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等三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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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可是,她还是走了,她一定恨她的阿玛,恨阿玛不准备爱她,所以不愿意留下。”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模糊起来,似乎睡意袭来,在意识最后消失的那一刻,他说:“颜儿,我好想你。”
唤来小顺子和紫儿服侍他更衣躺好,任泪水肆意,一滴滴洒在他的衣服上,胤禛,我也想你,可我却不愿此情此景下和你相聚。如果我们不曾有误会,是不是便不会有这个小生命的诞生,那便也不会有今天失去的痛。如果我不是执意送你去宋氏那里,是不是此刻你仍是那个柔情蜜意,神采飞扬的男孩儿,而不会变成悲痛欲绝,失去爱女的父亲。生活总是用它莫名其妙的残酷教育着我们,可是我们却仍是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落脚。在他久违的臂弯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依偎着他,我也渐渐进入梦乡,原来人们逃避伤痛和无奈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身体会给出指令让你沉睡,因为唯有沉睡才能让一切烦恼暂时在眼前消失。
醒来的时候,胤禛仍是我睡前的姿势躺着,我起身看他,他却原来早已苏醒,看我一起来忙不迭的活动着被我压着的肩膀。我原来又像很久以前那样枕着他的手臂入睡了,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我和他之间最无忧的时光。无言地帮他按着肩膀,对上他幽深的黑眸,我能读出那眸子里的渴望。我并非拗着性子不愿意和他说话,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拣着最无害的话:“爷,颜儿伺候您起身。”他顺从地坐起来,我唤紫儿倒来热水,拧着热帕子给他擦脸,服侍他更衣,倒好茶水给他漱口。犹豫着该怎么开头,半晌也只能说:“爷是不是很去梦菡(宋氏的闺名)妹妹那里看下。”他仍然顺从地起身,却牢牢地牵着我的手,我也由他牵着,本来我也是要过去看看的。
宋氏已经睡醒,团坐在床头正低声的啜泣着,那个温柔而谦卑的女子甚至哭起来也是如此隐忍。我看的心酸不已,示意胤禛去安抚下,他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只好和他一起过去,按他坐在床前,我站在一边。他揽住宋氏,轻轻拍着她的背:“孩子还会有的,你要在意自己的身体。”
宋氏低呼一声:“爷。”便语不成句的哭倒在他怀里,他的眼里充满歉意,再抬头看向我,却是更深的歉意和自责。又安抚了半个时辰,我也劝慰了几句,胤禛和我一起离开。
他拉着我走进书房,那个很久我们都没有一起出现过的地方,走到他曾经把我的字撕成碎片的地方,他猛然抱住我在耳边说:“颜儿,对不起。”我轻抚着他的头,像曾经的很多次那样,只是此时他已经长高很多,需要我擎着手臂,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对他说:“爷,颜儿,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和他因为那样莫须有的一句暧昧诗词僵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却又因为他失去了和别的女人的第一个孩子而和好,一切都如此莫名其妙。我却不愿意多想,我只知道,只要我能令他再次开怀,一切便不需要理由,像这世上很多不需要理由的事情一样。
我仍是小心翼翼地让他多去宋氏那里,他很顺从,每天都会在宋氏房里呆上半晌,有时还会陪她一起吃饭,但是饭后却坚持重拾我们散步的习惯,每晚更是坚持留在我的房里过夜。我也不再阻止,我现在只想把他深蹙的眉头展开,只想让他像曾经一样偶尔也会露出孩子气的笑脸,其余的我再无精力顾及。
他开始真的教我弹琴,听我弹过几遍之后,他便弹奏《沧海一声笑》给我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荡气回肠。我忍不住跟他的弹奏唱起来,他让我把词写给他,他便边抚着琴,便自己唱。低沉的声音配合着洒脱而磅礴的曲调,别有一番沧桑和性感。他手把手地教我弹奏,我渐渐也能弹出些许意境,我唱他跟着和,常常就这一首曲子,便是一个下午过去。
进宫请安的时候,德妃娘娘为了小格格的早殇唏嘘不已,然而也只是唏嘘而已,更加嘱咐我要抓紧再要个孩子。一个小生命的消失,于她,嫡嫡亲的祖母,也不过是换来一声叹息,却是我们心中无法面对的梦魇。
两个月过去,我和胤禛谁也没有再提起一年来我的失宠和小格格的早殇,仿佛这些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一般。太平总是需要粉饰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真实。6月康熙再次巡幸边塞,除了太子,带上了八阿哥以上的所有儿子。胤禛,坚持要带着我一起,他说,他一时一刻都忍受不了和我分离。他又变成了那个甜言蜜语的丈夫,而我是他善解人意的妻,我知道此时他确实需要我的陪伴。这一次,我不需要送行,宋氏和李氏含泪送我们走,宋氏凄楚的眼神让我心生怜惜,而我毕竟还是个自私的人,除了胤禛,我在乎不了太多的人的情绪,我知道此刻把她放在胤禛身边,只会让两个人更加伤感,于是只能忽略她的心碎。
这是我跟胤禛第一次旅行,虽不是自助游而是跟团,有诸多限制,却也收获了无数快乐。辽阔天地间的美景是最好的疗伤药,总能让人忘却心里的伤痛,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我们策马在草原上驰骋,我们月下在草地上依偎,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然而唇边仍含着苦涩。我知道,他只是需要时间。我们注定会有一些伤口留下疤痕,但却不再痛楚,而那疤痕在风吹日晒中也会渐渐淡去,成长的代价每个人都会付出,无人例外。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必须要经历这些,人生苦短,为何不能多许些欢乐给我们。
