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恩浩荡-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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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没开口,风紫衣径自往下交代,“天欢还不定性,老爱往青楼跑、跟酒肉朋友闹,其实他本性不坏,你是他大哥就多跟他说说;天喜就是天真了点,你得多看着她别叫人骗了,不过玲珑挺机伶的,不至于桶楼子……”
沉默了好一会,祁天昊终于开口打断她的话,“你这么惦记着天欢他们,真舍得走?”深幽的黑眸闪过一抹狡光,快得令人来不及捕捉。
“我……我当然舍得。”手一顿,墨汁溅了一点在桌上。
天乐前年蒙圣恩宠召,入宫当了贵妃,备受宠爱,已经不需要她陪着说体己话;天欢生性爱玩,花街柳巷、花魁的闺房早成了他第二个家,兴许没了她去揪他的耳朵,他才高兴呢;天喜怕她怕得要命,说不准一听说她要离开,还会高兴得笑咧嘴。
上了年纪的老太爷越来越像个娃儿,玩性日重,有时候出个门大半年都不见人,就算她不在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老爷夫人已不管事,她未能日日问安,他们大概也只会当她疲了,不致刻意追问。至于祁天昊……哼,他有金灵灵就好了,有没有她一点都没影响吧!
虽然想起来心涩涩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祁家人而言并非那么重要、那么不可或缺,他们现在只是习惯依赖、习惯多事鸡婆的她帮忙理事,说不定她离开后没多久,他们就能找到别人取代她。
“那你舍得祁府?丫头,你身上的衣服是御织坊呈京贡品裁剪的,脚下踩的绣花鞋,就是寻常人家一个月花用都买不起,手上的翠玉镯子可是能买下一间商铺子的珍品。这些,你舍得?”他没有放开紧握的杯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希望能看到她一点点的不舍。
他不愿意这么看她,他知道她不是贪财的人,但他希望至少这几年的娇养能让她有一丝退缩,毕竟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很难回到布衣粗食的生活。
“舍得。”这次她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方才的犹豫。
“你……”他眼神黯下,细看可以发现他手中的杯子出现裂痕,再握紧点就会裂开。。
“少爷,墨磨好了。”声音恢复冷冷淡淡,风紫衣放下墨条,等着他上前接下手中的工作。她告诉自己,往后主子拿笔她磨墨,从现在开始习惯后,离开了祁府就不会有一丝丝留恋。
“嗯。”祁天昊走上前,隔着一步看她。
拉她上马的时候还没发现,才两年多,这丫头的个子高了些,原本稚气的圆脸尖了,秾纤合度的身子较以往来得丰润,整个人散发小女人的娇媚,如同一朵娇嫩的海棠。
她或许不及天喜美丽,却有她独特的动人之处,眉宇间的自信和光采更是独一无二,清丽中带着耀目的恬雅。
就是脾气也比两年多前更倔了--…但无妨,反正他从没打算让她走!这件事,是他当年离开之前就决定好的,就算现在多了一张十年的卖身契又如何?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祁府。绕过她,祁天昊坐在桌子前,双手抚着朱雀手把,想起当年在这儿替她扎发辫,忍不住低低笑开。“丫头,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救命之恩吗?”抬头,他看着她笑。
风紫衣脸一绿,沉着声问:“所以呢?”
“你没听过以身相许吗?”
“以身相许?”就是戏曲唱的、书生清倌那出笑闹剧?“我不要…啊,说到救命之恩,大少爷不会忘了紫衣也救过你一回吧?”
