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该死的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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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愁也伸着脖子看,“嗯,是啊是啊,状元郎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儿啊?”居高临下,只能堪堪看见一个脑瓜顶儿。
素月公主妙目一转,两道目光落在了杨不愁脸上。她便知道,公主姐姐兴许是又有什么主意了,且这主意又和自己有关。
“杨不愁,不如你喊他一嗓子,让他抬起头来给我们瞧瞧。瞧分明了,我才知道要不要他做驸马啊。你不是也想看吗,嗯?”
在公主面前,鞍前马后的活儿永远都落不到别人头上。
十五岁的丫头,不若少时那么冒失,心里知道有些唐突,但又痒痒得实在想看,便没有多想。当下一把撩开眼前的那片纱帘,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用尽了力气喊了一声。
“喂!状元郎,快点把头抬起来给我们瞧瞧!”
此时已行至园中,外头嘈杂的人群早被一众官兵隔在了数丈之外,因此杨不愁的喊声格外嘹亮。
红袍簪花的状元郎正要下马,突然听见头上传来女子的喊声,便又坐直了身,仰着头向上看去。
飞檐斗拱的琼楼上,金灿灿的琉璃瓦映着阳光,分外夺目。
低垂的纱帘如水,被人撩开了一角,探出娇俏少女如花笑餍。
“公主姐姐快来看啊,那状元乖得很,抬着头一动不动地让我们瞧呢。咦?你躲在纱帘后头做什么,也像我这样撩开帘子才看得清楚啊……”
楼下的状元果然人中龙凤,如巧夺天工之手在一块美玉上细细雕琢,刻出清俊的眉目来。水红的薄唇微开半闭,两只眼灿金发亮。好一个品貌双全的银鞍白面郎。
公主一边摇扇子一边叹气,“唉,傻丫头,他哪里是乖,分明是傻了。”
杨不愁倚着栏杆细细地瞧,“这人长得还不赖,又能当上状元,肯定是满腹才华喽。他可比三年前那个老头子状元强多了,那个老头子啊,胡子一大把,连背都差点要驼了……”
素月公主缓缓摇着扇子,看一眼楼下忘了下马的新科状元,“杨不愁啊,有你在,再无聊的人生都变有趣了。”
“咦?”怎么又扯上她了?杨不愁眨了眨眼睛,“那你到底有没有看上他啊?到底要不要招他做驸马呀?”
娴静的公主微笑不语。
春风得意的状元郎
李一鸣李状元,大名鼎鼎的江州才子,御笔钦点的新科头名。
三岁能诵,五岁成诗,十岁时便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十五岁时名闻乡里。宗族里的家长们都道,此子出在我李氏一族,乃宗庙兴旺之兆。
父亲在他少时便殷殷教导,“儿啊,我膝下只有你这个独子,李家门楣,都在你一人身上了。”
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心坎里,沉甸甸得有千斤之重。宗长的期望,父亲的叮咛,他明白。
好男儿志在千里,谁不想建功树名?谁不要光耀宗族?
世间各种各样的营生有三百六十行,就如同眼前茫茫大道,岔出了无数条羊肠小路,顺着哪条路走都能过完一辈子,路上会有坑还是有河?沿途是青山还是绿水?一路平顺还是凶险?不走走看谁也预料不到。
但,读书人却不同,读书人的路从来就只有一条。世人把入仕之途比作鲤鱼跳龙门。万千条鲤鱼从五湖四海而来,汇聚在唯一的一条水路上,互相追赶着,再拥挤,再嘈杂,也不会失去方向。滔天巨浪迷惑不了他们的眼,眼里只有那座庄严巍峨的龙门,屹立不动,矗立了千百年。
门里门外两重世界。阻在门内的,庸庸碌碌好不忧愁,跃在门外的,呼风唤雨人生得意。
李一鸣知道,有了千日的积淀,才能有一朝喷薄爆发的力量。等待着那辉煌的一跃,跳过那扇门,化龙而去。
从此更加发奋,每日里埋首于圣人诗书,并不像同龄的孩子那般贪图玩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书房的窗外花红变了柳绿,秋水变成寒塘,唯独窗内的风景日日相同,总有一个少年端坐在桌前或读,或写,或深思,或沉吟。这些年来吃在书房,睡在书房,磨秃的笔,写字的纸,堆起来能把这间相伴十年的屋子装满。
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资聪慧,家学私塾里特意请来名声贯耳的饱学大儒,再加上自己刻苦为学的坚韧劲儿,有了这些,多少学问做不成?
