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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春眠不觉晓-第19部分

小说: 春眠不觉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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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正侯柯龄松,早年曾随先皇平定叛乱,一统四方,后依功行赏,获封侯爵。今日为庆老母八十寿辰,广开筵宴。进出宾客,除却公侯亲王,即为达官显贵,满门荣耀。

元慕阳与柯府并无深交,也无意进门攀识,代好友将寿礼送到了正接礼接到手软的柯府家丁手中后,即踅身而去。岂料行没十步,被人从后叫住。一位头戴幞帽、身着青襟绸衫的中年汉子气喘吁吁追上,“这位贵客慢走,请问适才那份写了我家二少爷名讳的礼盒可是您送来的?”

元慕阳淡然道,“在下与以嗔是好友,此次进京洽商,受他所托,为柯家太夫人奉上寿礼。”

“小的柯顺,是忠正侯府的管家,请公子进府一叙。”

“在下尚有杂务在身,不便叨扰。”

“这位公子。”柯顺深施一揖,“既然您是二少爷的好友,小的就直说了。二少爷本是我家侯爷的亲生骨肉,十几岁时过继给我家侯爷的二弟,二爷离京为官,二少爷也随着去了。打那日始,到如今已有近十年。我家太夫人和老爷都思念得紧。今儿个公子既然是代我家二少爷来的,不妨进门喝一杯酒,也好让我家太夫人向您打听一下二少爷近况,解解老夫人的思孙之情,如何?”

柯以嗔的身世,他曾听其简略提过。书香世家偏出了从戎将军,一个是他,一个是其生父。如今听得这位管家说得诚恳,再执意过门不入未免不近人情,是以,随其进了侯门。

本以为只肖与寿星说上几句话,将柯以嗔诸况讲明之后,便能功成身退。不想柯太夫人听闻得他是孙儿好友,执意拉在身边为伴,有泪有话,絮问不休。

元慕阳从来就非长袖善舞之人,碍着对方是好友长辈,勉着性子陪坐一旁,口中应付,心离如箭。及待柯太夫人被一干官家女眷簇围住,他得以抽身离去时,居然找不到原本坐在己侧的小弟。当下既恼且烦,快步走出喧嚣华堂,欲暂寻个僻静地处清清耳朵舒口气。

“元慕阳?是江南那个元慕阳么?”负手立于幽廊转角,听闻有跫音接近,随即问询声起。他侧转身形,目视来者,“阁下是……”

“不记得了?”来者勾唇淡哂,“我却还能一眼认出你,你脸上,依稀有还有五岁时的模样。你那时还曾霸着我妻子不放,扬言要和我争妻的。”

三十三 恩人

阳恺。他记得这个人的。

十九年前,元家尚在京城。当家做主的元庆朗恩科中了进士,任一个九品小吏,却因处事不够圆融得罪了顶头上司,被下到狱里。严氏带着时年五岁的元慕阳处处求情,那日,母子俩找到了一门远房亲戚头上,这家的女儿乃阮阳王妃的娘家弟媳,若能出手,想来放人不难。但求人又岂是好求的呢?任是百般好话,连大门也不得入,仅一个门房便成强大阻隔,直至日上三竿,母子两个依然被拒之门外。困恸交加之下,严氏晕倒阶下,躺身在一顶正巧到临的轿舆之前。轿畔的随从出声喝叱,轿中人则发声阻止,轿帘掀起,日月失色,百花遁形,一位美人袅袅步下,问过了三言两语,将晕倒妇人扶进轿里,携起稚娃手儿,走进府门。

那时,一个小小娃儿,随母四处求人,遭人白眼,受人冷落,突然享到了良善温柔的呵待,心头之感可以想见。恋阳在五岁的元慕阳心中,与美神无异。直至后来,美神求夫婿解了父亲之难,他也一度成了美神身上的一块小小膏药,直嚷着要快些长大,将美神自其夫婿手中抢了过来。也是兹那时,他不止习文,也四处拜师学武,以期将来有力抢夺人妻。末了,还是美神相助,将他推荐给了自家兄长学武的名师。名师爱他上佳骨质,乐意收徒,但返家行程在即,与元家父母提出带他回江南悉心教授……

