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嫡女-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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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三郎!”谢芙也同样笑着朝王恺笑道,同样的自然没有一丝丝的刻意,小心地越过那一盆盆的菊花,她笑着上前盈盈一拜,“阿芙给太后娘娘问安。”
包着头巾的老妇回头看着她的那张笑靥,把剪子递给身旁的老妪,那双仍有几分清澈的眸子打量了谢芙几眼,“阿芙还记得到我这儿来坐坐,真是难得!”
“太后娘娘这话真的是寒碜了阿芙。”谢芙笑着回应了一句。
“姑婆,我都说阿芙自打拜祭了颖川公主回洛阳后大不同了,您还不信。现在一见就知道我没有在说谎了吧。”王恺笑着扶着自家姑婆迈出了菊花圃。
王太后笑着拍打了王恺一下,“你这孩子,姑婆何时说过你说谎来着。”这才转头看向谢芙,“阿芙先到正殿坐坐,我随后就来。”
谢芙又施施然地行了一礼,方才由宫娥引着到正殿而去,而王恺自也往正殿而去。
一路上,气氛有几分沉闷,谢芙挥手示意宫娥走远一点,状似不经意地聊着,“三郎最近倒是闲适得很,许久未见,似乎更为潇洒了一些,不知又要迷煞多少洛阳城的无知少女。”
对于谢芙话语中的淡淡嘲讽之意,王恺不甚在意,这女郎与他说话例来都是这调调,而他也心知她为何会这样,“阿芙,你来找姑婆还是为了贾家之事吧?”
谢芙不意外他会看穿她的来意,这人并不若表面那般对世事都不在乎,不过他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三郎难道对件事就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说王家甘当贾家的走狗。”
“阿芙,注意你的措词。”王恺淡淡地警告道,“我王家也不是任由人随意搓圆捏扁的。”
“可在我看来就是如此,明明你心中已有了答案,还要这样来套阿芙的话,就显得不那么厚道了。”谢芙停下脚步,冷着一双眼眸看着这个一直云淡风轻,似乎万事皆不在心头的男子。
王恺微眯了眯眼,谢芙的确转变了不少,以前的她同样也咄咄逼人,但那是带着娇横之气的,不像现在这般眼中闪着睿光,“阿芙真的变了不少。”他又一次说这话,但这次不再是调侃的语气,反而是笃定地道。
“三郎却还是老样子。”谢芙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至此,王恺微微一愣,然后又恢复了原本那慵懒潇洒的姿态,“阿芙,别再来打扰姑婆清静的日子。”仍是那一如往日的腔调,但却是含有一抹不容忽视的警告之意。
谢芙的嘴角浮现嘲笑之意,“清静?三郎确定这是太后娘娘要的?你一直都是如此的自以为是,无论是面对太后娘娘,或者说是阿珏,你那出家为道姑的结发妻子玉真子。”此刻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酸起来。
王恺手中的折扇被他大力的握住,因而变得有几分扭曲,他脸上那闲适的笑容仍是没有变,“阿芙又何尝不是自以为是,阿珏要到虚无观出家,我自是尊重她的选择,又何来的自以为是。”
“三郎,你真的关心阿珏吗?”谢芙道:“你说阿珏的选择来自她自己,但你又何尝不是利用了她,世人都同情王家三郎娶了一个这样的妻子,而你就可以借此摆脱家庭的束缚,海阔天空地去游历,那你为何又要回来洛阳?”谢芙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三郎,你终究是王三郎啊,无论你试图去过怎样的一种生活,你改变不了你身体里面流着的王家的血液,若不然你不会为了我一句试探的话而对贾家起疑。”
谢芙盯着王恺那千年不变的容颜略略有些变化,她并未因此而放过他,“三郎,你扪心自问,你能扔下家族而不理吗?何必拿阿珏来做挡箭牌呢?三郎啊三郎,你终究还不是又回来了吗?太后娘娘的心事你又真的了解吗?世人皆说王家三郎聪明绝顶,可你看看那一片的菊花丛中,她真的的甘心吗?”最后的那一句话却仅有王恺一人听闻。
王恺看着那高傲的女郎就此转身而去,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长廊这里任由秋风无情地打在身上,那一声声地质问也同样打在他的心坎上。难怪他从内心里一直讨厌她,这个女郎是惟一一个看穿他心底想法的人,所以才异常地令人讨厌啊。
他捏紧手中的折扇,看着那一片在秋风中努力绽放的菊花,临霜而不凋谢,在风霜当中仍然独自灿烂的绽放,她真的甘心吗?“阿芙,为了你那舅舅如此奔忙,你又真的甘之如饴吗?”他突然不忿地问道,世人谁不知道当今帝王司马哀就是一傻子,为了这样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这女郎是傻了吗?