寒窗十载,一朝出了书房,胸中锦绣,文章天成,眼前一片清明,茫茫前路上赫然一条通天大道,直上云霄。
父亲和师长们含笑点头,“一鸣啊,如今学成,也该去试炼试练。”
李一鸣欣然领命。
乡试,会试,一路凯歌,独占鳌头,才名传遍了州府各县各乡。提起他的名字来,人人称羡,李大才子,那是人中之龙,不是寻常的酸腐秀才比得了的。
次年春闱,带了一个家僮,收拾了行李盘缠,奔往京城而来。京城的大街上,满是赶考的举子。天下良才,尽入瓮中。远远望见那座肃穆庄严的皇城,神秘而凝重,仿佛在召唤他,点示他,龙门之后,就有步云之梯。从此平步青云,位居人上。
十年的辛苦没白忙。三篇文章做得好,满座君臣争相夸赞。
鲤跃龙门之日,蟾宫折桂之时。
走马章台,游街夸官,红袍簪花的少年郎,打马行过了京城的大街,所过之处,万人空巷。江州的李状元,此日过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在马上志得意满,左右观望,周围人头攒动,都是争相目睹自己姿采的民众。突然觉得,往日的诸般辛苦换来今日荣耀,都值了。
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低了低头,思忖着家中的父亲和宗亲们可已经得了自己高中的消息?可已经大开祠堂,焚香上祝,等着自己衣锦还乡?
见了父亲该说些什么?见了乡邻父老该如何应对?见了往日的同窗好友,又该怎样?
呵,怎么比要上花轿的小媳妇还惴惴不安?真是好笑啊好笑。
官差在头里开道,吹吹打打的笙箫锣鼓喧声震天,热热闹闹地奔着琼林宴的园子里去。
整个人像被端在云彩上,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耳边听得有人高声道,“御园已到,恭请状元郎下马赴宴!”声音厚重高亢,如洪钟大吕。
刚要弯身下马,耳边听得又有人高声喊,“喂!状元郎,快点把头抬起来给我们瞧瞧!”声音清脆婉转,如刚出山的黄鹂儿。
何处来的女子声音?
不由得仰起头来,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巍巍峨峨一座琼楼,纱帘如水,笑靥如花。远山眉,秋水眼,怡然入画。
娇俏胜过,琉璃瓦的檐下,两三枝带雨的杏花。
半张着嘴,忘了下马。身边有差人催促,“状元爷,状元爷,该下马了。”
回神时有些恍惚,脚底下一软,差点踏空了马镫,出个大丑。
官人们急忙过来搀扶,“状元爷是今天的贵人,千万小心着点。”
手忙脚乱地下了马,脚踏在实地上,才感觉到一些踏实。回头又往那高楼上瞄了一眼,丽人趴在栏杆上直勾勾地看他,丝毫不加掩饰。
呵,好大胆的女子……
悄悄地跟身边的官差问上一句,“敢问兄台,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谁敢做状元爷的兄台?官差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折煞我了!小人但凭状元爷吩咐,只这兄台二字休要再提。”停了停,也往楼上看一眼,道,“这位千金啊,可真是个千金。当朝六千岁澧王爷家的无忧郡主,宝贝着呢,走到哪儿都带着。”
“哦。”状元郎心不在焉地应着,心不在焉地进了园子。
皇上亲点的状元,大家都给足了面子,陪席的一众高官显要,次第从座位上起身,亲手为新科的状元郎斟上一杯酒。
心里暗暗留意,左边坐首席的,就是六千岁本人了。紫袍金冠,果然英伟不凡。
趁着空隙,手执酒壶为澧王爷添满了杯中酒,回敬道,“王爷,小生敬您一杯!”
