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笑起来,很美。”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接着道,“哭起来的样子,还是蛮可怕的。连那些十恶不赦的杀手都落荒而逃。”
张婳听到前半句,心里甜滋滋的,被人赞美总是件开心的事,何况是一个如王子般高贵的美男子,待听到下半句,不由气得直跺脚,“说了不许笑话我。”
青衣男子不由笑了笑。
张婳却愣了愣,即便易了容,他的笑容亦是完美得无懈可击,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那看似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实际掩藏着深深的淡漠与疏离。
“你之前躲在庙里是因为进不了城么?”张婳想了想,问道。
“城门守卫也有他们的人,盘查得很紧,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混进去。”青衣男子淡淡地道,低头打量了眼自己,含笑道,“不过,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可以瞒天过海。”
“进城后,你还会有性命危险么?”张婳追问道。
“没有。”青衣男子简洁而肯定地回道。
张婳遂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他进城。
两人来到城门,官兵正在挨个盘查进城的百姓,一些长相英俊或气质清贵的年轻公子直接被人带走。两人规规距距地排在队伍的末尾,前面的百姓纷纷捂住鼻子,生怕传染上什么可怕的瘟疫,一哄而散,全都避得远远的,整个队伍霎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张婳搀着青衣男子,伤心欲绝地向盘查的官兵哭道:“官爷,我哥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全身发疹流脓,我们想进城找大夫治病,晚了恐怕就……”
018 进香(8)
几名官兵紧捂着鼻子,满脸惊骇恶心,如赶瘟疫般连连挥手道:“快进去,快进去。”
张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扶着青衣男子进城,夕阳下两人背影瘦弱,脚步蹒跚,令人唏嘘不已。
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里,张婳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春日枝头开得最美的一朵樱花,嘴角微微上翘:“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
青衣男子似怔了怔,双眸微眯,似被突如其来的一束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时辰不早了,就此别过。”张婳挥手告辞,转身离去。
“恕我唐突,敢问姑娘芳名?”青衣男子忽问道。
张婳愣了一下,在茶棚她与戏子互换衣物,又易了容,言谈举止亦如同男子,并未露出丝毫破绽,想必在土地庙他躲在供桌下面听到小环叫她小姐,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遂笑吟吟地道:“公子想报答救命之恩么?”
“有恩不报,非君子。”
“虽说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张婳清澈灵动的双眸闪动着奇异的光芒,盈盈浅笑道,“但既然公子一心要报恩,不如直接用银子来表达诚意。”
青衣男子微笑道:“姑娘觉得多少才够诚意?”
张婳犹豫了一下,伸出五个手指,还未开口,青衣男子笑问道:“五千两?”
呃?其实她想说的是五百两。
张婳僵硬地点了下头,又结结巴巴地道:“如果……如果你觉得多,就……”
“一点都不多。”青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颗夜明珠,递给她,“抱歉,身上未带银票,这颗夜明珠至少值个五千两。”
如鸽子蛋般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别说五千两,少说也值个二,三万两银子。
“好,从此你我再无相欠。后会无期。”张婳坦然地接过夜明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她是入宫待选的秀女,他是贵胄公子,此生再无相逢之日,又何必给彼此留下半分绮思,徒留惆怅呢?
才子佳人后花园初遇,私定终身,共许鸳盟。那是闺阁梦里的传奇,戏园里的话本,不是她的故事。
回到张府已是酉初时分,张婳直接去了朝晖院,杨氏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倚着大红色五彩撒花引枕,徐徐地喝着一盏杏仁酪。杨彩蝶坐在绣墩上,轻轻地揉按着杨氏双腿,半撒娇半埋怨地道:“姑妈,您既然早就做了安排,也不知会蝶儿一声,害得蝶儿生了那么长时间的闷气。”
“就你这性子,半点都沉不住气。若早告诉你,那死丫头一准就瞧出破绽了。”杨氏絮絮地数落道。
“还是姑妈英明。”杨彩蝶讨好地笑道,忽瞥见张婳施施然地走进来,不由惊叫道,“你是人还是鬼?”
杨氏亦是大惊失色,“哐啷”一声,手中的白瓷缠枝盏掉落在地上,碎裂成数瓣。
“母亲为何这般害怕?”张婳似无比地困惑,思索了一会,装作恍然大悟,“母亲一定以为女儿被青县的山贼抓走,不堪凌辱自尽身亡了。是么?”又笑吟吟地说道,“母亲放心,女儿好端端地活着,不是死后化成厉鬼来寻仇。”
杨氏又惊又骇,事后她赶到梅花坡明明看到马车翻倒在路边,车夫中刀身亡,身受重伤的钱妈妈说歹匪将小姐劫走了。为何死丫头还能活蹦乱跳地站在她面前?
“母亲可是想知道女儿是如何从山贼手中逃脱的?”张婳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那些山贼想抓我的时候,娘亲忽然显灵,山贼吓得落荒而逃。娘亲说您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女儿,她在阴间一刻也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日后一定会加倍地报答您。”
杨氏脸色惨白,身子瘫软在坑上,眼睛直直地瞪着张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张婳满意地笑了笑,俯下身,将嘴凑到她耳畔,轻轻地说道:“母亲,您的噩梦开始了。”说罢,笑盈盈地行礼告退。
019 进香(9)
屋内寂静如死,窗外树叶簌簌而落,秋风拍打着窗棱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杨彩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惊叫道:“有鬼,有鬼。姑妈,有鬼。”
杨氏已镇定下来,脸色阴沉如铅,喝道:“鬼叫什么。那是风。”
“姑妈,小贱人说她娘显灵救了她,还说她娘要来报答您。”杨彩蝶缩着脖子,满脸惊恐地打量着屋内,“姑妈,她娘是不是来了?”
