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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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做了什么决定,无论他有多难说出口,他总该要去交待一声的。
赵括站了起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推门声。他回过头,就瞧见有人倚在门上望住了他。
她一身雪白的衣裳,纤尘不染;一张苍白秀丽的脸上,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那是一弯让满天星光都失色的月儿。?
※※※※※
夜色已深了,月影朦胧。
月夕静静的站在门旁中,脸色虽然苍白,可眼睛里却仍带着笑。
赵括望着月夕,月夕也正在盯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管他做了什么决定,她心中有多恼怒他,这眼波一触间,他们早已说完了想说的话。
她对他的埋怨,他对她的歉意,瞬息间都无影无踪了
总有一些人,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不必说不需说,不会埋怨,也无需歉疚的。
月夕的眼睛凝视着赵括,沉默着,过了许久许久,才幽幽地道:“我不怪你。”
“你什么都晓得了?”赵括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如从前一般闻着蹭着她的秀发。
“我都晓得了,”月夕的眼波如月光温柔,她低声的道,“你是赵国人,你要给枉死的赵军一个交代,你本就该这样做。”
“我怎么都好,可我却怕你……。”赵括叹着气,低声道。只这几日,他早不知已经叹了多少气了。
“怕我以后见不到你,会伤心么?”月夕淡淡笑了笑,笑中却带着一些寂寞,“我又不是第一次与你分别。有信陵君在我左右,可不晓得有多少人羡慕我。”
“是……我早就晓得,你不在意胡兄,可你必定在意他……”赵括黯然道,“有他陪着你,我便是死了,也会很安心。”
“你死了?你说什么?”月夕一怔,“你不是……”
赵括见到月夕的诧异的表情,也楞了一下,讶声道:“他究竟同你说了什么?”
“他说……”月夕也糊涂了,迟疑道,“不是你求他去救赵国,他便迫你将我留……”
“我为了赵国,拱手将你让给信陵君了……”不待她言明,赵括便明白了,他哑然失笑,“你竟都信了?”
“信陵君他……”月夕怔怔道。信陵君眼里的悔意与执念,就那般袒露在她眼前,他不曾瞒亦瞒不过她,叫她怎能不信?
“信陵君仁义飞扬,怎会做那样的事情?”赵括谑笑地低头瞧她,“你平日的聪明笃定。都到哪里去了?”
“那他要你做什么?”月夕又慌又急。
“信陵君早已决心窃符救赵,可魏国的十万大军,不可独自出战。必要等到楚军赶到。才可合力攻秦,毕其功于一役。”赵括柔声道,“这个道理,你自然比谁都明白。”
月夕默默地点了点头。赵括又道:“可秦国却不会坐等魏楚联军来来。信陵君得到消息,王龁大军已抵邯郸城外,三日后王陵大军一到,他们定会一鼓作气,立刻发动攻势……”
“如今之际,须得有人在魏楚联军到达之前。为赵国拖延时机……莫非,他是要你……”月夕一说便明,骇然道,“可你不过一个人,如何能挡秦国几十万大军?”
“赵国满朝文武中,平原君固然私欲极盛,可终究是个识大体的人。我想乔装了去见他,劝他设法招募死士,主动出击,当可阻秦军一时。”
“一个邯郸城。能招纳多少死士?还不是螳臂当车。你岂不是九死一生……”月夕摇头道,“我好不容易同你相聚,又好不容易救了你……我不许你去。”
“可我……”赵括道。月夕板起脸。冷冷地打断道:“你又要同我说什么知其不可,什么能不能该不该了。”
赵括讪笑地点了点头,月夕仍是冷着脸:“大丈夫一诺千金,你既然答应了再不离开我,如今却要反悔,难道你觉得这也是应该做的么?”
“我晓得我……”赵括实在是不晓得怎么开口,月夕伸手轻轻按住赵括的嘴唇,不准他再说下去。她靠在他的胸口,低声道:“我本来一定是不肯让你去的。可这一次。我不会拦着你。”
“月儿,”赵括紧紧地抱住了她。又惊又喜,“你……”
“放开我……”月夕微微挣扎。“把我箍得疼了。”可她又嫣然一笑,勾手揽住了赵括的脖子:“方才我以为你丢下我了,心里想,若我再见到那只老狐狸,便要将他的皮都要扒下来。可我又觉得自己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你为了赵国撇下我,我都舍不得怪你;可其实你原本就没有撇下我,不过是自己准备去送死,我又怎么能怪你?若说当初铸成大错,你我罪责各半;如今你要赎罪,我更要同你一起承担。你要做什么我都随你去做,只要你问心无愧便好。”
她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令人目眩。赵括看得痴了,不禁俯下头,月夕自然而然地迎了上来,赵括不由自主地轻吻着她的秀发、额头、和翘起的鼻子……
月夕顿生错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在长平谷地,他抱住她那一刻。
这突如其来的错觉,不由得使她又生出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赵括宛若能够感应到她内心的不安,更加紧地握住她的手。
“月儿……”赵括蹙起了眉,黯声道,“你是怕我……怕我如在长平一般,再害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住你,”月夕在赵括的脸上亲了一下,笑道,“原本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的胜算也会大些。可我实在……你晓得,我可以为你设法存赵,却不能与你一起去杀秦国的将士,我……”
“我明白你的苦衷,我也不会让你涉险。你只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见你。”赵括低声道,“月儿,你信不信我?”