澧王一口饮下,酒气上涌,口气也豪爽了许多。“哈哈,状元郎,你这少年很对我的脾气,改日我在王府中设宴,你一定要拨冗前来。”
状元郎大喜,迭声道,“一定,一定。”
握着酒壶向外看,园中树木遮住了远处的风景,树梢之上,只露出琼楼的飞檐翘角,琉璃瓦映着阳光,光彩夺目。楼上的纱帘随风轻摆,纱帘那边的伊人可还在?
宴罢,随众人出了园子,园子外头,停着各色官轿,自己来时骑的枣红马还在,回去时依然骑它。
诸位大人贵胄们一一辞别,各自上了自己的轿子准备回去。
特意多送了澧王爷几步,随着王爷走到一辆驷马高车前停住,立在一边拱手为礼,“王爷请慢行。”
澧王点了点头,“状元郎留步,告辞!”
李一鸣垂手而立,看着王爷踏上了马车,掀开门帘进去。帘内细细索索了一阵,便传来一个嘟囔的声音小声抱怨。
“王爷爹爹,这个宴怎么那么久?我都睡饱一觉了你才回来。现在我们要回家了吗?”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些困意和鼻音,轻易就能想到一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可爱模样。
目光停在车帘上,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片红晕从耳根处飞过,染了一张冠玉般的脸。
“呵呵,回家了回家了!是爹爹不好,让我的不愁丫头久等了。”
不愁,不愁……无忧郡主。
真是个叫人一听就难忘的好名字。
夕阳映红了半天晚霞,马车在霞光里缓缓前行,越来越远,终于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路尽头。
弯起的嘴角直到上了马都不曾放下。
难道方才宴上喝的有些多,竟然醉了么?怎么周围的人声周遭的风景都渐渐远去,看不清楚听不分明了?
状元府里的小厮后来回想,那天状元爷真醉了。状元爷量浅不擅饮,酒气上头,一张脸便红得象烧旺的火炭。别人跟他说话都听不见,只知道咧着一张嘴嘿嘿傻笑。口渴时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碗,竟把檀香炉给错拿在手里,举到嘴边吃了一口香灰之后才发觉,发觉了也不恼,又是一阵嘿嘿地傻笑。下人们连忙帮他揩了脸,搀他到床上休息,怕他喝多了难受,床边特地留了个人照看,天亮后那人说,状元爷夜里做梦都在傻笑呢。
众人都道,可以理解。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万千举子里头才出这一个状元,今后封官赐爵,平步青云,换了谁夜里做梦不得笑醒几回?
醉了一日,笑了八天。日里夜里都有个娇俏的脸在眼前头晃来晃去,远山眉,秋水眼,笑如春花,灿若烟霞。
又几日,皇恩浩荡,状元郎封做了翰林学士。
及第的进士们嚷着要状元郎请酒,约在了聚贤楼畅饮一回。
出门时,下人们特地跟诸位客人交待,我家状元爷量浅不擅饮,上次琼林宴上饮了一回,醉了八天,各位都是斯文雅士,酒场上有节制些,莫要学那些乡野粗人,往死里灌酒,场面上不好看,对身子也不好。
宾客们含笑应了,簇拥着状元出门。
状元府的管家仍不放心,又多派了一个人,贴身伺候。
众人来到聚贤楼,单包了一个雅间。聚贤聚贤,这名字应时应景。进士们无官时是贤士,入了仕都是贤臣。贤人雅士,济济一堂。
有擅风月者,特意从天香阁请来几个花娘唱曲儿。读书人就是读书人,风月场上也有许多讲究。花娘要清丽而不俗艳,谈吐要大方合宜而不风流献媚,嗓音要纯净婉转,唱得也得是才华横溢的名士填的新词,那些俗腔滥调,艳词艳曲拿不上台面,平白污了众位贤人的耳。
匀了淡妆的花娘们果然清丽无双,手调素琴,低吟浅唱。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