“你疯魔了么?朗朗乾坤下,哪来的冤魂索命。”杨氏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死丫头说什么冤魂显灵,那是在吓唬我们。”
杨彩蝶仍有些害怕地东张西望,心里默默地念道,梅姨娘,冤有头,债有主。所有的事情都是姑妈一人做的,你千万别来找我。
杨氏眉头紧皱,心下沉思:死丫头既然平平安安地归来,以她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若闹到官府,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得悄悄回一趟娘家,想办法让父亲帮忙打点一下。
******
梨香院。
张婳坐在临窗大坑上,低头专注地绣着水仙花,似乎全然不关心外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几日前,沈傲向皇帝递上折子,称青县山贼在京城梅花坡意图抢劫入宫待选的秀女,并奏请带兵剿灭山贼。
皇帝震怒不已,立即命沈傲带五千兵马围剿山贼。那些山贼不过区区数百人,怎敌得过沈傲五千骁勇善战的士兵?
山贼被捕后,招出抢劫秀女乃是受人指使。昨日,刑部侍郎周焕带着数十名衙役冲进张府,不由分说带走赖妈妈,直接将她打入狱中。杨氏惊吓成病,一整夜胡言乱语,至今未能下榻。
晌午时分,小环从外面奔进来,额上密布着晶莹的汗珠,嘴角微瘪,似气愤又似委屈。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张婳放下针线,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赖妈妈口口声声称梅姨娘生前仗着老爷的宠爱,曾掴了她一掌,她为报羞辱之仇,才指使山贼抢劫小姐,一口咬定背后没有主谋。刑部已经判了赖妈妈秋后斩立决。”小环满脸愤恨与懊恼,撅着嘴道,“小姐,他们这是官官相护!谁不知道赖妈妈只是个替死鬼。”
张婳脸色变幻不定,想不到杨氏娘家在刑部也有人,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仍奈何不了杨氏。
“小姐,这回您和夫人撕破了脸,夫人却毫发无伤,将来万一您落选归家,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您的。”小环想到前路茫茫,一脸的忧心忡忡。
“这次的事情虽然奈何不了杨氏,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日后杨氏想再融入京城贵夫人的圈子,只怕比登天还难。杨氏虚荣势利,又爱面子,如今成了贵夫人们眼中的过街老鼠,这足够让她生不如死。”张婳手指轻扣着桌子,神色淡然,“即便我无缘于太子妃之位,但只要我在宫中表现良好,谋个女官应该不是难事。”
小环不禁瞠目结舌:“小姐,您……您想当官啊?”
张婳笑着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你家小姐我啊!”
小环揉揉额头,笑嘻嘻道:“小姐是女中诸葛,别说女官,便是女丞相也当得!”
020 选秀(1)
朝晖院。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呛鼻的药味。
杨氏倚着银红色喜上眉梢引枕,身上盖着银红色百蝶穿花锦被,越发衬着一张脸惨白如灰,杨彩蝶坐在榻前的锦杌上一口口地喂她喝药。
杨氏喝了几口,便推开药盏,咳了几声,双眸跳跃着两簇火苗,恨恨地道:“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沈兰曦会为那死丫头出头,竟然说动沈傲向皇帝进言围剿山贼。”
这次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她的性命,让赖妈妈背了黑锅。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赖妈妈是受了她的指使。此事京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府里的丫鬟仆妇都在背地里骂她蛇蝎心肠,残害庶女,天理不容。而那些世家夫人们更是羞与为伍,从生病至今,连一个问候的人都没有来过。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在她们面前抬起头来,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姑妈,那小贱人现在就敢联合外人告御状,想治您死罪。等她当了太子妃,那还不下旨将我们抄家灭族。”杨彩蝶放下药盏,火上浇油地说道。
“她以为凭一张狐媚的脸就可以当上太子妃么?简直做梦!进宫才是她噩梦的开始。”杨氏狠狠地啐了一口,讥嘲道,“所有被选中的秀女必须在宫中待上三个月,以便观察言行,性情,品德,再由太子亲自挑选。”双眸闪过一抹锋芒,阴恻恻地道,“宫规森严,人命如草芥,杀一个人就像捏死只蚂蚁,不费吹灰之力。”
杨彩蝶低头思索了一会,眼睛忽地大放异彩;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妈,您是不是有办法让小贱人死在宫里?”
微蒙的烛火下,杨氏的脸显得狰狞阴森,嘶哑的声音便如淬了毒的刀子缓缓刮过耳膜,令人不寒而栗:“我昔日的闺中蜜友蔡莹十几前年入宫,如今在尚仪局做女官,你入宫后暗中去尚仪局找她,让她助你一臂之力,顺便让她想办法除掉死丫头。”
杨彩蝶欣喜若狂,片刻又垮下脸:“姑妈,您们都十几年没见过面了,万一她不记得您了呢?”
“我曾有恩于她,只要你说是我的亲侄女,她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杨氏胸有成竹地说道。
杨彩蝶放下心来,站起身抓了一把百合香放进青花海水纹香炉中,讨好地道:“这香能安神静心,可以帮助姑妈入眠。”
“就你最乖。”杨氏笑着说道。
杨彩蝶笑道:“姑妈最疼我,我当然要孝敬姑妈。”一面唤小丫鬟进来服侍杨氏洗漱歇下。
******
夜,寂静无声,一弯上弦月高高地挂在天际,洒下无限清辉。
张峦独自来到梨香园,看见张婳坐在临窗大坑上看书,桔色的烛火勾勒出一个宁静柔和的轮廓,眼眶忽地有了些湿意,多少年前,曾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夜夜挑灯等他到来。
再回首,景物依旧,人面全非。
张婳看见张峦进来,遂放下书本,起身规规距距地行礼:“