'正文 怄气'
盛夏已经降临,然而草原的夜晚仍旧凉爽宜人。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家胤禛是不是圣眷正隆,康熙每天都会招他去议事。这一日仍是,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大草原上,双手撑着地,抬首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和一轮皓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上辈子读这首诗的时候,我怎会想到,我会变成今月照拂下的古人。而古月不知能否把我的歉疚带给今人,我离开已经两年了,不知道爹妈是不是已经从失女的伤痛中恢复,而他们会不会原谅我的不孝。
正暗自伤感,耳边传来低低咳嗽声,我急忙起身。八阿哥一如既往地浅浅笑着:“四嫂好兴致。”我心里却是一惊,我犹记得当初胤禛震怒时曾怀疑过我对八阿哥有情。十四岁的八阿哥确实是个风神俊朗,飘逸出尘的翩翩美少年。但我的心早已沉睡,如果不是被胤禛的深情唤醒,只怕这一世就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饶是潘安在世也不会让我有丝毫心动。但,胤禛却不会明白我的历经沧桑。此刻,胤禛已和康熙谈了多时,怕是很快就会来寻我,再让他看到我和八阿哥单独在这里定会又起风波。
心中千回百转着想着借口,不失礼的离去。正要开口,八阿哥却幽幽长叹了一声,笑笑的眼睛里有罕见的忧郁:“四嫂,我真的很羡慕四哥,有皇阿玛和德妃娘娘的宠爱,有先皇后的疼惜,如今还能找到相知相许的爱人。人生一世,夫复何求。”
咽下刚刚出口要告别的话,此时任何理由离去显然都太过失礼,只能柔声劝他:“你也一样被皇阿玛和你额娘宠爱着啊,日后你也一定会找到和你相知相许的女子。”
他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渴盼地看着我,“四嫂,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我好气又好笑地想着,我又不是先知,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我如果记得不错,他日后的福晋是身世极显赫的人,而他们夫妻感情也很好。但是他问了,我又不能不答,只好坚定地对他说:“无论是何日,你只要记得,你终究会遇到那个她。”
说完,急忙找借口离开。走了几步又有些不忍心,回头看他,他坐在了我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正在和我一样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正在寻求答案。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呢,我心里暗叹,不过这不是替古人担忧的时候,想起这句话,又暗自发笑,真真的是替古人担忧呢。转身匆匆往回走,才走两步便撞进一堵肉墙,抬头看见胤禛阴沉的眼神正危险地看着我。
叹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冷冷地看着我问:“刚刚还笑逐颜开地,怎么看见爷就叹气了?是不是爷破坏了你的好心情?”心里一凛,他除非是笑着,否则自称爷的时候,一定是生气了。我慌忙圈住他要转身离去的身子,“爷,颜儿只是等爷的时候碰巧遇到八阿哥,颜儿叹气是因为知道爷误会了。”“误会。哼”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声,掰开我的手,颓自往前走,我快步地跟上,拉住他又被甩开。
我心里焦急着,却也无可奈何。回到帐子里他仍是不理我,唤来小顺子服侍他更衣睡下。我也赶忙梳洗更衣爬上床,刚要说话,他却给我一个大大的后背。我只有苦笑,忽然想起上辈子看过本山大叔和赵伟演的那个小品:“哦,亲爱的,你又生气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我家胤禛可真是为了配合这台词而生的。
草原上又呆了两日,我们要打道回府了,胤禛仍是不理我。我也就不再解释,心中劝自己,他正在气头上,或许过过就会好了。一路无话,回到府里,当夜他留在了宋氏那里过夜,转天又去了李氏那里。我心里暗暗有些怄气,你不过是看见我和八阿哥说了几句话就生气至此,那我呢,天天还要看着你去别的女人那里睡觉呢。
他这次到不刻意躲着我,反而在我面前大大的秀恩爱。我笑脸以对,心里却愈发的难受。渐渐有他在的地方我不再出现,逃避从来都是我最好的盾牌。
我独自抚琴,故意不去弹《沧海一声笑》,我独自吃饭,故意不去看他们你来我往的夹菜喂饭,我独自散步,故意不去想他正在哪里逍遥快活。我对自己说,我并非不能容忍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我早有思想准备,我只是不能容忍你对我又是同样的误会和同样的借口冷淡、疏离。
深秋来临的时候,我所有的愤愤不平都烟消云散,只留下深深的想念。我想念他的怀抱和他的甜言蜜语,我想结束这孩子气的怄气,可又怕他如今并非怄气,却是早已忘了我。
府里又传来喜讯,侧福晋李氏有了身孕,他的第二个孩子了,仍不是我的。或许我这后世飘荡而来的灵魂,终究只是这里的过客,所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孤独地来,然后再孤独地离去。我只是那青涩少年的儿时记忆,当他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时,我早已成为记忆角落里的微末尘埃。
这,不就是我曾经想要的生活吗?不受宠的妻,清净度日,老天到底有一次听到了我的祈求,圆了我的梦想。可为何,此刻我却怅然若失呢?
又是大年夜,李氏怀孕了,宋氏的分位又太低,只有我和胤禛两个去赴宴,再也躲无可躲,马车里我只好垂首不看他。我能感觉到他墨黑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我,我却不想回应,我没有心情再怄气,也没有兴致再端起笑脸。生活已经回归一潭死水,就让我继续沉溺。
眼前的热闹已经让我无动于衷,孤单的怅然早就如影随形,不差这一次半次的提醒。散席,一路无语攀上马车。我仍垂首坐好,一双大手握住了我的手,十七岁了,又长大了呢,手也已经是一双大人的手了。他拉我入怀,我不抬头,也不挣扎。“颜儿,胤禛错了。胤禛从此以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