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生·永劫之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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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是骑手,臣是千里马,没道理让骑手跑得和千里马一样快,所以,对君主而言,最重要的才能并不是自己本身多么文武双全,而是能看到臣下的才能与不足,并且以自己的能力驾驭使用。
莲见正在慢慢地走向这条君主所该走的大道。
沉谧给远在并州的沉羽写信,感叹说,燕莲华选了一个好的继承人。
沉羽回信说:难道,爷我就没有帝王气象?
沉谧大笑,给他回信,说:你和她完全不同,用花来形容,你是牡丹,她是带剑菖蒲,至于我自己嘛,多少还当得起“国士”二字,勉强蹭个梅花好了。
大概是被牡丹和梅花以及随后的联想给震撼到了,沉羽再来信,再不提这茬了。
莲见入宫参见永顺帝那日,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夏日午后。
空气黏腻热着,吊香炉里焚着的莲夜中一味桂皮浓重,便甘甜了起来,在潮湿的空气里一线伏低蜿蜒而去。
介于少女与青年女子之间的莲见,就在一线莲夜香气中,登殿参内。
莲见一身鲜红衣冠,在宫苑里拖曳行来。
红色衣冠鲜红如血,明明这样浓烈颜色,偏偏行来的人清润如冰。
发是漆黑,眉目凛冽秀丽,跪伏于殿上时刻,衣领和发际间一线肌肤,是冰白颜色。
刹那之间,清凉殿上寂静无声。
“开在杨柳柔条上……”隐身在御帘后的纤映凝视着那个正接受永顺帝赏赐的女子,低声呢喃了一句。
她前方侍立的是沉谧,兰台令听了这句古歌,轻轻一笑,念出了这半句古歌的上半句,“梨花兼有梅花香吗?不过也是,这等姿态,大概也只有兼有梅花之香的梨花来形容了。”
纤映手中扇子轻轻一合,声音惋惜:“可惜我没有一个兄弟。”
沉谧并没有立刻接话,他悠闲地看着完成仪式退出的莲见,才慢悠悠回了纤映一句:“皇上的几个皇子听说也都对您的妹妹很是上心呢。”
“呀呀,兰令的意思莫非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和沉少主的婚约?我即便是愚昧妇人,也是不敢忘记的。”
啧,看起来,原纤映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这桩婚事了?
公卿间言语交锋,讲究的是模糊含混,话说到这样,已经是直白了,沉谧便不再说话,他本来以为交谈已经结束了,哪知过了片刻,御帘内飘出了几不可闻的女子的声音:“说到婚姻,兰令才真让女子们又爱又恨呢。”
大赵早婚,沉谧加冠时便顺理成章娶了一房妻子,没过两三年,妻子小产去世,就再未续弦,京城里但凡有适龄女儿的世家莫不想和他攀上亲戚,他偶尔也和风评不错的世家女子通通书信,写几封缠绵悱恻的情书,却全都无疾而终。不知道惹了多少朱砂泪,胭脂债。
听到她冷不丁提起这个,沉谧愣了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香气便渐渐氤氲了上来,纤映身上熏的香也是莲夜,却是安息香的分量稍重,就有了一种浓郁之感,两种香气慢慢纠缠,沉谧忽然失笑,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天,他深夜出宫,踏月吹笛,映月色无边。
沉谧回到了自宅,毫不意外,先他一步出宫的莲见果然已经在他家等他了。
客套完了之后,正坐在他对面的莲见看了他一眼,向他恭敬低头,声音是轻的,但是却又那么郑重。
“兰令大人,在下有一事相请。”
“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燕侯但说无妨。”他温和地微笑。
“请把阿羽还给我。”
短短一句话,那个向他低头的人,却仿佛用尽了一生所有的力气。
沉谧觉得自己几乎要笑出来。
殿上时候,看她应对自如,还觉得她长大了,现在看来,分明还是个孩子。
只有孩子才能这么光明正大懵懂无知地对他请求,请他把她的恋人还给她。
沉谧的眼神柔软了起来,他几乎想伸手摸摸面前这个孩子的头发,但是最后忍住了,展开扇子,轻轻一笑。
“抱歉,不能给你。”
“因为我和他还不够强大吗?”