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自己,他只是怕月夕对他失去了信心。可月夕就这样在他的耳边,吹着气,悄悄地道:“我不管你晓不晓得,我都要让你知道,在我的心里,若你做不到的事情,便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得到。”
赵括紧紧地抓住了她,紧紧地盯着她,他的手和他的全身,忽然间又微微发起颤来。月夕顿时有些慌了,着急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病……又犯了?不是已经服了蘼心果了么?”
赵括凝视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在她耳边叹着气:“你忘了从前,我们……”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月夕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身子顿时一阵酥软,整个人都酸酸地靠在了赵括身上,可赵括也像没了力气一样,搂着她一起跌到了地上。
连那支着窗格的木条,也似乎没了力气般地掉到了地上。
月夕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越是挣扎,她的身体却越朝着赵括的怀里蹭着。她的白绣鞋也不知道怎么地,挣得掉落了下来,赵括又看到了她那一弯紫色的月牙。
他突地一把抱住了月夕,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体下面。
月夕羞红了脸,喘着气道:“这里……这里……”
“这里没有旁人……”赵括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
“赵括……老狐狸……”月夕浑身酸软,抱着他,缠着他,细细地吻着他胸口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伤疤,在他耳边深情地唤着他。
“月儿,小月牙儿……”
☆、46 同心阻音讯
烛火已尽,夜已将去。
信陵君缓缓推开了门扇,屋内空无一人,桌上的放着两片琉璃盏碎片,那条白狐裘仍挂在屏风上,纹丝不动。
他回来了,可月夕已经走了。他却笑了起来,只是带着些自嘲之意。
身后忽然有人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回头,只是微笑道:“你回来了?”
一只洁白的小手摊到了他的面前,腕上戴着一个银镯,叮叮当当的响着。手上摆着半页青铜制成的虎符,星光下发着青蓝色的幽光。
“不愧是公输班的后人……”信陵君赞道,伸手取过虎符,纳入了怀里。
“亏得你识得那个魏王的宠妾如姬,她帮我引开了魏王和宫中侍卫,我才能这么便宜行事,”信陵君身后有个红色的身影,正得意地笑道,可慢慢地,她的声音又变得很低沉,“你说实话,我大哥是不是又会死?”
“他不怕死,他只是要一个为赵国四十万将士讨回公道的机会。”他叹道,“也是一个为他自己讨回公道的机会。”
“你真的相信我大哥么?你莫忘了他从前在长平……”
“月儿若信,我便信。其实我一直也在怀疑,以你大哥的性情与本事……当初那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既然早决心窃符救赵,你又何必去骗赵姬?”
“月儿和赵将军饱经患难,才得相聚。赵将军要为赵国一搏,可对着月儿,一定说不出口。月儿……我觉得她心中忧患甚深,只怕她晓得了事情原委一时糊涂……不用激将法,他们便不会去主动捅破。”
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只需多一点点时间,便一定会想明白。否则,这屋内又怎么会失去了月夕的踪迹呢?
“可我不信。我觉得你就是想要赵姬留下来陪你……我听得出来。”
“是么?”信陵君淡淡笑道。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楚呢?
阿璃还小。还不明白……就算他可以赢尽天下人心,可当初的一时糊涂,便令她再也得不到一个人的心了。
他反来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你既然听了你大哥话,为我去盗取虎符,又何必再要逗月儿呢?”
“我烦透了她,只是气一气她都不行么?我真是不明白,有些女的。再怎么惹人讨厌,却总会有男子为她做那么多事情?”
信陵君顿时轻声笑出了声,他转过身,笑道:“我也有些不明白,有些男子,声名狼藉,可为何总有有人愿意信他帮他?”
“谁帮他了……你别打岔,”阿璃嗤笑道,“其实我明白的,从前有人同我说过。越是聪明得难捉摸的女子,才越是叫人舍不下,你说对么?”
信陵君不问反答:“是谁同你这样说的?”
阿璃道:“胡衍胡大哥。他还说。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这话也对么?”
信陵君笑了笑:“这人倒有些豁达,虽有狡诈之气,可能看透得失,早晚会有一番成就的。”
“你只凭我这两句话,就能晓得胡大哥是什么样的人?那我呢?”
“你?自然也是位既大方又心善的好姑娘。”
“我大哥说你的本事大,瞧来你是有些本事,”阿璃得意地一笑,忽又转问道:“我问你。你可会吹叶子么?”
“我不会,”信陵君叹气道。“倒是听赵将军吹过一次。”
“好听么?”
“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还有些说不出的欢喜。是么?我前几日也听到过一次……”阿璃沉默了许久,又道,“可我从前听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曲子,里面却都是思念和悲伤……”
她趴在窗户上,望着天上升起的启明星,怅惘无限:“我只是不愿大哥,再吹着那样的凄凉的曲子了。”
※※※※※
数日之间,四十万秦军先后到了邯郸城下,王龁与王陵一左一右,虎视眈眈,几乎已可唾手而取邯郸。
邯郸城中,乱成一片。
淇水北岸的红泥小栈前,江岸白雪皑皑。江上星月微光照映,冬日里瞧来,这里本也可算得上是一幅美景了。可江边还有不少流民,面色惊慌,神情狼狈,拖儿带女,风雪中挤在这渡头,纷拥着挤上小舟,要从邯郸逃走。
见到这样的场景,便不会觉得这里美了。
秦军大军尚未攻破邯郸,城内已是四处流离。若一旦被攻破,不晓得邯郸城又是什么光景。
月夕心下黯然,转而望向身边的男子,他亦是神情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