元慕阳没想到自己何以对那位名为恋阳的女子记忆如此深刻,即使时至今日,稍一思及,眼前即现那份绝代风华,想想,彼时也不过是一个稚龄娃儿的童言无忌而已。不过,若让眠儿晓得,不知又该吃上几缸的闲醋。

“请问阳大人,阳夫人还好么?”故人重逢,且是救父恩人,元慕阳特邀阳恺至京城酒楼小酌。但彼此尚值陌生,话题寥寥,思忖着问候一位长自己二十年的女子,不算失礼。实则,心中亦存有一份好奇:时光荏苒,眼前这位阳大人依旧俊岸不凡,不知红颜是否仍是红颜?

“吾妻她……”阳恺沉吟一笑,“慕阳不必如此客气,你幼时也叫过她一声‘表姐’,你我算是亲戚。再说,此地不是官门公堂,‘大人’来‘大人’去,倒显生分了。我年长于你,就叫你一声‘慕阳’,你也可直呼我名。”

“在下就称大人一声阳兄罢。”看此人,行止磊落,眉目坦荡,元慕阳倒不介意结识。

“如此甚好。”开场完毕,阳恺言归正题。“前些时日,为兄至江南公干,听见了几句街头巷尾的议论中,与慕阳有关。”

“愿闻其详。”

“议论中似乎是说,慕阳之妻在病床躺卧两载,深睡不醒,却在近日好转醒来。当真有此事?”

“这……”元慕阳稍有意外。对方为堂堂上阳侯爷,会对街头风闻起兴,会开口向自己打听虚实,实在惹人费解。

“慕阳必会想,我何以对他人私事如此关注?你适才问起吾妻近况,为兄乐意告之。她在十八年前,即因一场大病深睡于床,至今未醒。”

元慕阳一怔。

“为兄遍请天下名医,广招域内外杏林高手,用尽方法,费尽心机,俱未见效。”阳恺揉额苦叹,窗外阳光透过纱窗打在他鬓角之上,一缕银色陡现。

元慕阳想,这世间恐无人能比他更能体解这个男人的心头枯寂熬煎。眠儿长眠,不应他呼唤,他抱着仅有的一线希望等待眠儿归来,不敢失望,不敢奢望,不敢崩溃,不敢流露哀痛……幸好,眠儿回来了。

“从那些街头谈论中获知,为兄有感令夫人病症与吾妻极像。但不知治愈令夫人的,是哪位高人?”

尽管同情,尽管感同身受,元鹞也无法把百鹞的存在道出。不止是因他无权为他人定夺什么,而是,为了眠儿。眠儿是真正的起死回生,走过阴阳两界,走过了奈何忘川。这种事,他不可能让任何第四个人知情。他是如此艰难才能重新将鲜活灵动的妻子抱进怀中,任何可能的变数,他都不可能容忍发生。

“在下妻子天生体弱,不宜操劳。当年发病之因,概因在下一时疏忽,携她游园过久,使她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一躺即是两年,这中间,睡多醒少,少见下榻,以致外面闲话百出,在下甚至被疑弑妻夺产,险被官家问罪。”

“是这样么?”阳恺神色怔忡。

“为在下妻子调养身体的,是在下从幼时便结识的一位至交,出自医学世家,代代都有神医之名。阳兄若信得过他,可请他一试。”

季东杰与百鹞不同。

当年,百鹞现身,告知他眠儿魂归地府时,被霎那涌起的绝望之浪所击,寻短之念形成心头。那当下,他想到的将一息尚存的眠儿身躯托付之人,即是季东杰。他和季东杰几乎同时认识眠儿,他所占的,只是早说出了口的便宜。除了他,季东杰是第二个会为眠儿百般设想的男人。

“如此,多谢了。不知慕阳何时返程?”

