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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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的二个小子,双双躺在大床上,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又相互挥动着胖乎乎的小手,蹬开了小脚,还像比赛和竞争一般,扯开清亮的喉咙,呀呀呀的开始了叫唤。
在周三二丫的耳题面命下,牛黄抓狂似的跑上跑下,居然就找着了附近的一个老太。几番劝说,老太答应带小浩,条件是:只带白天,月薪110元正;牛黄瞅瞅老太,一脸的沧桑,一身的不净,要是平时,哪还能入自己的法眼?但现在没法,能带一天就算一天吧。
接下来,更大的问题来了:屋里就一张床,总不能三个人都挤在一块吧?
蓉容毕竟是教师,每天面对几十个孩子,挺累!晚上再睡不好觉,弄不好连自己的饭碗也砸了。正在左右为难,王老师点拨:“这房还有一间空屋无人住,总锁着,开了借住嘛,星小又不是没有这个先例。”
“行吗?”朱老师有些担心:“彭校长不知道哟,打了招呼的,什么都要经过他的。”
“什么都要经过他?那我方便经不经过他?”王老师似笑非笑:“住!先造成事实。”
牛黄豁然开朗,窜过去几下撬开生锈的小铁锁,推开门,一股长期无人居住的湿霉味,扑鼻而来;周三赶过,二人好一阵打扫,居然也就像模像样的了;
草草一拾掇,拿上几本还没读完的书,牛黄马上就住了进去。
布置完毕,再一看这二个挥手蹬腿的小子,一人流一大滩尿,算是给新家贺喜了。
谁知第二天上班,周三就出了事。
牛黄进办公室时,汪霞正在等他。“你怎么啦?大热天的,包着头干嘛?”牛黄瞅瞅她道:“热伤风吗?”
“被人打的?”
“吓,真被人打的?严不严重?多久打的?是谁打的?”
“我刚下了车,跨进前面那个巷子,一个人从后面冲着我就是一棒;刚才才去镇卫生院看了,包扎了一下,拿了点撺药和内服药。牛主任,我头晕,要请个假。”汪霞带着哭腔。
牛黄觉得奇怪:心直口快的汪霞人缘极好,没听说过她得罪了人;再说,从后面拿棒子打她,如果真要打,是很容易打倒她的。可只打了点外伤,仅仅包扎一下拿点药就了事?
显然是警告性的袭击,但警告什么呢?又是警告谁呢?
牛黄自然想起不久前被公司开除的江科,会不会是他?这厮心狠手毒,开除了?对他来说,倒是一了百了,免了后顾之忧……
眼前浮起江科那充满怨恨的双眼,再想起家中母子俩的眼睛,牛黄有些惶惑,马抹灰曾经说过,鱼和熊掌不能皆得,选择一方,必然就得罪了另一方。
看来,任何的选择都是要付出成本和代价的。
“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二天的收购,我叫谢会计暂时顶着;还有,这事罗娃知道吗?”
汪霞摇摇头:“他还在梦中哩”
也是,屠宰场昨天完得很晚,凌晨五点多才宰完定额,洗漱换衣的再担搁一会儿,罗娃一干人回到家差不多天就亮了;才发生的事,他咋会知道?
送走了汪霞,牛黄拨通了大坪门市:“找周主任。”
“周主任还没到。你等会儿打来。”
牛黄不禁一楞;从不迟到的周三,难道今天有事儿?