“是的。你们还太弱了。”
莲见慢慢地抬起头,一张精致面孔脸上,此时有一种因为尽力还是失败了的迷茫脆弱,她微微抿着唇,那样子让沉谧想起了山林里遇到的鹿。
他对莲见很有好感,对沉羽是疼爱无比,所以,才更不能在这时候放过他们。
这就好比雏鸟破壳,即便再怎么担心,母鸟也不能施以援手,必须要雏鸟自己破壳而出,不然,被母鸟啄破壳而生的雏鸟,也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们,变强吧,要很强很强才可以。要强大到可以打倒我,打倒燕莲华才可以,不然你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这么说着的时候,沉谧容色平常,甚至于唇角还是微微弯起的,神色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柔和纵容。
段之十 图穷
他看着不说话的莲见,最终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
然后温和问她:“要喝酒吗?有人分了我大食来的上好葡萄酒。阿羽我都没舍得给他。”
莲见抬头,定定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那是莲见一生中唯一一次和沉谧对饮。
天将亮的时分,莲见告辞。
然后,在莲见预定离京的那天,沉谧写了封信,托她带给沉羽。
莲见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京城之行后会去并州,但是沉谧托得理所当然,而莲见也理所当然地接过,仿佛事先已彼此知会过一般。
四月下旬,莲见离京,向并州而去。
之前已经派了信使通知沉羽,随从们向燕家的领地按照预定行程慢走,莲见则单独一骑向并州而去,结果在快到的那天,半路上就看到一乘马车慢慢悠悠地行来,细竹车帘挽起来,里面的青年斜靠在车壁上,薄青色的外衣领子随意敞开,金色的头发不羁地在肩上随意一系,手中一把扇子,半张着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那是她已经两年未见的情人。
莲见策马奔到车前,在来的时候明明想了一路,一肚子想和他说的话,但是在看到沉羽似笑非笑地凝视她的时候,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胸膛里沸腾的感情,激烈一如最开始的相恋。
时间和空间荡然无存,她站在这里,沉羽亦在这里,这就是唯一的距离。
仿佛他们从不曾分开过。
沉羽笑着向她伸出了手,莲见毫不犹豫地握住,被他从马上抱了下来,拥到了马车里。
竹帘落下,灼热的亲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接触,深入,分开,再接触,再深入,再分开。
除了这样急迫的接触,再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满足思念。
当亲吻逐渐开始失控,莲见咬上沉羽耳朵的时候,金发的青年叹笑着把小兽一样激动起来的情人拉开。
微微喘息着,平日里清冷的素色眼睛,如今泛着水光,疑惑地看他,被沉羽笑着抬高下颌,把一个柔软的吻烙印在了她的颈子上。
声音震动着肌肤,让莲见微微战栗。
“在车里吃美味,未免太失礼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我慢慢把你拆吃入腹……”本就华丽的声线忽而转低,几乎是贴着莲见的肌肤呢喃。
“你有多美好,今晚我会一样一样告诉你,莲见。”
情人呢喃的耳语甜美得近乎妖异,金发青年用力抓住了情人的身体,爱抚着:“哭也好,呻吟也好,会让你欢愉得连叫也叫不出来的。”
莲见深刻地体会到,何谓说到做到。
从爱欲的飨宴里挣脱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沉羽很是悠闲,把她抱在怀里,一件一件地给她穿上衣服。
在沉羽怀里歇息够了,莲见也拿起衣服,仔细给他穿上,到此为止,彼此都充满情欲刻痕的肌肤终于悉数被掩盖在了衣衫之下。
吃过饭,并躺在床榻上说话,到了夜深时分,沉羽拉着莲见向城头而去。
并州城是一座建筑得非常用心的城,这是沉羽亲手建造的第一座城,在登上城楼向莲见展示的时候,他骄傲得像一个父亲。
“非常好的城。”
“哎,本来想在城建好的那天,拉着你在城楼做上一场当庆祝的,可惜没有机会。”对于莲见衷心的赞美,沉羽的回应已经超越了厚颜无耻的范畴。
这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惊悚发言的莲见。
看着脸刷的一声就红透的莲见,沉羽慢慢笑开了。
不是坏笑,而是温柔的笑容。
他无言俯身,亲吻她的唇角,手指交握的时候,莲见手心被他塞了一个极小巧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的令牌,看起来手工粗糙,坑坑洼洼,上面没有字,只刻着有一根同样粗糙、歪歪扭扭,要仔细辨认才能辨认出来的……羽毛。
莲见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说:“这是你雕的吧,真难看。”
这么说着,她却小心翼翼,从自己发上拆下来一段绾发的绳子,把令牌串起来,挂在颈上,藏到衣服深处。
沉羽笑得大大方方,道:“当然是我亲手雕的,蹲在铁匠旁边学了一整天,我没把自己手刻上口子就不错了。”
他轻轻低头,隔着衣服,在莲见颈上一吻。那个吻,落在了小小的令牌之上。
他说,若有一日,你我之间有所间隔,你可以拿着它,到我身边。
莲见只抱着他的头,仰高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只是嘴唇与嘴唇轻轻触碰,在这样一触之后,随即分开,然后莲见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取出沉谧带给他的信。
沉羽当着她的面拆开,然后哈了一声,随手一抛。
莲见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沉羽弯下腰,看着坐在城垛上的莲见,眼睛里慢慢涌起了一线深蓝。
“沉谧告诉我,我和原纤映妹妹的婚礼,定在明年夏天。”
莲见在那仿佛掠食动物一般的眼神下,没有丝毫动摇:“那么,你的想法呢?”
他哼笑:“还用说吗,在明年夏天之前,和你一起放倒他啊,怎么样?”
莲见定定看他,然后唇角一弯,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容:“好啊,一起。”
说完,她伸手慢慢解开衣服的扣子,然后在沉羽微微惊讶的眼神里,莲见脸上的笑容就带了挑衅的成分,空前地煽动着沉羽的欲望。
“你不是想说在城楼上做吗,阿羽?”她昂起下巴,斜睨着金发的情人,如是说。
第二天,莲见离开并州。
而他们预想中的恋爱保卫战却没有展开的时间。四个月后,永顺九年八月,出乎所有人预料,永顺帝毫无任何预兆地带着传国玉玺潜离皇居,奔赴南关,向宁家宣下讨逆诏书,并向整个帝国发下了勤王令。
宁家与朝廷的战争就此全面爆发!
宁家派出了最强大的军队讨伐永顺帝,而这支军队分为二军,杀赴京都镇压公卿的一军主帅由楚王亲自任命,正是燕氏家主燕莲见。
而在一军前进的正前方,永顺帝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主帅正是大司祭长陆鹤夜。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莲见的军队是从东边攻向京城,必经之地是太平山,中间只有一道极险峻的山路,陆鹤夜就在此布阵。
如果莲见选择从山谷穿行,就等于把自己送给人当靶子。而莲见如果选择绕路,就只能从南边进攻,绕过太平山,取道云林江,绕了一大圈,走出去的那个地方,等着她的是沉谧的大军。
实在是无懈可击得让人牙痒痒的布阵啊!
远远地眺望着陆鹤夜的布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