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之胭脂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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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看去,却只见一团灯火,等了好久靠近了才看见,原是一条雕梁画栋的巨大灯船。林立的柱子撑起两层,密密的灯火点得通透,一派纸醉金迷。说话的那人就站在船头,负手迎风而立,一派仙风道骨。
将暮慢慢地把破船靠过去。两船舷的落差有将近两米,我估摸着是不是要搭条绳爬上去。白少情轻轻一蹬,衣抉飘飞,翻身落在那人边上。那人马上低头:“白宫主。”白少情似是点了下头,并未答话。
将暮不见动静,只垂首在旁边候着。这两天他一直恭恭敬敬,全不见了第一次的直爽。
我刚要开口问,却被若即一揽腰间,向他靠去。正要挣脱开来,他却是手间一紧,凑过来说:“我带你上去。”
还没反应过来,却觉得腰间一紧,被勒着往上带,脚下又落空。我一骇,立马紧紧揪住若即。只不过三五秒,又轻轻地落在了木板上。
我送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正盯着我,这才赶紧松开了他,退到一边站好,脸上有些火辣。
那中年人见了我,马上转过来打招呼:“这位定是若小姐了,在下度壑流。”
若即上前一欠身:“在下若即。”
我也微微笑着回礼:“在下若离。”
那人听的一愣,转眼又反应过来,哈哈笑着说:“若即若离,哈哈,真是好名字。”
我听着有些不对,又寻不出地方,只好淡淡说:“阁下过奖了。”
他笑着转身请我们进船舱,白少情什么都不问,负手阔步地走了进去。若即似是蹙着眉看我,我只赶紧转了眼,跟着进了船舱。
还未进船舱,一股脂粉味就扑面而来,弄得我一阵阵地发晕,不禁皱了皱眉。
迎面走来一女人,薄施脂粉,素鬟木簪,面庞清秀,虽不是绝色,倒也纤腰轻轻如柳摆,娥眉蔟蔟如远岱。我看人向来估摸不出年纪,只觉得应该是要比白少情要年轻些。
她淡淡地看了我一会,眼里清清地看不出痕迹。我正纳闷她在看什么,又想到自己皱着的眉头,觉得她以为我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毕竟是风尘之地,虽说不在乎,总还是敏感。我舒了眉,迎着她看。
她见我这样反而收了眼,垂首向白少情一欠身:“白宫主。”
白少情竟伸手去虚扶了一下:“何必多礼。”
心中倒是一纳闷,见度壑流脸上没什么异色,又转去看白少情,眉眼之间竟多了丝柔情,我看着却打了个寒颤。
白少情转向我们:“这是桑陌,你们就随这条船往北,不出半月就可到凉国。”
他又向桑陌说:“这两个从临阳逃出来的人,路上难免会有盘查,你自己多注意些。”
她仍是冷冷淡淡地一欠身:“桑陌知道了。”
白少情似是微微一笑,对度壑流:“你带他们去洗漱,晚膳因是早备下的。”
桑陌轻轻地说:“上房早就备下了,若姑娘四处走动也不方便,晚膳我就让人送到屋里。”
我听着笑了笑:“多谢费心,若离打搅了。”她微微点了点头,未再答话。我们就随着度壑流往后走,留他们两人在舱内。
本来引舱只是一般气度,往后走进入主舱却是另一番天地。推开一扇檀木门进去,竟是洞穿三层的大堂,辚辚的柱子撑起八角台面,红金软玉,一派富足。天色刚暗,水磨汉玉拼纹台,莺莺燕燕初开张。
我几次出入那些五星酒店,也见多了仿的古件池莲,但终没有这样浑然的气派,就连清风楼,多的也是典雅儒气,没这样放开来的铺张。
若即见我这样,挑眉一笑:“孤竹负雪若连这点气派都没有,怎么担那江淮第一的名头。”
“孤竹负雪?”
“是这船的名号,按规矩拼了两位头牌的名字,结果凑出这么个东西。”
我笑:“这软金镶玉的,怎么取那冷清的名字。”
度壑流不再答话,领着我们穿过那些刷成暗红的楼门,在一间平常厢房的门口停住:“最上面的厢房可是四位大小姐住的,一时腾不出地来,还请若小姐委屈几日。”
我笑:“阁下客气了,如今若离有事相求,得只瓦覆身也心满意足。”
他笑笑,一拱手,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推门抬腿进去,虽是二等厢房,也不是一般气派,窗几书案一件不缺。推开那雕得丝丝缕缕的窗户,江风夹着淡淡的腥味就灌近来,冲散了一室的温软腐糜。
回头见若即,竟然满脸的不高兴,失笑问他:“怎么了?”
他瞟了半天,脸上居然泛出点红来:“怎么给安排这么个地方。”
我笑:“我们避难来借光的,你难不成要他们踢了顶台红牌专门招待我们?”
他看着我吞吞吐吐半天都不说出来,最后转了眼:“算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卖得什么官子。”我揪住他的袖子,把他扯回来,“你今天生日,我还没送东西呢。”
他一愣:“不是已经唱了首歌了么?”
苦笑:“那走调走得不成样的东西你还当真?今天你算成人,我怎么能不送东西。”
说着手伸到脖子里解了吊坠下来:“银子买的东西一抓一把,谁也不稀罕,我随身带了好多年的东西可只有这一件。今日你说的那些话,心意我领了。”
把那东西放到他手里,是穿在黑色皮绳上的一只螃蟹。做得很精巧,背腹有纹,双鳌八脚都能动。
他手一攥,面上都泛红,桃花眼闪闪的。我看着那张绝色的脸,心里一阵痒痒的,赶紧转开头去。
手被他夺过去握着:“什么叫心意领了?我说的你难道不信么?”
