航的风险,必须及早靠岸停泊过夜,不能再行驶了。
“赵爷,必须早些靠岸了。”与鬼见愁并站在舱前的船夫,忧心仲仲苦着脸说:“一个骤浪,就可能船底朝天,小的可担不起风险。”
“这里好像是老洲。”鬼见愁指指右面的大洲。
这里距先前停泊的大洲,已远在十里外,向下游眺望,那座大洲隐约可见,但已看不见其他的船只停泊。
先前最后受罚的两艘船,已在后面五六里左右跟来了。那三艘督税署的哨船,可能已远在下游二十里外啦!
“对,也叫老洲或严家洲。”船夫说。
“那就距武穴镇不远啦!”
向上游的左岸观察,暮色苍茫中,隐约可看到丘陵的形影,以及岸滨的模糊村落轮廓。
“赶不到了,赵爷。”船夫苦笑:“再说,武穴镇有巡检司,一定设有督税署的抽分部,又得……赵爷既然能打发哨船的凶神恶煞……”
“不必冒风浪之险赶到武穴镇了。”鬼见愁真不想再和督税署的凶神恶然打交道,以免冒充官眷的把戏被拆穿。“泊到洲上去吧!的确不能冒风险了。”
“好的。”船夫心中一定,“洲上有民居,可到民居安顿内眷,方便些。”
船首一转,向两里外的洲岸驶去。
下游的两艘客船,似乎也有靠岸的现象。
“洲上的民居反而不安全。”鬼见愁拒绝至民居安顿内眷:“夜间水贼来来去去,沿江洲岛皆是水贼的活动区;碰上几十个水贼恰好前来啸聚分赃,我照顾不来。在船上可以闭舱暂时藏匿防守,在民宅我难以分身照顾。”
“说得也是。”船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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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球摇晃,火把毕剥,照得滩岸通明,废竹缆制的船缆火把愈烧愈旺。
九名青衣皂靴巡捕打扮的大汉,堵住半携在滩岸上的客船。
巡捕们腰间有铐链,有单刀,捆索,手中有形如戒尺,用来砍斫罪犯手臂骨的揍人铁棒。
“人赶快出舱面来,查私货。”舱面上的三大汉之一,嗓门像打雷:“我们是武穴巡检司的巡捕,要查船上的人货,快起来。”
砰然一声大震,紧闭的舱门被踢得似要崩坍。
四名船夫衣衫不整,首先从后舱奔出,沿左右外航在的跄奔出舱面,惊慌失措。
“公……公爷,小的是……是客……客船……”船主惶恐卑下地禀告:“没……没载有货……货物……”
“闭嘴!站到一边去。”巡捕不耐地挥手示意:“反正得查,查明再说。”
舱门拉开,钻出衣衫已穿妥的鬼见愁赵。
“哦!查船?”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是……”
“不许多说,人都出来,下岸去。”巡捕禁止他多说,向后方的下搭跳板一指:“不管你是什么人,抗命者逮捕法办,走!”