他从窗口探出头去,看见汪霞渐渐离去的背影,总感到有股不祥的预兆;“石菩萨,石菩萨,十块钱一对,要哟?”一个农人么喝着慢吞吞的走过窗下,牛黄看到他的担子上,憨态可鞠的石菩萨们,一个挨着一个。
地接闹市区和边远农村的双石桥镇,这样的雅俗风景,每天都在发生。
谢会计一手系着皮带,慢悠悠地从屠宰场出来。这儿的公厕少而远,因此,办公室人员上厕所,一般都往楼下的屠宰场里钻。
“菩萨”谢会计冲着担子的背影喊一嗓子。担子立马转身,哒哒哒的奔了过来:“十块一对,五元一个,小伙,选一对嘛,城里的公事人都喜欢哩,菩萨保佐你,逢凶化吉。”
站在窗口的牛黄笑了,逢凶化吉?一下来了兴趣:“菩萨,担上来。”
清晨就碰到大买卖,农夫高兴得一抬腰:“要得,小伙,上去选。”
大大小小的石菩萨摆了办公室一地,牛黄见那石菩萨,青花石雕琢,活龙活现,惟妙惟肖,颇有较厚实的雕琢功底,便有些喜欢:“你雕的?手艺不错嘛。”
老农听得夸耀,笑眯眯的:“祖传三代哟,到我这一代,怕要失传了。”,“怎么讲?”,“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大了就往城里跑了。不瞒你说,上个月,美院还邀请我去讲了课呢?”,谢会计盯他一眼:“是不是哟?吹牛要罚款的哟。”
牛黄也听得似信非信,拍着一个石菩萨的头:“便宜点吧,我们一人买一对,五块足够了。”,“石菩萨保佐人呀,有道是,菩萨面前莫讲价,讲价人心不诚。这好歹你也加点。”
“好,六块一对,不卖就算啦。”
“行行,选吧,选吧!知道不,现今城里人信佛;前天,我担到市中心去,十块一对,都是些公事人买。说是城里开始砸铁饭碗了,都请菩萨保佐哩!”
牛黄和谢会计各买了二对;牛黄想:拿回星小一对,给汪霞和周三各一个,保佐保佐吧!在自己坐位上摆弄着石菩萨的谢会计,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说:“牛主任,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上班的时候,我看见大坪门市的周主任,被电车撞了,送到医院去了。”
仿佛兜头一棒,牛黄声音都变了:“撞得怎样?在哪个医院?”
“流了好多血,好像是,叫什么,哦,石油医院,对,就是石油医院,就在离大坪一站路的站台旁。”,“咳!你怎么不早说?”,“我,我今天还没有看见你呀。你快去吧,这儿有我和汪霞和内务的人盯着哩。嚘,汪霞呢,过了上班时间了,怎么还没到?”
“汪霞刚才来了电话,感冒了,请假住院,你顺便帮她收收货,行吗?”
“没问题!”
石油医院,三楼重症抢救室,周三安静的闭着眼仰卧在雪白的枕头上;几个显然是电车公司领导模样的男男女女,脸色腊黄而沮丧地站在床畔;二个护士正把一床雪白的被单,从脚到头徐徐地给他盖上……窗外,落叶纷飞!
周三死了,死于上班途中一场意外的车祸,享年三十四。
牛黄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耳畔响起人们的惊叫、询问和纷乱的脚步声……
哦,老朋友,你就这样走了?无声的走啦?你忘了那些难忘的日子?忘了老房、花海、执勤排、收容所和向阳院?忘了双石桥下雪的夜晚?忘了房地产公司?扔下你的二丫小敬和我,就独自走啦?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说好今生并肩的,我们相约彼此搀扶的,可你却一个默默的走啦,走啦……
大滴大滴的痛泪,从他眼中涌出;泪眼婆娑中,他看见了周三正向自己微笑,大群搧着翅膀的天使,愉悦的围绕着他翩翩起舞;云蒸霞蔚里,优美动听的安魂曲,缓缓升起……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永别啦,老朋友!
处理完周三的后事,窗外已是寒风扑面。寒风中,迎春的鞭炮震天炸响,漫空飞舞。
新的一年,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司破天荒的实行了厂长负责制,身兼书记和经理双职的王书记,权力更大了,也更忙了。为了工作,也为了更好的建设干部队伍,经王书记提议:原业务科蒋副科长,调到经理室为助理;原双石桥门市部牛主任,调到公司业务科任副科长;原双石桥屠宰场罗组长,提为门市副主任……
自通知之日起,公司本部和各二级部门,一律只设副职……
公司业务科办公室,牛黄刚送走抱着周小敬来领怃恤金的二丫,王书记打来电话,请他到经理室去一下。
王书记告诉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油火才旺!你刚提上来,对公司整盘业务还不精熟。因此,明天请牛副科长和蒋助理一起出趟差,到各专县转转,拉拉关系,拜拜山头。可能时间要长一点,安排好家属,以解后顾之忧云云。
牛黄想到教师任务繁的蓉容和正在呀呀学语的小浩,有些忧郁:“去多久呢?”,“自行掌握,最少也应该要十天半月吧。牛副科好像有拖累嘛?”