思及此,她贼兮兮的笑开,一命抵一命,谁也不欠谁。
祁天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脸认真的凝望她,“你就这么不想留下?留下来帮我吧,丫头,我需要你。”
差点要动手帮忙的风紫衣一触及粗皮书册,当下心慌的抽手。“这是你的职责所在,紫衣不好逾权。”
如果是刚刚就挽留,也许她会心软,但那句“留下来帮我”,分明不是不舍她,而是不舍她的能力。心像吊着水桶般沉重,她摇头拒绝了。“若我请求你呢?”见他诚恳的神情,她小小的动摇了一下,随即又退离他一步,“大少爷,紫衣还有份内事要做,譬如到园子里扫扫地、替花儿浇水、检检枯叶什么的,我很忙,非常忙,忙得没有时间帮你了。”
祁天昊表情微凝,沉吟片刻,眉间小山微微隆起,似在思索如何让她改变心意。
不一会,几无可闻的叹息逸出。“难为你了,紫衣,你出府的事再说,不过以后这些帐务的事,我不会再麻烦你,你大可放心。”
当然,以后他会用别的方法留住她!
“真的?”有这么好说话?她不禁面露怀疑,真的能马上卸下职责?她本来还以为要长期抗战呢。
“不过……我离府太久了,总有些事没法立即上手,在这段时期,我希望你能待在身边提点一二。”他要她在旁边时时跟着,找回以往两人的熟稔亲近。她可以不惦记天欢、天喜,但不能不记挂着他。
“可是我……”
“就先让你休息几天吧,你想去哪儿扫地浇水都无所谓,去吧去吧。”他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气得拚命瞪他,但他低着头看帐簿,根本不在意,她只能气闷的转身离开书房,离开前,木门还大大声的阖上,表达不满。
书房里,是祁天昊沉沉却明显愉悦的笑声。
风紫衣看似认真的拿竹扫帚扫着花园,但其实她一片落叶也没扫着,倒是扫起一堆沙尘,全往亭子里的人身上扑去。
“咳咳……丫头,我很确定你不适合扫地,还是管帐适合你。”祁天昊将茶杯里的茶往花丛里浇。可惜了这顶级高山茶。
“怎么会?这差事是祁管家亲自派任的。”她不以为意,继续“埋”讨人厌的主子。她当时去跟祁管家要差事时,还吓了他老人家好大一跳,眉头揪得死紧,似乎很为难,最后只丢给她一个扫花园的活,还说随便扫扫就好,反正花开花落、冒芽落叶都是正常,顺应自然是天理。
老管家一席话,叫她啼笑皆非,心想老人家也为难了,势必是不敢给她一个要伺候人、要使力的活,怕下个月会被她扣薪饷吧,殊不知,她往后已不管账房里的事了。
“祁管家派你差事?回头我好好说说他。”他本来只打算放丫头三天假,谁知道她扫了五天花园都不嫌腻,这都是派给她工作的祁贵不对。
“祁管家年事已高,禁不起吓。”她语带责怪。
他分明就是气恼她不肯进书房帮他,干么找祁管家当替死鬼。
“就因他大半辈子都在府里度过,更应该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主子要什么,不该随便作主。”至少也该安排紫衣去扫书房……嗯,这主意不错。
“大少爷这是指桑骂槐,拐着弯教训我吗?”谁不晓得祁家最不懂察言观色、最会擅自作主的下人就是她,没人敢跟她抢头香。怔了怔,他胸口鼓动,放声大笑。“丫头啊丫头,你的聪慧才智叫少爷我很欣赏呢。”
她脸皮抽了一下。“大少爷没事可做了?要在这儿寻我开心?”
他现在要担负城主之责又要操烦祁府的事,应该很忙、比她以前还忙才是,怎么会这么有闲情逸致特地到花园调侃她?