如狼似虎,哪能分辨?地处荒僻,就算皇帝老爷光临,出了事毁尸灭迹非常容易,皇帝的威风也产生不了威吓作用,大不了宰掉皇帝亡命天涯,或者乘机揭竿而起.在这种地方反抗,凶多吉少。
男女老幼全被赶下滩岸,由两名巡捕看守着,其他巡捕两人为一组,分搜各处舱房舱底。
中舱有两间舱房,旅客的住宿处,哪能堆积货物?有的只是睡具行囊。
进舱房搜查的两名巡捕,用意根本不在货物,甚至仅瞥了杂物睡具一眼而已,并没有动手搜查拔动。
其中一人从囊中取出一个青布小包。五指一收一抓,包内的纸囊碎裂,然后塞入船角的隐蔽处藏妥,两人便出走舱走了,再查另一间舱房。
为首的巡捕,仅向男女旅客略加盘问,简简单单可看出虚应故事,并不认真,大概认为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所以毫不起劲。
没有私货,哪有油水。
不久,巡捕们走了,来去匆匆,消失在洲上的杂林内,空手而去,值得尊敬信赖。
鬼见愁满腹疑云,目送火光去远,不住皱眉沉思,觉得疑窦丛生,却又理不出头绪。
最令他诧异的是,武穴巡检司的巡捕,晚上敢胆大包天,到江心的荒洲查案。
据他所知,江两岸的捕快,只有白天才敢来江心的洲岛巡视。这两年来,连白天也不来走动缉贼了。
是有可疑的征候,但却又找不出头绪。
“今晚洲上有巡捕走动,不会有危险了。”船主欣然说。走上跳板登船:“至少不会有水贼打劫。”
“但愿如此。”他的口气却不怎么乐观:“水贼固然可怕,有些公门人更可怕百倍。”
巡捕只是公门人之一,显然他并非仅影射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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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混沌中猛然苏醒,他感到心中一凉。是被人用水泼醒的,脸颊同时受到重量不轻的拍打。
灯光刺目,处身在一间相当宽阔的厅堂中,双手被背捆,捆的牛筋索韧性甚大,挣脱不易,更不可能挣断,泥土地面也不可能把捆绳磨断。
上身光赤,下身总算留有裤子,赤着脚,狼狈万分,完全是在船上入睡的装束,是被人从床上擒住捆起弄来的。
在船上入睡的人,仅穿一条裤子已是相当“文明”了。
被捆住双手丢在堂中央的人,共有八名之多,其中之一是他的小客船船夫,身材结实年轻力壮。
其他的人他不认识,可能是另一些船只的旅客,每个人都年轻力壮,这是相同的特色。他,当然年轻力壮。
附近有十余名大汉看守,其中有三个人他不陌生,没错,是那些查船捕快中的三个。
不幸而料中,这些自称是武穴巡检巡捕的人,果然有问题,他落在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手中了。
怎么可能被人从睡处,捆死猪一样弄来的?
他已经对所处的环境起疑,怀有戒心,居然被人从不知不觉中擒住捆起,未免太不可思议啦!
用水把他泼醒的两名大汉,粗鲁地揪起他逼他坐起。
“不许说话,不许乱动,以免大吃苦头。”大汉放手沉声提出警告。
“哎呀!你们……”他惊呼。
立即被另一名大汉,伸手一耳光把他的话打断了。
不能逞强,好汉不吃眼前亏。
头脑仍遗留下一些晕眩的感觉,凭经验猜测,该是被迷失神智的药物所制,轻而易举擒住了不少人。
药物是如何施放的?是这些冒充或真的巡捕弄的玄虚,错不了。
试试背捆双手的绳索,略感心安。
捆索是普通的牛筋索,只是捆的人是行家,并且是直绕而非绞圈,绕了四五匝。毫无空隙。
这是说,他的双手,不可能从下身缩到前面来活动,毫无反抗的技巧和力量,虽然没加上勒颈套,仍可算是死捆。
只有练有软骨功的人,才可能把背捆的双手,从脚下移到身前来,手被捆在背后,功能全失。
当然软骨功并非指骨头可以变软,而是筋肉柔软度比常人灵活数倍。练这种功,必须不间断地天天练。非常辛苦,而且必须从幼年开始练。
相当幸运,双脚没加捆限绳。这些劫持他的人,并没有把掳来的八个年轻力壮大汉,看成身怀武功的人,所以仅背捆双手。脚没加限绳,仍可奔跑跳跃。
并非全然幸运,因为他已经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感觉出凶兆,有点不妙。
凶兆呈现在身躯反应迟钝上,似乎手脚有麻木感。
一个苦练武功有成的人,身躯任何部位,反应皆极为灵敏。肌肉的触觉尤其敏感,神动立呈反应,连气流的变化也可以感觉出来,比视力听觉更灵敏。而现在,他却感到活动手脚竟然觉得力不从心。
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被人在身上动了手脚,要不是某段经脉被制经手法所制,便是被某种药物所控,勾消了反抗的能力。
他碰上了精明难缠的人物,大事不妙。
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定下心等待,等待情势变化,等待机会逃走。而且,得花些心机弄清情势,希望情势不至于坏得不可收拾,不至于坐以待毙。
居然在他身上,加了双重禁制,难道说,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了?