谢芙闻言,已经离了有几丈距离的她回头看着后面那个有着绝世美态的男子,轻启朱唇道:“为了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何谈值与不值?”
王恺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突然变得矮小了许多,这样的谢芙何等的耀眼?他一直试图逃脱自己的责任,所以在那天给了父亲警告后,他就不再过问此事,谁当帝王不是一样?只要王家仍能屹立不倒就行了,相信父亲会有判断。
突然他笑了出来,渐而变成大笑,看得周围那群偷瞧美男子的宫娥都怔住了,何曾见过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笑容的王家三郎如此大笑?但即使是这样仍然如此迷人,她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都醉了。
直到今天,王恺才觉得他是那么的可笑,笑过之后,再看向那满圃的菊花时,他的眸子坚定下来,他终究是王家三郎,谢芙没有说错,眸光微沉,他又把玩起那折扇,一如往常潇洒的姿态般往正殿而去,只是无人知道他的心中早已是翻过了几重浪。
走在前方的谢芙听到王恺的大笑声也没有回头看去,王恺若愿插手贾家谋反的事情,那么她就很有把握王家不会袖手旁观,她握紧了双拳,现在对付贾家谋反一事她更有把握了。
踏进了正殿,谢芙端正的跪坐在下首处,接过宫娥递上的酪浆,她抿上一口,身体突然暖和了不少。
没有一会儿,王太后方才换了衣裳进来,谢芙急忙放下玉碗,行了一礼,再抬头时看到的已是身着黑色红纹锦缎的当朝太后,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身后结了一矮髻,插着一枝碧绿的翠玉簪子,脸上挂着笑容,显得雍容华贵,一点也不像刚才在修剪菊花的样子。
随意聊了几句不搭边的话,王太后定定地看了看眼前越来越矫丽的少女,真的是像她的娘,尤其是她越来越沉稳的气度,当年颖川那孩子一心嫁到谢家去,当世之人都以为她是看上谢怊的美颜,其实又有谁知道她一心只为了那个始终像是长不大的哥筹谋呢?谢家这么多年都是最支持帝王司马哀的一派。
谢芙这才又行了一个大礼,脸上的笑容一敛,“阿芙想请太后娘娘回宫中主持大局,莫让舅母贾皇后一人独大,舅舅此刻需要太后娘娘的匡扶。”
王太后轻笑出声,“阿芙真会寻我这老太婆来开玩笑,自打我住到这章台宫后就不再过问宫廷之事,你这一趟真是求错了人。”她居然想借她而拉拢王家,这小女孩真是颇有手腕。
谢芙听了她拒绝的话也不气馁,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案几,“太后娘娘这儿真的是干净得很。”她牛头不搭马嘴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即使我已是寡妇,但是谁不愿把居所弄得整洁光彩一些呢?阿芙莫不是在笑话我这老太婆?”王太后笑道。
“阿芙前些日子听闻有一种很特别的菊花种子,想到太后娘娘喜爱这花中的君子,特意弄来一包进献给太后娘娘,希望太后娘娘来年能让它们开出娇美的花朵。”谢芙把手中包着的种子递给王太后身旁的老妇。
王太后看了一眼那包菊花种子,回头又看着谢芙笑道:“阿芙有心了。”她无儿无女的,平日里除了弄弄花之外也没有别的嗜好。
“记得先帝逝世那会儿,太后娘娘还扶持过舅舅,后来却被舅母借机夺权,最后太后娘娘就住到了这章台宫来,阿芙记得已有好些年了。”谢芙感慨地道,状似没有看见王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僵,隐隐有些怒气泄露出来,“镜台洁静,菊花乃是凌霜开放,这里哪一样东西都表明太后娘娘您的不甘心啊。”
“阿芙倒是喜欢自以为是了。”王太后有些讽笑道。
“阿芙说的是真是假,太后娘娘心中自有决断。”谢芙笑道,“太后娘娘难道就甘于被贾皇后赶到这儿来?现在正是太后娘娘再次图谋的时机,太后娘娘难道不想像那金色的菊花一样开得灿烂?难道就甘心让贾皇后最终独揽大权?”