“没有你替我磨墨倒茶、陪在我身边,我没办法安心做事。”一改方才嬉闹的神色,他语气认真的说。
“你……你就不怕我在你茶里下药?”风紫衣困窘的头一转,不想看他的脸。
她才不会受骗,以前他总爱这么亲昵的说些叫人误会的话、但……还不是一走好些年、她就跟天乐·天喜一样,只是他妹妹,她再也不要相信他暧昧的话、他亲密的举止。
“下什么药?春药?”看她回避,他故意说出逗她的话。
“胡说,是毒药!”抬起头,她狠狠瞪着他,直到眼睛酸涩。“你脸红了。”一抹排色,让她清雅面容更为动人。“我才没…你胡说……”她急了,心慌意乱避看他具有深意的黑眸,不断的告诉自己别着了他的道。
瞧见她神色,他想,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了。
“紫衣,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祁天昊话未说完,就被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兄弟,这事你一定得帮帮我,我看上你府里一位姑娘,她眼似星辰,鼻若瑶柱,樱桃小口芙蓉面,美得像下凡天仙,我一瞧见她就晕头转向,满城春花飞舞,眼里、心里全是她美丽身影……”
浑然忘我的金准之彷佛饮酒过度的醉汉,丝毫不觉打扰了一场好事,他两眼迷离,足下轻飘飘,似醉似醒地从月洞门走来。
没人听得懂他含糊不清的疯言疯语,倒是多了怨恨的眼神,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重要关头搅局,让人不恼他不成。
金准之没发觉异样,自顾陶醉的要走进亭子,“你倒说句话呀!兄弟,别像木头杵着,我金准之活了二十四年,头一回对个姑娘动心……不、不、不,是一见钟情,非她不娶……喂!拍什么拍,被女人拍肩会走三年楣运。”他没好气的回过头,对着陷害他损失六百两银子的女子全然没好脸色,现在被她拍了背,打算借故发火报仇。
“谬言,就算不拍肩,你也没多少好运,你忘了你一进城就让人骗了六百两吗?”她本来是懒得理他,谁叫他走路不看路,硬要踩上她的扫帚。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吊儿郎当的二愣子就是金准之,她以前只见过金灵灵,解决江小鱼的事情时,只当他是祁天昊的某个朋友,不料,百闻不如不见,人说风流惆傥、潇洒俊逸的金大少,其实就是个好骗的愣头青。
“你别诅咒我,如果没有你,我运气旺得很,抱得美人归是迟早的事。”金准之瞪着她,眼睛都要冒火了。
“哼,你确定?”她轻蔑的看他一眼。
“去去去,扫地的丫鬟就尽责扫地去,别妨碍我和你家主子谈大事。”他不耐烦的挥手,像要赶走扰人的蚊子。每回进朱雀城都会听街坊谈起风紫衣这个人,什么一手掌握祁府,几个主子都得听她话之类的,好吧,他承认在街上好友是对她特别了点,但终究是个丫鬟,那些传言,对他而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现在眼见为凭,这女人不过就是个扫花园的丫鬟,连近主子身都难,还谈什么掌握大权?
手握扫帚,杏眸微挑的风紫衣只是一笑。“大少爷,那奴婢做事去了。”
“放下?过来。”祁天昊厉眸一肃,没了开玩笑的意思。
她都扫这么多天了,这几年只拿过笔杆的丫头,不知会不会让扫帚柄刮伤了手?思及此,他反蹬了金准之一眼。这家伙居然还怂恿她继续扫花园!
斜了斜眸,她眼色佣懒。“这怎么成?大少爷,我是听人使唤的丫鬟,金少爷都开口了,怎能不做?”
“谁敢使唤你?”勾起唇,祁天昊眼眸底有了笑意,看来这丫头是针对准之,跟他没关系。“丫头,过来我身边。”
“你很烦。”不情不愿地丢下扫帚,一身轻巧的她却慢步如牛,一小步一小步走得缓慢,移动速度像极了弯腰驼背的老婆子。但她不能不走,她知道快活的日子已经过了―她为期五天的扫花园工作功成身退。
看着两人主不主、婢不婢的对话,金准之搓着鼻梁有些疑惑,但照样不识相的开口,“咳咳!兄弟,你忘了我是谁吗?”
两双蔑然的冷眼一瞟,似在问:你是谁呀!怎么还赖着不走?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花前月下,就当我没来过,继续情话隅隅。”金准之一脸想不通,他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说错话,清楚状况的时候说的还是错话,无端招来白眼。
“什么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