牛黄摇摇头:“我这个年龄的家中,多多少少都应当有点拖累吧?青黄不接呀。”,“哦,上下两难?生存或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嘛,应当应当!”
王书记笑起来:“我也年轻过,是这样的。有点拖累好,否则,太轻松了,不知天南地北。那,你们看,后天走怎么样?”
牛黄和蒋助理都点点头。
下午,牛黄直接回到了星小。匆匆下了车,跑上那棵大黄桷树,瞧见一群老太老头围着树下用磁砖垒成一圈的便民位上晒太阳,唠叨。
小浩正歪着头偎在那个老太怀中睡觉,老太身上那件大约从未换洗过的衣衫,油亮油亮地抵着小浩娇憨的脸颊;一只老迈的手,随意兜着小浩的腰际,眼见得孩子缩卷成一团的身子,就要滑出她的手圈,瞅得牛黄揪心不已,暗暗皱眉。
“王婆婆”
“哦,浩浩他爸爸,下班啦?今天这么早?”
“嗯,小浩今天乖不乖?吃了些什么呢?”
“中午她妈送来的奶粉,嗬,咕嘟咕嘟喝了二大瓶;下午一点多钟,我吃苹果时,随便刮了点苹果泥喂他。这孩子,眨巴着嘴吃了个干干净净。”
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头静。
牛黄听了,连连叹气,心里的烦躁一下涌了上来:“以后,单独喂他,你吃你的,记住了。”,“啥?你说啥?哦,要得要得,我记住了。浩浩他爸爸,我正要找你说个事儿。”
“说嘛,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看你和蓉容老师也是老实人,我不哄你们,过了这月底,小浩我不带了哟。”
“为什么呢?王婆婆,你给蓉容老师讲了吗?”
“没有!是你找的我嘛,我就跟你说。我的娃儿都吵我,说家里不缺吃的愁穿的,我不晓得享福,去弄个奶娃带,一个月几个钱嘛?还不如他们打麻将放个炮,来个自摸多。”
“浩浩他爸爸,别个后山坡上的麻婆婆,带个奶娃,一个月二百多块,还只带白天;钢厂技校的周婆婆,带奶娃也只带白天,一个月也是二百多块,还俏得很……”说话的老婆婆边说边瞅牛黄,没几颗牙齿的嘴巴不屑地一瘪一瘪的。
牛黄明白了,王婆婆是嫌钱少。
他笑笑,央求道:“婆婆,都23号啦,麻烦你再带几天吧,这个月带满呵,行不行?”,“要得的,要得的,我是提前打个招呼,你们先商量商量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牛黄想到了二丫。
他把自己要出差和想请二丫来学校住,顺便帮忙看管小浩的想法,给蓉容讲了。同样焦头烂额的蓉容仔细想想,除此以外,实在别无办法,也就同意了。
牛黄又忙慌慌往车站跑,他必须去二丫家找到她本人,征得她的同意,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车窗外,暮色渐浓。一长排一长排的树影悠悠晃过,一大段一大段的路面迎面扑来。
想起几年前那个斑斓的夏日,自己担着挑子,悠悠扬扬送蓉容到星小报到的情景,牛黄有些伤感:咳!那时,多年轻呵!天空是蓝蓝的,树林是绿绿的;可一忽儿,儿子出生啦;一忽儿,老朋友又独自走啦,;曾经那么单纯宁静的生活,如今纷纷扰扰,烦琐袭来;恰似一团乱麻,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