王太后对于当年贾皇后趁机把她赶走之事其实仍耿耿于怀,只是这么多年来朝廷风平浪静,她也找不到机会返回宫廷,于是才会一直安静而又不甘地居于这章台宫。
“阿芙,我已经是半截身子踏入黄土的人了,不甘心又如何?早些年你来说这些话激我,兴许我还会被你一激就返回宫中了,但是你看我的头上已经爬上了白发,纵有不甘也不敌年华的逝去,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王太后感慨地道,现在的她就是那只被拔了爪牙的老虎,再也不复当年勇,“你很聪明,抓准了我的心思,但是阿芙,我还是那句话,你来得太晚了。”
闻言,谢芙微微一愣,王太后与她周旋她不怕,王太后与她动怒她也不怕,但现在她这话确有几分真意,原本她就是抓准了她的心思才会亲自来请她,没想到她却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王恺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芙皱着柳眉的样子,微笑着上首的姑婆行了礼后,他坐到了另一边的下首,接过宫娥递上来的酪浆,看着对面的谢芙道:“阿芙,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半晌后,谢芙笑着看了一眼王恺,然后又看向王太后,“太后娘娘,水至清则无鱼,人也一样,又岂能说自己无欲无求呢。那一抹不甘心也并不会那么容易就随岁月而流逝,难道太后娘娘就再也无所求了吗?”她的美眸一转,转向了王恺,然后轻轻吐出一句话,“难道珏表姐对于你而言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吗?”
一提到玉真子,王太后那平静的面容就会尽数褪去,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王恺,阿钰那孩子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当年为了让她嫁给王恺,她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没想到最终却弄成了这样一个结果,那孩子不再回头看她一眼,就那样踏进了虚无观中,一袭褐色的道袍换下了那华丽的装束,从此美人伴青灯,至今想来仍心痛异常,伸手捂了捂胸口。
“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宫娥急道。
王恺与谢芙也急忙趋前去看着她,她看了看谢芙又看了看王恺,“没事,不用担心,阿芙,你真的能把阿钰劝回来吗?”她的眼中有希冀,“若你能把她带回来,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其实你无非是想要联合王家对付贾家,此事我已经听阿恺提过了。”
“太后娘娘,都是阿芙不好,说了刺激您的话。”阿芙有些自责地道。
王太后呵呵笑出来,“阿哀有你这样的侄女是他的幸运,缘也是孽也,先帝若是早发现他的缺陷,不让他坐到那把龙椅之上,兴许他还能活得轻松一点,安全一点。”当年也有她的私心在里面,想着司马哀就不是个精明的孩子,将来她也比较好掌握她,谁知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提到她的舅舅,谢芙不自觉就会笑出来,她伸手握住王太后那双仍保养得非常好的手,“太后娘娘,阿芙真的需要您的帮助,舅舅也真的需要您,您放心,我一定会亲自去虚无观去钰表姐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