我总算回了点神,面上扯开一笑:“年少轻狂,一时心动而已。生在尘世,任你如何洒脱,谁也许不起这天长地久。”
他有些抖:“你只当我是一时兴起?”
我低头,轻笑:“若我是生得倾国倾城貌,到还能说你一时兴起。你可曾想过,我留你在身边,也许只不过是喜欢你的相貌。若离说到底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
若即凑过来,脸上都是暖暖的笑:“你若因为我这张皮相喜欢我,我便要谢白家给了我副好皮囊。”
他靠得那么近,我都感觉得到他呼出的丝丝甜气,两只眼睛都润润的,如浸了水的琉璃。我血一阵阵地往上涌,红透了脸,赶紧推开他往后退。
他居然又换了副嘻嘻笑的脸:“这才像个女孩家,哪有人那么的不知羞。”
我抬眼甩给他一记眼刀,他居然笑的更欢。
“你只知道哄我么?若真的是光看相貌的人,早被湘楚冉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面上更红,刚想要反驳,忽听得外面脆脆的一声传来:“这天真是下红雨了,竹姐姐也能迎了客进船?”
花向今朝粉面匀,柳因何事翠眉颦
更新时间2008…5…24 17:42:40 字数:0
都未听得敲门声,门刷得一下向后飞开。我回头望去,竟妖妖娆娆走进来一个小姑娘。比我稍大一点的身子上裹着件荷领收腰的袍子,露出一段粉颈,蓝底镶金,勾得妖艳异常。
她一双凤眼上下打量几回,笑着说:“二位这样,倒也算是稀客了。”
我和若即都未搭话,两人静静地站着。我不知他怎样想,在这勾栏院,不,是勾栏船里见着与我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心里大大地一震。更不要说这女孩底子是怎样的娇美,脸上又上了些颜色,眼影蓝底叠金,一派妩媚。
她见我们这样,也不以为意,展颜一笑笑得万物失色:“我同竹姐姐一样是这里的挂名头牌。她主管,我主弦,我是卖艺又卖身,她可是千年铁莲一朵,看得见啃不动的。”
十五岁便卖身,听得有些惊骇。但她这样一说,我心中反而喜欢起来。这种精明刁钻在外面的,总是比那种什么事都不动声色,自己一人在肚里算计的好多了。何况是有才有色的女子,几分傲气添上去,更是显得浊世独秀。
我微微笑:“我叫若离,这位是若即。”
她又把我们打量了一遍,更多的是把若即打量了一遍,开口笑道:“来这里三年,还是头一见竹姐姐往船里带人,负雪一时就冒犯了。”
我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就只笑笑。若即便接过话去:“要在这里打搅多日,还请负雪姑娘多担待。”
她嘻嘻咧嘴一笑:“都是这勾栏里的人,怎么担得起公子姑娘这声称呼。只叫负雪就是了。”
若即笑笑,并未应承。
负雪反手关门,又往里走几步:“孤竹负雪可是要开往凉国去,此时内乱,不知两位此时前往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既然凉国在内乱,这船怎么凑着这时候往上去?”
“整条船怕是没一个人想去的,只这东家以前被个郡王救过,一时兴起许了他难时相助。本想是个郡王,谁知如今真是到了难时,他又不愿去了,只遣了我们这一船过去。”她说到这里冷笑了两声,“一船的弱女子,不愿意的在那里闹死闹活,天都要塌了,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一路上还不准歇,照常地搭台见客。”
我抿了嘴不说话,负雪不像是省心的主,却也这样不甘心地窝着,里面必是有大牵连的。
她眼珠一转,面上又换了笑:“两位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听负雪一声劝,别去趟这淌水。如今凉国里寇匪不分的,到处都在打,沿着边境更是闹得翻天。前次不知谁劫了条官船,二王爷逮着个由头,要兴兵打过来。听说只等下月粮草齐备了就渡江,到时还指不定什么样。”
她还未说完,就听得楼底“锵锵锵”三声击响,顿时外面的杂声上去了三分。
负雪一挑眉:“这才什么时辰,倒摧着要开台了。”又向我们笑着一欠身;“二位见着也不是来过这烟花地的主,今日是轮着我同竹姐姐同奏,我让人留个上座,可要来捧场。”
说完也不等我们回答,转身就走了。我笑了笑过去关门,闻着一丝淡淡的味道,清清冷冷,一点不沾这里的风尘。我站在那里嗅了半天,细细地闻不出什么名堂来。
若即见着好笑:“才什么点东西让你这样,原来清风楼里的精致物也没见你上心过。要是真喜欢这熏香,去问她要一点就是。”
我笑:“我不用这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闻着稀奇,风尘地里怎么有人用这样冷淡的香。”
“不过是些俗品,屋里别的气味太重了,才让你这样闻出来。若放平常定是半眼都不会多瞧的。”
他既这样说,我也不去多想。到是两三声敲门声,一个丫鬟脆脆地在外面说话:“晚膳备好了,现在就送进来么?”
“拿进来吧。”
推门进来个鹅蛋脸的丫头,面上满是好奇地乱瞟,后面还跟着一帮人,撤了一桌的菜。
我看了下,虽都是清淡的小菜,倒还是下足了功夫的。于是转眼对丫鬟说:“还请代谢桑陌姑娘。”
她一愣,又笑道:“这可不是从孤竹姑娘那里来的,负雪姑娘说,你们若等她那边备膳,只怕要饿到半夜了。刚巧她的膳食送来,都没动就让我转这里来了。”
我有些吃不准:“我们同负雪姑娘才见面,她这样关照,倒有些受不起。”
她笑得眉眼都开了:“姑娘说邀了你们去看今晚的台戏,只是估计着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可现在算是吃了她的嘴短,晚上不赏光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