“明日便要动身。”

“为兄会差本府总管随慕阳前行,请神医前来京城。”

“不必如何客气,医者父母心,在下回去向他说了,他即会动身进京。”

“怎能如此失礼?即为神医,当该以礼相待。”

“只是,他毕竟是医非神,还请阳兄……”

“这个放心。若是因医治不利便迁怒于人,这些年还不知会有多少医生死于为兄之手。除了医治,为兄还希望吾妻会沾一点令夫人玉体康愈的喜气,见以起色。”

“在下也祝尊夫人早日康复,与阳兄共享百年,白头到老。”

三十四 婢恩

这日,醒春山庄发生了一桩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起昏睡两载的夫人突然醒转,不算大事。但能使夫人免于一难,又难算小事。

事件源于春眠的贪玩之心。当日,用过早膳后,她又想爬上木梯,望一眼墙外风光。不想,在手儿刚扶上墙端,脚下木梯突然喀声大响,足底一空,纤薄的身躯即如一片离了枝的叶儿般坠下。

其时,襄菊正在向日轩外的小亭里埋首煎着药汤,莫说看不见主子出了事,纵算看得见,也是鞭长莫及。而几个在跟前侍候的丫头都被这景象吓傻了眼,呆呆不知作何反应。

便在此际,有一道离得最近的影子扑了过去,在春眠落地前的一瞬成了垫底——虹儿是也。

一个从高处跌落,一个为坠者铺垫,两人都是当场昏晕。

这事,惊动了元家每人。忠婢救主,着实感人,元家老夫人看过儿媳后,到了下人房,拉着躺在病床上的虹儿之手,恁是感激。一向和蔼的元家老爷甚至还因替儿媳诊过的季东杰不肯赶来为救了媳妇的恩婢诊治发了一通脾气。

春眠苏醒过来,先乖乖听季东杰替小日儿饱饱骂了自己一顿,再听他道:“有些东西,早早除了最好,何必留着碍事?”

“但没有她,没准我今儿个当真就摔死了。”

“你没有那么容易死!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么?”季东杰拂袖而去。

“小日儿大坏蛋,说了一个月,却是两个月,眠儿生气,不理你了!”

襄菊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花轩,一点也没有意外听见自家主子在贵妃椅上翻着滚儿的抱怨。在人前,自己这位小姐是一个得体的媳妇,是一位优雅的大夫人。在人后,就成了这副模样。真开心,她已经嫁了出去。

“小姐,姑爷不是给您来了信解释么?南方的事进行得比预估顺利,姑爷索性就直接北上,处理了那边的事后,就会有至少大半年的时间不用出去了……”

“人是人,信是信,怎么能相提并论?我想得是人,又不是信,我决定,在小日儿回家时,至少三天不和他说话!”

襄菊撇起嘴儿,“不是奴婢小看您,姑爷回来了,您若能坚持三个时辰,不,坚持上三刻钟不和姑爷说话,奴婢就会把襄菊两个字写上一百遍。”

“这一回,本小姐一定要让你刮目相看,明白小看主子所需承担的后果。”

“奴婢拭目以待。”须知道,她这辈子最头疼的可是写大字。敢拿这个来赌,就是吃准她家主子必输无疑。

贴身丫鬟明目张胆的挑衅更使春眠忿忿难平,“小日儿大坏蛋,因为你,襄菊都敢小看我,眠儿不理你了!”

“真的不理我了么?”

“对,真的不理你,至少三天……小日儿!”螓首惊喜转过,秀靥因为缓缓步来的人影而浮出璀璨光芒。

瞧,稳操胜券。襄菊得意的挑挑眉儿。

“小日儿,小日儿回来了!”

“不准动!”元慕阳警告着,脚下疾动,在她纤细身躯跳下长椅前将她抄抱进怀,“我还没有罚你,你便想错上加错了么?”

“……罚我?”她无辜眨眸,心里却大叫不妙,想着是谁这般嘴快,小日儿刚进家门就告了恶状?

“我在街上遇见了东杰。”对于在眠儿面前出卖那个恶医友人,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季东杰讨厌!”

他举指,弹了她鼻头,“说人讨厌,便说明你没有在反省了?”

“小日儿……”她磨,她蹭,她撒娇,她耍赖就对了。

“唉,你呀。”他怎舍得真正怪她?她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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