最近十年来,天灾人祸频传,来势汹汹,民不聊生。荷政猛于虎,天下每一角落,皆有铤而走险的流民逃丁苟延残喘。
紫禁城内那位万历皇帝,拼命大刮天下之财,成千上万的大户破家,成千上万的百姓因缴不出税而被杀,甚至屠村。
每一城镇的监狱囚犯爆满,每一年城乡都有无数苦役犯做奴工。连皇都的刑场,也经常处决人犯,不受“秋决”的限制反正任何时候皆可“出人”。
不甘听天由命的年轻力壮人士,只要敢挥拳头,会舞刀弄枪的人,皆相呼振臂而起,进入莽莽江湖谋生路,活一天算一天。
他这两三年来,混出相当的局面,至少他自己觉得颇有成就感,而且相当写意。第二章
这年头,要想以仁义道德立身行事,是活不了多久的。
因此他的所行所事,当然不可能顶天立地,不可能符合天地良心的德行,结下的仇家,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有多少。
总之,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用心地打量十余名进进出出的大汉,希望看出一些征侯。这些人都是捕快打扮,很难看出根底。
隔邻有灯光,似乎是另一座厅,可惜隔了一条走道,看不到那边的情景。人声隐隐,不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看守的大汉,经常保持三名,虎视眈眈颇为尽职,八个囚犯休想打主意逃走。
“绝不可能是治安人员。”他心中嘀咕。
治安人员不可能用迷药把他们捉来,晚上根本不可能有治安人员到河中洲屿捕水贼。
对那位流露出首脑气势的中年大汉,他曾经留心地暗中观察,希望能看出某些征候,但仅发现那人的双耳是招风耳,在耳轮近垂处,有一道指粗的缺口,是旧创痕。
大量冒险闯道的男女涌入江湖,结合老中青各路牛鬼蛇神,因而群雄并起,前仆后继漪欢盛哉。
他出道仅两三年,所认识的高手名宿其实有限,想从这些冒充治安人员的好汉身上了解底细,事实上要困难。
而且,这些人不像是名号响亮的人物,却像某一个组合的爪牙打手,难怪他看不出头绪。
留在屋中看守的三名大汉,显得警觉性不高,并没严加监视,神情懒散不住往复走动,仅禁止囚犯接触或说话,不许互相接近,看出有异动就拳打脚踢制止。
脚步声杂乱,进来了一群人。
领先进入那人身材高瘦,年约四十上下,鹰目凌厉阴森,颊上无肉,勾鼻薄唇。穿了一袭青道便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澜的剑,那股阴鸷的外露神态。会让胆小的人心寒气沮。
后面跟了八名大汉,押解着六名男女,同样双手背捆,但脚下加了限绳。限绳长仅及尺,举步维艰,因此六名男女都是半推半拉着走的。相当狼狈。
他和其他七名难友,脚下没加限绳。这六位男女倒霉,限绳限制了双脚的活动。
他一眼便看出六男女被形如脚镣限绳所制的原因何在了:六男女是身怀武功的人。
那位被血魔罚了一百两银子的佩剑年轻人,与那位腰间系有蝉纱织饰巾的少女,都成了囚犯。
押解的另两名大汉,抱着一些刀剑武器,以及武朋友使用的皮护腰、百宝囊、暗器囊、暗器袋、袖箭筒。毫地疑问,是这六位男女兵刃暗器,全被没收弄来了。
“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他心中暗叫。
他用激将法为这两位男女开脱,血魔上了当纵走所有的旅客,没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